他看向谢莞,露出洁白的牙齿,只是笑得有些勉强,道:“等她养好了,我便带你去看她。”
“现在不行么?”谢莞身子微微向前弓着,手指因为掐着衣角,都略有些泛白。
谢由见她焦急的看着自己,心底不觉一软,像是哄她似的,道:“二姑娘说她不想让你看到她不堪的样子,她要像过去一样骄傲美丽,才肯见你。”
谢由说着,苦笑着摇摇头,道:“真是孩子气。她现在啊,连我都不见,只每天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里养着。姑娘家的心思弯弯绕绕的,我可不懂。”
谢莞尊重谢若的心,便体恤道:“那也就罢了,等她好了,我再去看她。”
其实过了这么久,阿若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谢莞一时倒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曾经骄傲又霸道的小姑娘,现在却变得敏感而易碎,而她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心境也与原来大不相同了。
不过好在她们骨子里的骨血亲情是不会变得,那份属于谢家女儿的骄傲与坚强也不会改变。
谢莞正想的出神,便听得谢由声音一亮,道:“对了,上次你让我查的盈袖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什么?”谢莞急忙收敛思绪,眸光熠熠的看着他。
谢由有些受不住她的目光,便又低下头去,道:“三年前谢家一出事,盈袖便嫁给萧映寒做外室了。据说当年会审义父的时候,盈袖是上过堂的,可至于她说过什么,便没人知道了。”
“据兄弟们打听到的消息,萧映寒对盈袖并不怎么宠爱,只随便给她置了个宅子,给些银钱,却不大来看她。而且萧映寒的妻子很是看不上盈袖,萧映寒本身也没有多喜欢她,所以这么多年也没让她进府。”
谢由说着,压低了声音,道:“萧映寒似乎还动手打过盈袖,那次打得厉害,周围的邻居都惊动了,说是大半夜的请了大夫来看,搅扰得厉害。想来这些年,盈袖也没有过得十分得意。”
谢莞眯着眼睛,冷笑一声,道:“被人利用,自然就是兔子狗烹、鸟尽弓藏,哪还能有好的?谢大哥既找到了盈袖的住处,也就好了。等过些时日,我们再去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从盈袖口中知道些什么。”
谢由沉吟一声,道:“盈袖大约不会轻易吐露什么,除非……”
“除非她对萧家彻底寒了心。”谢莞顺着他的话说了出来,道:“萧映寒定是觉得盈袖没用了才敢打她,想来咱们设计一番,这件事倒也不难。”
谢由点点头,又道:“上次我就和你说过,当年安葬义父时是朝中有人相助的,此次二姑娘在琼州,也明显有人关照过。大姑娘,这个人你知道是谁么?是否是义父的好友?我们也好多一分助益。”
谢莞思索了半晌,也没能从脑海里想到这么个人。谢令仪平生只喜欢打仗,研究兵书还行,与旁的朝臣结交却几乎是没有的事。一时间,她竟想不出有这样一个人。
谢莞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不过改日我可以向有容打听打听,也许她父亲知道朝中是否有人与爹交好。”
谢由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大姑娘,我这便回去了,这些日子我派人去盯盯萧映寒,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下手,让盈袖死心。”
谢莞浅浅一笑,郑重道:“那便有劳谢大哥了。”
言罢,她见谢由起身要走,又忍不住道:“还请谢大哥千万照顾好阿若。”
谢由没回过头来,只抬了抬手,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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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晋江首发
“谢大哥!”
谢莞猛地唤道。
谢由回过头来,朝着她似邪非邪的一笑,带着常年混迹军营的人才有的军痞之感,嚼着口中的烟草,道:“大姑娘不必舍不得我,我还会再来的。”
谢莞鼓起勇气,道:“谢大哥,若是顾迟把沈凭之交给我们,你愿意见他一面么?”
谢由眸中一窒,啐了口中的烟草,道:“若是能把沈凭之交给我们,让他说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是要我的命都行。”
他哂笑一声,道:“我的命不值钱,大姑娘。”
他言罢,方才很温和的看向谢莞,道:“我走了,你想做什么就放开手去做,我总是在的。”
谢莞望着他,眸光微动,像是承载了太多的感动,连它们蒸腾而出的雾气都使人迷惘。她知道,从她见到谢由的第一刻起,他便把命交给她了。那是他从小就学习和认定的东西,是他的忠诚。
翌日一早,谢莞便约了徐有容在汴水之畔相见,汴水上繁华异常,秋日里更是因着汴水大涨,从而舟船如织,日夜不停。
谢莞和徐有容两人在汴水岸边寻了家糖水店坐着,吃着面前的糖渍梅子,看着窗外汴水碧波翻腾,宛如银链一般,好不惬意。
谢莞与她谈笑了几句,便开门见山,道:“有容,你可曾听你父亲提过,当年我爹出事时,朝中可有什么相熟的人帮他说话?”
她见徐有容疑惑,便将谢由与她说的事大略和徐有容交待了一番,坦言道:“我思忖着此人必是位高权重的,能打通守城之人,联通押送的军士,并不容易。若是能够有他相助,想来对于弄清当年的事,抑或是帮着谢家平反,都大有助益。”
徐有容眉头微蹙,道:“阿莞,当年的事我曾听父亲提过,当时谢大将军入狱,朝中竟无人为他说话,只有我父亲和忠勇侯上过书,可他们势单力薄,更不在什么重位上,自是没什么用的。依着你说的事,我父亲在军中无人,根本做不到,忠勇侯也是世袭的爵位,要想买通城门的守卫也就罢了,买通押解的军士,并让琼州守军都不得不卖他的面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人,如果不是行伍出身,在军中颇有威势,便是掌着军权,让军中的人不得不听命于他。”徐有容说着,突然顿了顿,抬头缓缓看向谢莞,“该不会是……”
谢莞心里一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呆呆的看向徐有容,半晌,她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徐有容犹疑着,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顾迟掌管禁军军权,虽做得到,可他未必肯去做。此事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便是对陛下阳奉阴违,只怕他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徐有容说着,吃了一颗梅子,关切道:“阿莞,你别急,我回去再去我父亲那里套套话,只是他的心不在朝堂之上,只怕对于这些事也并不留心。不过你放心,你报仇的事,我一定会帮你的。”
谢莞伸手握住她的手掌,道:“有容,报仇的事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有我和谢由去做,就够了。我唯一想麻烦你的,就是将来无论我怎样,请你帮我照顾好宋媪和宋昭,自我重生以来,便将他们当做了我的亲人。当年我护不住谢家,这一次,我想给他们一个不同的未来。”
徐有容点点头,道:“这不难,我之前听闻宋媪描画的绣样卖得极好,她若是喜欢,我将那绣铺给她都可以,有那样一个铺子,她也能衣食无忧了。”
谢莞笑着摇摇头,道:“这倒不必,你不知道,宋媪是个要强的姑娘,是不肯吃嗟来之食的。她既做得好,便按我与掌柜约定好的,给她分成便是。若是做得没那么好,便按绣样算相应的银子也是好的。她是个有才华的姑娘,自然养活得了自己。”
徐有容笑笑,道:“阿莞认定的人自是不同寻常,听你说着,我倒想与她结识一番了。”
谢莞忙不迭的点头,道:“你们两个若是见了,一定谈得来。等到三个月时限到,我便带她去铺子里,你们也好相见了。”
徐有容取了梅子凉茶抿了一口,道:“那敢情好,能描出那么好的绣样,她定是胸中有丘壑的。”
她悠然说着,突地像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对了,你可知道陛下要为六公主选伴读的事?”
谢莞双手捧起梅子凉茶来,微微的纾解着手掌上的热意,道:“自是知道的,怎么,你要去选?”
徐有容微微垂了眸,叹息道:“我本不愿去选,可因着六公主自幼与我熟识,便向萧皇后荐了我,过些日子萧皇后会在宫中设宴,便是要请这些候选的姑娘一道见见面,也好从中挑出几个人来做六公主的伴读。”
谢莞笑笑,嗔道:“便是陪六公主读读书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只想开些,我瞧着家里的姐妹们为了此事可是抢破了头呢。”
徐有容倏的抬起头来,眼里亮亮的,口中带着蛊惑的味道,道:“你也觉得,这是个好事?”
谢莞随口应着,道:“自是好事。”
徐有容“砰”的把茶盏放下来,双手紧紧捂住谢莞的脸颊,直看得谢莞头皮发麻,支支吾吾道:“你做什么……”
徐有容诡秘一笑,捂着她脸的手轻轻揉了揉,道:“我和六公主说了,你去我才去,她便把你的名字一道报上去了。”
“什么?”谢莞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哆哆嗦嗦道:“有容,你害我啊……你不知道当年萧皇后有多不待见我,我们两个那个婆媳关系,真的是很差啊。”
徐有容面上有些羞赧,撒娇似的摇晃着她的脸颊,道:“六公主就是个小孩子,我一个人在宫里可待不住,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我瞧着就算是选上了,十天半日的也就进宫一次,耽误不了什么事的。”
谢莞伸出手来,也照例捂在徐有容的脸上,重重的揉了揉,道:“就这一次,以后可不答应你了。”
徐有容忙不迭的点头,道:“我思忖着,我们两个能在宫里找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呢。六公主虽有母妃,却得陛下看重,一贯是养在萧皇后身边的,萧皇后与萧家关系密切,说不定我们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谢莞吐了吐舌头,道:“我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哪敢在她眼皮底下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萧皇后看不上我,没选了我做伴读,我可就爱莫能助咯。”
徐有容斩钉截铁道:“那是一定的。”
她说着,眸光一闪,又道:“你方才和我说要试探盈袖,我倒有个法子。”
谢莞敛了笑意,道:“什么?”
徐有容扬着头,道:“为了补偿你,我就牺牲一次色相罢。”
她四下看了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你姐妹我呢,勉强有个’汴京双姝’的名声,萧映寒对我似乎有那么些意思,不若改日我故意与盈袖起些争执,萧映寒必是向着我的,到时我激他说出些什么不堪的话来,也许倒能寒了盈袖的心。”
谢莞略一思忖,道:“只怕说不堪的话还不够,最好是能让萧映寒下定决心将盈袖送走,盈袖没了指望,大约才会倒戈。”
徐有容听她说的有理,便道:“你等我回去计划一下,等我安排好了便告诉你。”
谢莞点点头,又道:“你只帮我这一次便罢了,后面的事便再不必管了。我只想你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不要为这些事情所搅扰。”
徐有容的眼眸之中混杂着百般的情绪,显得有些晦暗不明,许久,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苦涩道:“阿莞,你去了的这三年,我根本也没过什么自己的日子,只有你回来了,我才觉得日子有了盼头,没有那么多恨了。我只想好好帮你,等你报了仇,为谢家平了反,我们再一起开始新的日子。”
她舔了舔唇,感叹道:“那时候的日子,才过得有滋味罢。”
谢莞望着她,知道对于她们彼此而言,只有对方过得好,自己才能真正安下心来,她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执迷于让徐有容置身事外了。
与徐有容聊到临近黄昏的时候,谢莞才起身回了宋府,只要她们两个在一处,她便觉得日子也没有那么艰难,好像咬咬牙就可以挺过去。她总有一天能为谢家报仇,她爹的冤屈总有一天可以洗清,而她的妹妹阿若,也总有一天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
她沉浸于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一时竟觉得有些飘飘然。只是她甫一进府,便被下人带到了李氏的院子里,只一瞬间,便将她的遐想击碎了。
“四姑娘到了。”
下人朝屋子里轻唤了一声,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门外,只略一抬手,请谢莞走进去。
谢莞在屋子中间站定,朝着坐在上首的宋同和李氏行了礼,方道:“不知父亲、母亲传我来,所为何事?”
李氏一听她这话就来气,只觉得胸口里翻江倒海的,一股子怒意直直的往上蹿,直蹿到脑门里去。她强压着心绪,淡淡道:“自是有事,你寻个地方坐了,听你父亲说。”
谢莞道了声“是”,便在宋媪身边坐下来,她只低着眉眼,装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东西。
宋同清咳了一声,目光扫过下面坐着的子女们,半是严肃半是欣慰道:“今日唤你们来,是为着皇后娘娘设宴的事。”
谢莞一听,便知不好,她抬起头来,脸色却有些泛白。
天知道当时萧皇后是怎么折磨她的,那简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她当时就知道,萧皇后认定的太子妃是她自家的侄女萧瑶光,可因着陛下早下了旨意,她便也只得认了。
可饶是如此,她每次见了谢莞,但凡有一点不顺心,轻则斥责,重则罚抄《女诫》,导致谢莞见了她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更可怕的是,萧皇后见不得顾迟对谢莞有一丁点的照顾,饶是他待她并不好,萧皇后也总能找出什么错来,劝顾迟轻女色、重朝政不说,还要劝谢莞举止要端庄有度,不得魅惑太子。
天地良心,她要是能有魅惑顾迟的本事,也就不会混的那么惨了,后面也就没有萧瑶光什么事了。
gu903();谢莞想着,自己生平也就冲撞过萧皇后一次,便是萧皇后给萧瑶光赐婚的那次。她当时真是爱极了顾迟,为了守住他的一生一世,便连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