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双手撑着墙壁,强自挤出一抹笑来,结结巴巴道:“殿,殿下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顾迟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向她,在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鼻息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侧头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的妻子,谢莞。”
他言罢,直视着她的眼睛,就像是直视着自己未知的宿命,紧张得连呼吸都失去了频率。
谢莞假意听不懂,只笑着道:“殿下定是弄错了,我是宋婉,从不认识什么叫谢莞的,自然也不配是殿下的妻子。”
她以为顾迟还会厌恶自己与他接触,便故作娇羞的凑近他,谁知他竟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反而,在他的眸光中,她看出了隐隐的期待。
谢莞心下一冷,伸手推开了他,淡淡道:“殿下应该搞清楚,我对殿下无意,殿下也不必把我当作谁。谢由与殿下相见,不过是因着殿下将沈凭之交给了他,也算是公平。是否能让谢家军为殿下所用,还请殿下以诚相待,以心才能换心。什么美人计,殿下还是不必再用了。”
她说着,见顾迟脸色灰败,便倏的住了口,只在快要出门的时候,才犹疑着道:“侧妃娘娘身边有个唤作景兰的宫女,殿下若是有空,不妨去照拂她一二。”
言罢,她便捂着胸口,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顾迟直到听到门“啪”的关上,他才颓然的瘫坐了下来,他的心像被人倏的攥紧,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未曾想过,谢莞会这样决绝,这样忙不迭的逃开他。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伤得她太深太深了,那些未曾解释的误会,那些日积月累的伤害,已经渗入了她的骨髓,使她害怕,使她慌不择路的逃避。
果然,是他太错了。
“阿莞,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顾迟靠在案几上,颓败的想着。
一回到东宫,顾迟便径直去了西院。
萧瑶光本倚在罗汉床上看书,猛地见顾迟出现在她面前,忙站起身来,急急理了身上的裙裾和头上的发钗,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窅娘扶着萧瑶光坐在他对面,赔笑道:“娘娘日日都盼着殿下来呢,小厨房早早备好了殿下喜欢的茶点,奴婢这便去端。”
顾迟没说话,只半阖着眼,眸光落在簇新的案几上,冰冷得像是冬日的寒冰。他一抬手,道:“不必了。”
窅娘看了萧瑶光一眼,见萧瑶光目光慌乱,便缓缓退到萧瑶光身后,躬身站着。
顾迟审视的看着萧瑶光,道:“你这里可有个唤作景兰的丫头?”
萧瑶光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迟疑着道:“殿下怎的想起她来了?前些日子我打发她去侍奉殿下,殿下却将她赶了回来,我只当殿下不中意她,便将她留在身边用着了。”
“窅娘,去传景兰进来。”顾迟没理她,只斜睨着窅娘,淡淡吩咐道。
萧瑶光的眸子黯了黯,似是有些不悦,恨恨的咬着嘴唇。
倒是窅娘反应得快,道:“娘娘,奴婢去传景兰进来?”
萧瑶光眉头紧蹙着,见顾迟坚持,便只得道:“去罢。”
不一会子,窅娘便带着景兰走了进来。
顾迟猛然一看,只觉这丫头瘦的不像样子,连眼睛都凹了进去,只隐隐的还能看出几分谢莞的模样来,却已差得远了。
他见景兰怯怯的跪了下去,心里便已清楚了几分,也难怪谢莞让他照拂着她些,想来这些日子,萧瑶光并没有怎么善待她。
也是他疏忽了,当年谢莞在的时候,萧瑶光便恨毒了她,如今眼前有个和谢莞长得很像的丫头,她又怎会容得下?
顾迟站起身来,沉声道:“从今日起,景兰便去孤身边侍候,不必待在西院了。”
萧瑶光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殿下!”
她见顾迟冷着眼看向自己,忙解释道:“我已用惯了景兰,是离不了她了。若是殿下身边缺个侍奉的丫头,不若我亲自选几个好的,再让殿下去挑?”
顾迟心中厌恶,不愿再多言似的,道:“不必了,孤就要景兰。”
萧瑶光恨恨的看着他,道:“为何?这宫中的宫女这么多,殿下为何偏偏看中了景兰?莫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个故人,殿下才起了怜悯之心?”
顾迟的目光冰冷的落在她脸上,夹杂着不屑与讽刺,直刺得萧瑶光全身轻颤,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用孤说么?父皇、母后一向厚待宫人,孤若不把景兰带走,只怕你要闯下大祸!”
言罢,他便一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了出去,仿佛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凌迟似的。
窅娘见萧瑶光面色惨白,一脸的灰败之色,连忙扶了她去罗汉床上躺着,温言道:“娘娘细想,景兰去殿下身边侍奉也是好的,咱们让景兰进东宫来,不就是想把她安排到殿下身边去么?如今正算是称心如意呢。”
萧瑶光阖了眼睛,半点生气都没有,半晌,才缓缓叹息道:“你懂什么?之前送了也就送了,景兰必定记着我的恩德。可如今我折磨了她这些日子,她心里不知多恨我呢,哪里还能为我所用呢。”
窅娘心知萧瑶光说的有理,不觉低叹道:“娘娘思虑的是,倒是奴婢想得简单了。”
许久,窅娘抚着她的背,柔声道:“不过是个宫女,殿下对她未必就有多上心。等奴婢想个法子,悄悄的除掉她也就是了。”
萧瑶光没说话,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睛,她想,她太累了。漫长的争斗和算计,没有尽头。
第53章晋江首发
谢莞惊魂未定的回到宋府,还没来得及喘息,便有李氏院子里的下人来报,说是夫人让各院的公子、姑娘都准备着,明日一早,忠勇侯爷在城郊买了个画舫,要请大家一道玩去。
颜秀见谢莞累得厉害,便让谢莞歇着,自己送了那下人出去。又去小厨房炖了些牛乳茶,方端了过来,轻轻放在谢莞手边上,道:“姑娘累了一日,快早些歇着罢,夫人今日特特派人来说了,想来明日要闹一整天呢。”
谢莞只觉得身心俱疲,原本一夜没睡便够累的了,还被顾迟那个狗男人吓得半死,实在没精力再做别的。
她揉了揉眉心,将那碗牛乳茶端起来一饮而尽,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好好的,怎又和忠勇侯府的人这样亲近了?”
颜秀一边帮她揉着肩膀,一边道:“这些日子姑娘心里总有事,自然对这府中的事不大留心,咱们府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是要给大姑娘议亲呢。”
“议亲?”谢莞抬眸看着她,道:“大姐姐不是刚选上六公主的伴读?”
颜秀笑着道:“这就是趁热打铁呢,入选伴读自然是抬高了身价,可趁着这个档口嫁个如意郎君才是正经呢。”
她见谢莞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便接着道:“夫人看上的,是忠勇侯府的燕世子,想来明日,便是要说这个事呢。”
“燕离?”谢莞有些诧异,她虽知道宋姝对燕离有意,可瞧着燕离的样子,对宋姝却是很冷淡的,想来他心中并不愿娶宋姝,而对于明日的事,燕离是否心中有数,她也是全然不知。
“是啊,燕世子人品、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又与咱们府里沾着亲,奴婢若是夫人,也是第一个就相中他。”颜秀说着,又很是惋惜的看向谢莞,道:“其实奴婢觉得燕世子待姑娘更亲近些,若当真让他选,只怕他更中意姑娘呢。只可惜婚姻之事从来就是父母之命,半点由不得自己……”
谢莞只觉得她越说越偏,直挤得自己脑仁痛,便道:“你若再说下去,只怕连半部话本子都写出来了。我累了,你下去歇着罢。”
颜秀吐了吐舌头,抿唇笑着退了下去,临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道:“不过燕世子再好也比不过太子殿下,咱们姑娘总归有最好的人相伴。”
言罢,她才笑嘻嘻的出了门。
谢莞一听她提起顾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鼻息中隐隐的牛乳茶都不香了。
她敛了笑意,将腰上挂着的匕首摘了下来,放在手中摩挲着,她的指尖触在那颗红宝石上,不知为什么,她竟想起了顾迟看着这匕首的模样。
他竟认出她了。
他待她这样好,送她匕首,为她报仇,还说要娶她,难道他对她,真的不仅仅是愧疚,而有别的情愫么?
她不敢细想,又猛地摇了摇头,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她不能给自己留念想,哪怕是一点点也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能和顾迟形同陌路,若是留了念想,难免就会生出什么妄念来,到时候苦的,终究只是她自己罢了。
那么多孤寂到没有尽头的夜,那么多次的失望和绝望,再多的爱,也该洗刷的干干净净了。
朦胧中,她想起顾迟的眼神,那时他总是冷得像冰。无论她如何讨好,如何委屈着自己去模仿萧瑶光,到最后,都只会剩下彻骨的寒冷。
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打折自己所有的骨气,真是愚蠢得极近可笑。
这一世,她只谋生,不谋爱。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李氏便打发了下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跑着,生怕公子、姑娘们起得迟误了时辰,或是穿戴得不怎样合体,没得失了宋府的体面。
宋府中人人都知道今日是怎样重要的日子,自然各个不敢怠慢,便是谢莞这样素日里松散惯了的,也被颜秀按着着了鹅黄色净面如意纹的衣裳,又细细梳了灵蛇髻,戴了支八宝攒珠的飞燕钗才算数。
众人用过了早膳,便有下人来报,马车早已备好了,不光都仔细打扫过,换了新做的垫子,连马都是细细挑过的,不光性子稳重,连毛色都是顶尖的。
老夫人和宋同、李氏坐了第一辆马车,宋姝则和宋媪、谢莞一道,紧随其后。宋辞和宋昭则骑了马,闲闲的在车队后面跟着。
下人们带的并不多,却都是选了做事妥帖、嘴巴严的,为的便是让忠勇侯府觉得宋府治家严谨,教出来的姑娘自然也不差。
谢莞打量着宋姝,她今日着了身绣碧霞云纹的杏子色长裙,脸上则微微的擦了胭脂水粉,美得端庄又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嫌妖冶,少一分则觉平淡,如今这个装束,正是汴京城各官宦之家最中意的儿媳妇的妆扮。
她微微垂着眸,好像浑不在意,可她纷乱的鼻息却暴露了她的心绪。她原本就是宋府最大的底牌,是宋同和李氏最珍视的女儿,也是他们待价而沽的商品。如今,便到了要估价的日子,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谢莞有些感慨,宋姝的眼光比自己倒好多了。燕离待人热忱,无论他是否爱你,你嫁给他做妻子,他总不会待你不好的。想来宋姝嫁给他,也一定会一辈子平安顺遂的。
谢莞经过了一次失败而痛苦的婚姻,就比别人想得更通透,与其追求情爱,倒不如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些跌宕起伏的感情,于话本子上是故事,于自己,却是时时刻刻的凌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是此生再也不想经历的凄楚。
宋姝见谢莞看着自己,心底不觉有些得意,她只当谢莞是心中不平,恨自己抢了她的姻缘,便故作大度的拍了拍宋媪和谢莞的手,笑着道:“妹妹们今日好好玩玩,听母亲说,这画舫是姨父新置的,特意邀请了咱们去玩呢。”
宋媪懒怠理她,只浅浅一笑,道:“大姐姐今日与我们不同,我们自是心无旁骛,姐姐却有思绪万千。我们只盼着姐姐心愿得偿,也就够了。”
她说着,有些不安的看了谢莞一眼,见谢莞神色如常,也就安心了。
约么行了一个时辰,马车便齐齐停了下来,谢莞一下车,便见忠勇侯爷、夫人和燕离就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
燕离见她下来,便咧着嘴朝她扬了扬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好像就这样恰到好处的洒在他身上,又或者,根本是他的笑容点亮了这灰蒙蒙的清晨。
燕离简单向老夫人、宋同和李氏行了礼,便走到谢莞身前,笑着道:“我本以为你今日是不愿来的,还担心了许久,如今见到你,我便觉得今日没那么无聊了。”
谢莞有些尴尬的蹭了蹭自己的鼻子,见宋姝忙着陪忠勇侯夫人说笑,便低声道:“你今日定然不会觉得无聊的。”
燕离没看懂她眼中的暗示,只道:“你今日别玩的太累,明日还要进宫的。我已让齐王殿下和六公主说过了,让她别缠着你闹,你只去应个卯便是了。”
谢莞笑着道:“便是我想拔尖要强也不成呢,这诗词歌赋我是一窍不通,也只有去糊弄着了。”
宋媪担心李氏发现燕离与谢莞太过亲近,便故意凑了过来,道:“四妹妹,咱们去别处逛逛罢。”
谢莞还未开口,便听燕离笑着道:“这里我熟悉得很,我带着你们玩便是。”
他说着,又看向宋媪,道:“二表妹,我正想和你说呢,齐王殿下已将那高人的住处写给我了,等明日我得了空,便带你去瞧瞧去。若是谈得来便罢了,若是谈不来,我便带着你回来,齐王殿下说了,这人性情怪得很,你若是不喜欢,拂袖走了便是,不必怕得罪她。”
谢莞见宋媪有些犹疑,忙劝道:“姐姐去瞧瞧也好,多认识个人还多条路呢。有表哥带着,就算我不去,也能放心。不若让阿昭明日随你们一道去,也好让他长长见识。”
宋媪听说宋昭也去,自己不必和燕离独处,便放下心来,笑着道:“也好,便劳烦表哥了。”
燕离笑着摇摇头,眼睛却晶亮亮的看着谢莞,好像他做这一切,都是因着谢莞似的。
宋媪被他的目光灼得胆战心惊,好在忠勇侯夫人很快唤了燕离过去,看样子是让他陪着宋姝四处走走。
燕离神色有些恹恹,却因着是母亲之命,又顾惜着宋姝的脸面,只得应了。
宋媪挽着谢莞的手,有些欲言又止,见四下无人,才忍不住道:“四妹妹,如今燕世子是母亲为大姐姐定下的人,无论他们婚事成不成,你也该避得远些。我瞧着燕世子待你是有情意的,他们婚事若成了也就罢了,若是生出什么事非来,只怕母亲不会善罢甘休,连你都要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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