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惜宁跟着赵玄之回了皇宫已是三日后,这三日赵玄之总会时不时故意提起些他们二人之间从前发生过的事,可见惜宁终是一番无动于衷的样子,赵玄之也不愿再多说下去。
皇宫内,赵骐云命赵玄之带着禇惜宁于勤勉殿进殿,他见惜宁真的没有死,赶紧遣人将此事告诉北屿国的禇祐安。
惜宁瞧着皇宫内的一景一物尽是熟悉的样子,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发生过的事。
赵骐云本想让他们二人在宫中先安顿下来,赵玄之却婉言拒绝了,他想要将惜宁带回宫外的府邸,如今那里空置,正好没有人能打扰到他们夫妇二人。
待他们回到郢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惜宁站在府邸的门口,看着门口匾额上的三个字,有些疑惑道:“郢王府?”
赵玄之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笑了笑说:“有何不妥?”
“你不是镇北王吗?”惜宁以为他带自己来错了地方。
赵玄之摇了摇头,没有想到惜宁连这个都忘记了,于是向她解释:“本王乃先帝第五子,得封郢王。后又扶持当今圣上立下战功,所以又封为了镇北王,一个是皇室之封,另一个是朝臣受赏之封。”
惜宁想了想,有问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他既是王爷,总不能直呼名讳。
赵玄之俯身凑近她,在惜宁的耳边轻声说:“还是比较喜欢你唤我的名字。”说罢,趁着惜宁没有回过神将她横抱而起。
“你这是做什么?!”惜宁望了望四周,他们这个样子如果没人瞧见,定会说三道四,何况自己如今与他好似并不相熟。
“新娘子第一日入王府,照例是要由喜婆背着进门的,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只能由我勉为其难抱你进去了。”赵玄之将惜宁横抱在怀,他感觉惜宁的身子轻了许多,一想到她这些日子许是受了不少苦,他的心就尤为难过。
惜宁自知多说无用,只得由赵玄之抱着进了府邸。待赵玄之将门一脚踢开,看到郢王府邸被人用红色的绸缎精心的布置了一番,一眼望去尽是一片喜庆的样子。
赵玄之这才明白,为何赵骐云定要他们在皇宫用过晚膳才能回来,没想到缘由竟是在此。
赵玄之放下惜宁,将府邸的大门关上,心想这些日子定要好好整一整这个丫头的山野脾性。
惜宁站在院内,看着眼前的红色,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男子的脸。他穿着破旧的衣衫,冰天雪地的赤脚站在地上,周围是几个小太监对其冷眼嘲讽,嘴里大骂着野种二字。
惜宁神色复杂的看着赵玄之,恍惚间感觉到自己脑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赵玄之口口声声说她是王妃,可为何她脑中想起的却是另一个男子的面容?
她放佛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对自己说:“惜宁,嫁给我,我对天发誓,这一世我唯要你一人。”
“一个女人而已,宁儿不喜欢,我便杀了她就是。”
“竟敢欺骗本王!”
“你这个贱人,该死!”
而后闭上眼想起的却是自己被一双手紧紧掐住了脖颈,惜宁的头愈来愈痛,她拼命的想要想起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始终记不起那个人的面容,难不成会是赵玄之吗?
赵玄之看出了她神色有恙,关切问道:“惜宁,你怎么了?”
“赵玄之,是不是……”惜宁有些怀疑,以为自己脑中的那个人会是赵玄之,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他,那如今装作情意浓浓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赵玄之感到莫名其妙,瞧惜宁眼神不安,以为是在害怕什么。
惜宁略思虑片刻,终开口问他:“是不是……有人死了?”
赵玄之以为她想起了什么,语气又惊又喜:“你想起了什么对不对?!”
见赵玄之如此反应,惜宁觉得自己该是没有猜错,果然是有人死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赵玄之,“是谁?”
赵玄之眸光黯淡下去,“一个毫不相干之人。”他只愿惜宁记起他们之间的过往,却不愿她记起赵麟烨这个人。
毫不相干四个字让惜宁对赵玄之生了些嫌隙,她脑中的那个男子的声音在向她求亲,猜想自己定会与那人有这难以言说出的复杂情谊,没想到却被赵玄之称作了毫不相干之人,既然赵玄之不愿多说她索性不再强求,这也让惜宁觉得赵玄之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才会顾左右而言其他。
惜宁称道自己累了想要歇息,她去后院转了转,见万春阁十分宽敞,说想要住在这一间。赵玄之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还算不错,一切顺应了惜宁的意思。
进了万春阁后的惜宁,下一刻便慵懒的躺在寝榻上,今日入宫规矩颇多,走到哪里都觉得甚是不自在,不知自己从前当公主的时候,是怎么耐得住这些规矩的。
惜宁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府中貌似只有自己和赵玄之两个人,她坐起身,看着在那里烹茶的赵玄之问道:“这府邸怎么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不知王妃有什么吩咐?”赵玄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大概再过两三日,尚宫局就会遣得了的下人来侍奉。
“本姑娘在秀丽寨被人伺候惯了,打水洗漱尽是由别人伺候,这里缺了能伺候的人,我可不愿多待。”惜宁轻瞥了一眼赵玄之,她早先以为自己来这里是穿金戴银享荣华富贵的,可如今再看还不如安分的在山寨贼窝里待着。
赵玄之抬起头看她,无奈的叹了叹气道:“我很乐意为王妃效劳,我去打水,你在这里等我便是。”
从前他在静心宫,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一切琐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即使后来封王,皇上也命尚宫局拨来了伺候的人,赵玄之还是喜欢亲力亲为。
赵玄之打了些井水后在炉上烧热,惜宁有些困倦于是又躺下了身子,带他回来后,她已睡得很实了。
看着熟睡的惜宁,赵玄之不忍打扰这份宁静,他浸湿了帕子为惜宁擦了擦脸,她睡着模样一如从前那般,虽然只是略施粉黛,但也难掩姣好容颜。
他替她盖好了被子,脱去了外衫后躺在了惜宁的身侧。他将她揽入怀中,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自从找到惜宁后,赵玄之时时刻刻都在感念上天对他的恩赐,这世间万物,名利也好,权势也罢,加在一起都抵不过禇惜宁一人。既然他们重新相遇,他此生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了,会一生来陪伴在惜宁的身边,好好守着她。
翌日,当惜宁睁开眼后发觉自己被赵玄之抱着,即刻便坐起身大叫,接着便是张牙舞爪般的用力推开了赵玄之,赵玄之睡的好梦正酣,不料被人一脚从寝榻上踹了下去。
他揉了揉了眼睛,蹙眉道:“这一大清早,你安分点可好?”
惜宁指着他厉声说:“赵玄之,你竟敢占姑奶奶便宜!”
赵玄之困意未散,又爬上了寝榻想要接着睡觉,惜宁又是狠狠的一脚,他未有防备,又摔坐到了地上。
“禇惜宁!”赵玄之吼道。
“谁让你跟我睡在一起的?你给我出去!”惜宁指着门口,怒视着赵玄之。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跟你睡在一间房,难不成要和别的女子睡在一张寝榻你才高兴?”赵玄之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昨夜被她当做软枕躺了一夜,没想到今早竟翻脸不认人。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许跟我睡在一起就是了!”赵玄之对惜宁来说与陌生之人没什么两样,就算真的像他口中那般已结为了夫妇,总该给她些时日慢慢接受才是。
赵玄之也没什么心思再睡下去,起身将衣衫穿好后去后院的井里打水去,就算他对惜宁有些生气,一想到她是因失忆才会如此,只得按耐住心中的不悦。
惜宁等他出去,赶紧将衣服理好,瞧赵玄之一脸阴沉的样子,反而觉得有些高兴。
半个时辰后,二人简单洗漱了一番。惜宁的发髻有些乱,可是怎么梳都梳得不好,她索性将发髻散下,简单的盘了个云髻。赵玄之看着惜宁的背影,心中却十分的安逸。方才看见小厨房里有一些米,于是他煮了些米粥。
惜宁梳好发髻,转身看到桌上的米粥,语气抱怨道:“你和我……真的是王爷和王妃吗?早膳一碗汤粥就打发了。”
赵玄之也是为难,“想来不过再有两日,宫里就会派人来伺候了,厨房里是有些生肉与菜果,只是……”
惜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赵玄之是个男儿,要他上战场打仗杀敌自是可以,若说到洗手作羹汤,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为难了。
她看着桌上的清粥实在是没有胃口,索性掀起了衣袖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王妃这是?”她这是要亲自下厨的意思?
“明知故问。”惜宁没想到自己当了王妃还要做厨娘,听赵玄之说过几日便有人来伺候,想着不过是亲手做几个菜,全然当是便宜了赵玄之。
惜宁捡了几样菜和生肉,亲手烹炒了两道小菜,又将赵玄之煮的米粥重新热了一遍,当一切备好已是将近午时,这顿早膳也变成了午膳。
忙了许久,惜宁已是饥肠辘辘,顾不得女儿家该有的矜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赵玄之看着眼前的饭菜,却是迟迟未有动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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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惜宁见他不吃,于是问道:“是不合你的口味吗?”
赵玄之摇了摇头,“我只是从未想过,能再和你这样安安分分的吃上一顿饭。”
当初得知惜宁摔下山下尸骨无存,赵玄之整日茶饭不思,只知借酒消愁。如今和她在同一间屋檐下相与,不由更加珍惜。
惜宁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他的一句话让她感到暖意,她慌忙地下低下头眼神闪躲,赵玄之笑了笑,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待用过膳后,惜宁要赵玄之将杯盘洗刷赶紧,但是他却随性的躺在了寝榻上,说要小憩一番。
惜宁抱怨了几句无用,只得去厨房将杯盘洗刷好放回,等她再回万春阁的时候,赵玄之已经睡得熟了。她顿时觉得有些无聊,想要去他处逛一逛。
郢王府后有一处花苑,里面栽种了许多梨树,这个时节的果子正是最甜的时候,惜宁瞧见树上结的那些梨子看上去不错,心想自己闲来也是无事,不如摘一些熬制成梨膏。
她慢慢爬到树上,伸手去摘梨子,这一幕正巧被前来找她的赵玄之看到,他方才突然醒来,看到惜宁不在厨房,就知道她定又是贪玩了,未曾想竟来这里摘梨。
这片梨树是为惜宁栽种的,于他们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对于过去的怀念,就是不知惜宁能何时记起来。
赵玄之走过去,在树下喊道:“惜宁!”
惜宁一个失神,怀中的两个梨子掉了下去,赵玄之急忙伸手去接,在衣袖上擦了擦,大口的咬了一口道:“汁水甜美,极好!”
“那是我打算用来熬制梨膏的,你怎么吃了!”惜宁一边要担心不要摔下去,一边又要挑选长得饱满的果子,赵玄之就这么随意吃了一个,让她有些不悦。
赵玄之像是在故意气她,咂咂嘴道:“好吃好吃,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惜宁生气地将怀中的梨子一个接一个朝赵玄之扔过去,没想到赵玄之一个接一个的接住了。
“你若是喊我一声夫君,我便将这棵树上的梨子都为你摘下来。”这声夫君,他已经等了许久。
“你做梦!”惜宁说着从树上慢慢地爬了下来。
赵玄之看到惜宁爬树的身手比从前敏捷很多,问她:“你在秀丽寨的时候,是不是时常在树上爬上爬下?”
惜宁得意道:“那是当然!啸哥哥说,秀丽寨的人个个身手了得,我既入了山寨,该与他人一样才是!”
听到惜宁又唤贺啸为啸哥哥,赵玄之脸色顿时阴沉了许多,自从他找到她之后每日朝夕相处,不见她眼中对他眸光发亮,提到贺啸却是一脸钦慕,着实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禇惜宁,我不喜欢从你口中再听到与贺啸有关的事,他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个过客罢了,我赵玄之才是你此生唯一的倚靠。”赵玄之严肃的看着惜宁。
“赵玄之,我一直想不起从前发生过的事,但既然你视我为妻子,也该明白妻者敬也的道理。”自打遇见了赵玄之,惜宁总觉他有些蛮横,丝毫感受不到一个夫君对于妻子的爱重。
“妻者敬也?”赵玄之淡笑道。
惜宁点了点头,“是。”
“那你这算不算是承认是我的妻子了?”赵玄之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将那些梨子塞到惜宁的怀中。又道:“梨膏我还未尝过,那就辛苦夫人你了。”
惜宁冷眼看着他,抱着那些梨子吼道:“赵玄之!你这算是敬重妻子吗?!”
赵玄之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恭恭敬敬地朝惜宁做辑行礼道:“多谢夫人了!”
惜宁又拿起一个梨子朝赵玄之扔了过去,赵玄之头也没回,抬手将梨子接住,然后咬了一口道:“再扔你就又要爬树了!”
说罢,他便回了万春阁。
待到暮色西沉之时,惜宁在厨房忙了许久才熬制成一碗香甜的梨膏,她又顺手将晚膳做了出来,想着梨膏混着米汤当做甜汤用以解腻最好不过的了。
赵玄之从前什么事都是靠自己,如今一切尽由惜宁伺候当真是舒服极了,他虽然舍不得惜宁如此劳累,但总要敛一敛她如今的脾性,让她多干些活儿也算是个法子。
惜宁看着桌上的梨膏出神许久,她的脑中恍惚想起自己坐在马车里,有一个男子从怀中掏出用帕子包好的桂花糖糕,说道:“这么多年,我最希望自己是那个能让你笑的人,你这样哭了,我会很难过的。”而后,她和那个男子抱在了一起,他对她说:“惜宁,我是真的爱你,等我去北屿国找你,好不好?”
她不知为何突然流下了眼泪,捂着发痛的心口喃喃道:“赵麟烨……”
听到这三个字,赵玄之神情一怔,有些惊讶:“惜宁,你想起来了什么是不是?!”
“赵麟烨……他是谁?!”这个名字她只觉得好熟悉,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却想不起自己和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牵绊纠葛。
她想起自己好像披着一身红色的嫁衣,与那个男子行了大婚之礼,那个男子被万箭穿心,倒在了血泊中……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惜宁揉着发痛的额头,问向赵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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