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婢子打碎了圣上赐下的玉如意,拖下去,杖责三十。”
一字一句,皆是轻柔细语,端的是漫不经心和轻佻,阿妤倏然抬头,只看见主子侧身卧在床榻,一丝眼神都未分给她。
三十大板,就连男子都能去了半条命,受刑之后,她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阿妤吓得拼命摇头,攥着床榻,要去拉主子的衣服:
“主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主子饶命啊——”
妙琴等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知道阿妤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打碎圣上赐下的物件,但是如今阿妤惹了主子的嫌怒,她们不敢磨蹭墨迹,几个人拉着阿妤,生生将人拖了下去。
即使殿内不见人影,依旧隐隐绰绰能传来些许声音,容嫔脸色铁青一片。
妙琴小心翼翼地上前:“主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自幼伺候主子,和容嫔有些情分,这话也只有她敢问出来,容嫔冷哼一声:“这贱婢竟敢当本宫的面勾引皇上!”
妙琴惊诧地皱起眉头,继而愤怒道:“她竟然敢背主?主子怎么这么便宜她?”
原还觉得三十大板重了,此时再看,这种背主的奴才就该直接打死!
容嫔扭过头,没再说话。
她虽怒,可刚刚的情景却看得清楚,的确不是那贱婢故意勾引,可偏生皇上就起了一分心思!
她方才的确想直接将那贱婢打死,可临头她却转了个想法。
如今的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受宠了,淑妃对她紧紧相逼,年前使她落了胎,现如今更是要抢她的宠爱,可皇上依着那贱人,她丝毫办法都没有。
年前母亲来看她,她将这情形说罢,母亲不仅没给她出主意,竟还动了送嫡妹进宫为她争宠的心思。
她虽是嫡女,却非母亲所生。
母亲的话,如何不让她心惊?
容嫔靠在床头,紧闭着眸子。
她宁愿扶持一个贱婢,也不想嫡妹进宫,不然究竟是嫡妹替她争宠,还是她替嫡妹铺路?已经没了宠爱,再失了家族的支持,她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即使她心中有了想法,可想起当时皇上的动作,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一个贱婢而已,竟能不动声色勾了皇上!
这三十大板,若是她能撑过去,就算那贱婢命大!
容嫔呼出一口气,她没说的是,她也害怕圣上会对她不满。
毕竟圣上刚对那贱婢起了心思,她转身就把人弄死了,皇上能高兴?
惹了皇上不悦,岂不是让淑妃那贱人看笑话?
阿妤被送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条命,青色衣衫上皆是血迹,丝毫动弹不得,她趴在床榻上,发丝凌乱,狼狈不堪,脸上毫无血色,几乎是气若悬丝,已然昏迷不醒。
周琪被吓得半死,哭着在一旁守着,打听来的消息也只是阿妤姐姐打碎了圣赐的物件。
周琪自然不信这套说辞。
阿妤是何人,她自是清楚不过,往日里最是谨慎,她和小李子都靠着阿妤提点才能平安至今日,这样的阿妤姐姐会去打碎圣赐的物件?
周琪哭着拿帕子替阿妤擦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唇瓣,许是受刑的时候太疼,姣好的唇瓣被她咬得出血,破了深深一个口子,周琪心疼得直掉眼泪。
等阿妤再醒来时,屋里只有周琪守在旁边,外面一片漆黑,屋里点着一盏灯,阿妤轻轻动了下,周琪直接醒了过来,抹了把脸,急步走过来:“阿妤姐姐——”
阿妤一动,就觉得身后扯着疼,她歇了动弹的心思,视线在屋里打量了一圈,虚弱地看向周琪:“我、昏迷时发生、了什么……”
周琪送了一杯茶水过来,小心地喂她喝下,才低泣着说:
“主子说你摔了圣赐的物件,不许给你请女医,刚刚妙琴姐姐更是不让人给你留饭。”
说罢,她一着急:“阿妤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了声,埋首在锦被里,想着昏迷之前的事,忽地心底委屈得想哭。
她不信主子没看见,明明她什么都没干,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可是圣上那一番动作,不亚于直接将她放在火上烤。
周琪还想问,却不敢再说。
阿妤姐姐不说,那定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事,否则主子也不会瞒着,还寻了个旁的借口罚她。
阿妤吸了吸鼻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我以后可能不在殿内伺候了,帮不了你和李子了。”
周琪慌乱地说:“姐姐你快别哭了,都是我没用,什么都帮不了姐姐,还拖累姐姐!”
阿妤没说话,她只趴在锦被里哭。
当年若不是小李子和周琪将身上的银子都塞给的主事公公,她根本分不进瑜景宫,现如今还不知在哪旮旯里,这份恩情,她一直都记在心底,所以这两年来,才会一直帮扶着两人。
周琪头一次见她哭,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给她擦汗。
此时的乾玉宫,淑妃正将封煜迎进宫中,封煜上下扫了她一眼:“不是病了吗?”
他说这话时,脸上淡淡的,让一直观察他的淑妃猜不透他的心思。
淑妃心中微紧,勾着他的衣袖,敛眉温柔地:“臣妾不过是一声咳嗽,让这殿里的人慌了神,竟跑去打扰皇上,臣妾替她们请罪。”
她盈盈一弯腰,发髻落了两缕在面前,说不出的温柔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