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芳噔噔噔地跑去关上大门,转身瞧见温池愣在原地没有动静,便拉着若桃一起把那些满脸好奇往这边看的太监宫女们都驱赶开。
最后,两个小姑娘才一左一右地围到温池身边。
公子,你怎么了?若芳探着脑袋,这是什么呀?
闻言,温池不仅没有急着收起信件,反而将放在信件下面的信封拿出来,递到若芳眼前。
若芳睁圆眼睛,皱起细眉,盯着信封上面的两个大字努力看了半天,随即泄下气儿来,忧愁又委屈地说:公子,奴婢不识字
休书。若桃说,这是休书。
得到这个回答,若芳一下子就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处于不可置信地状态,她惊慌失措地看了看信封上的两个大字,又看了看温池: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能是休书呢?
这就是休书。尽管若桃不像若芳那样失态,可她那拧成一块儿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她沉声道,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书写的休书,没想到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她很明显地哽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呀!太子殿下那么喜欢公子,怎会给公子写休书呢?若芳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姑娘,当即红了眼,泪水夺眶而出,她犹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扒着若桃的手臂,若桃,你赶紧再仔细瞧瞧,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若桃被若芳摇得左右晃动,她沉默地看了眼若芳:我不会看错,这封休书上是太子殿下的笔记。
若芳还是不相信,急道:可是、可是咱们连太子殿下的面儿都没见过几次,你又如何得知这封休书上是太子殿下的笔记。
经过若芳这么一说,若桃猛地一愣,这才意识到她方才不小心说漏嘴了,她向来冷静,这一刻却没能掩饰住眼神里的慌乱,连忙抬眸看向温池。
温池竟然也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表情平静,看似淡然的目光中带有显而易见的打量。
若桃脸色苍白:公子,奴婢
温池见若桃酝酿半天,还是吐不出一个字来,便打住了这个话题:朱公公说我随时可以出宫,只是后面还要麻烦你们去朱公公那里走个流程。
若芳完全懵了,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整张脸,她喃喃道:公子,不如奴婢去朱公公哪儿打听打听,指不定这当中有什么误会。
不必。温池摇了摇头,你们先去替我们收拾东西。
若芳还想劝,可是瞧着温池态度坚决,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她犹豫片刻,只得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若芳一走,这儿就只剩下若桃一人。
其实之前温池多多少少地猜测过若桃可能是时烨身边的人,只是若桃为人低调,不像平安那样喜欢四处折腾,也从未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来,便由着若桃去了。
没想到若桃还真是时烨身边的人
不过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他要离开东宫,除了以前得到的赏赐和时烨送他的那些地契外,他拿不走这宫里的任何人和物。
温池对若桃说:你也去吧,我想早点走。
若桃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公子
温池不说话,专心等待若桃的下文。
半晌,若桃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无论如何,希望公子保重。
温池笑了笑:我会的,你们也保重。
温池的东西很少,三两下就收拾完了,唯一令人头疼的是赏赐太多,又全是些不易携带的物件,若是要运出宫的话恐怕要费上一番功夫。
不得已之下,温池只好托宫里的掌事太监替他联系一下能将这些赏赐运出宫的人。
赏赐就摆在那儿,是皇上和太子赏下来的,应该无人敢动,因此温池打算先搬去时烨送给他的一处宅子里,再慢慢等赏赐被人运出来。
一眨眼,三日过去。
到离别这天,若芳和竹笛居里的其他太监宫女都哭成了泪人,只有若桃沉默地站在最边上。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乌鸦嘴,都怪奴婢说了那些话。若芳用手帕抹着泪,还在为那日她说万一朱公公把休书送来竹笛居的话自责,早知道奴婢的话这么灵,奴婢就说点其他的了。
温池哭笑不得,安慰了若芳许久,却没有任何作用,于是他便由着若芳哭下去了,说不定哭过之后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温池把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散给众人,又好生叮嘱了若芳和若桃一番,让她们在这宫里多保重,才背着包袱,转身跟着一个小太监往外走。
眼看竹笛居的大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这一刻,温池突然生出一股不真切的感觉。
仿佛在做梦一样。
三年前他踏入东宫时,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活着从这里离开,也从未想过他和时烨能彻底分开,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想到这里,温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要解放了!
他要离开了!
他终于、终于逃离了他和时烨之间的羁绊,今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时烨走时烨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温池深吸口气,抬脚迈出门框
若芳和若桃站在前庭,和一众太监宫女们眼睁睁看着温池忽然定格在大门前,随后再也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走在前头的小太监很快察觉到异样,转过身,揣着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温公子,你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温池仿佛没有听见小太监的声音,继续在原地杵着。
若芳慢慢停止哭泣,扭头和若桃对视一眼,她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疾步走上前:公子,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温池猛地转身,慌慌张张地往里走了几步,又慌慌张张地往大门走去,哪知道才走到一半,他又定格在门前。
反复尝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温池越来越焦躁不安,若芳也越来越莫名其妙,大着胆子又问了句:公子,你怎么了?
温池空洞的目光落在若芳身上,他薄唇翕动,绝望道:完了,若芳,我走不掉了。
书房里。
几个官员战战兢兢地站在案台前,他们宛若鹌鹑一般缩着身子,低着头,皆是一脸菜色,眼中的恐惧几乎流进空气里。
朱公公抱着佛尘,安安静静地守在太子右后方,他悄悄抬眼看向太子,只见太子像往常那样面无表情地撑着下巴,目光看似落在案台上摊开的信件上,可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朱公公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自然了解太子是什么脾性,估计这会儿又在想竹笛居那位
也不知这两年前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脾气一天比一天糟糕,甚至比三年前更阴晴不定,让东宫上下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着了太子的逆鳞。
显然,案台前的那几个官员近日来的行事作风就惹得太子不高兴了。
朱公公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在为那几个官员默哀。
没想不过片刻,太子便回了神,冰凉的声音如冷泉一般:滚出去。
几个官员听了这话,一齐松了口气,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
朱公公也垂下眼皮子,按捺不动。
这时,太子忽然喊道:朱贤。
朱公公赶忙弓着腰走过去:奴才在。
gu903();太子问:他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