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敢抬眼看顾北筠。
耳边只有男人沉重的嗓音响起——
“从前,我也这样对你吗?”
“不问你任何感受,让你打我骂我,出了气就好?”
林倦怔忪地抬头,正好与顾北筠的眼眸望到一处去,心湖像被一颗石子掀起荡漾的涟漪,顾北筠一双眼眸生得像三姨太,看人时,很有股含情脉脉的意思,林倦被他这么一看,三魂七魄丢了大半,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没想到顾北筠立刻伸出手来,抚向他的小腹:
“还好,我醒悟得早,没有把你弄丢。”
“倦儿,我再也不会说出那样的混帐话。”
林倦猝不及防地被顾北筠拉入怀中,两人静静地抱着,晚风吹得温柔。
曾经经历过分分合合的两人,终于明白有些伤害是不可逆转的疤痕,若要遮掩,必须将眼光放远,而不是继续纠缠在某个过去的节点中,顾北筠深知,他犯下的错,林倦能原谅他,并不代表自己做得多好,只是林倦放下了过往,不再与他层层剥离曾经那些无法掩盖的伤害,他要感谢林倦,宽容大度地原谅了他,顾北筠此刻庆幸,他遇见的是林倦,他们两人,终究有缘分,否则不会多年兜兜转转还在一起。
还有,若林倦不是稚子,他们两人也不会相聚。
为了避开顾宝芝与杜姑爷的对话,林倦跟顾北筠手牵着手在庭院里绕了好几圈,等他们回到麟儿的病房门前,顾宝芝已经抹干了眼泪,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人呢?”
“你姐夫回家拿东西去了,今晚我们两人在这里陪床。”
林倦刚想上去,就被顾北筠拽住了手,林倦不解,望向他,顾北筠立刻朝他摇了摇头。
“好,那我跟倦儿也先回去了。”
“嗯。”
“回吧。”
林倦刚出医院大门,就堵住了顾北筠。
其实,在走向大门的一路上,是顾北筠硬把他拽出来的,林倦几次挣脱不了,就在低声嘶吼表示反抗,此刻,顾北筠刚松手,他便站定,手语打得飞快,眉心的怒火快要冲到头顶。
“你为什么不阻止姐姐?”
“难道你还要看她被杜姑爷折磨吗?你到底是不是她弟弟?”
“你能看得下去,我可看不下去!我要去问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北筠一把就拽住了林倦,叹了声气:
“姐姐会想明白的,我们再怎么说,终究是外人,日子是他们两人的。”
“姐姐许是看在麟儿的面子上,她有什么打算我也不清楚,如果此刻就要让他们两人合离,我们倒成了毁坏姐姐婚姻的凶手了。”
林倦不解地摇头,继续用手激烈地比划道:
“那就让我去问个清楚!否则,我是不会让姐姐一个人这样下去的!”
“姐姐是你的亲人,更是我的亲人!”
这回顾北筠没来得及拉住林倦,眼睁睁看着他立刻奔向顾宝芝原本坐着的走廊去了。
医院禁止奔跑,林倦快步走了起来,他心头聚了一团火,他不愿意看见姐姐为了麟儿受委屈,麟儿什么都知道,孩子何尝愿意看父母整日在家互相争吵,姐姐若没有计划,只是继续这样懦弱地服从杜姑爷,林倦决不允许,他不愿意姐姐这样过下去。
顾宝芝原本落寞地坐在椅子上,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看见林倦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
“姐姐,你到底在等什么。”
“杜姑爷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不和他合离。”
“麟儿什么都知道,你们瞒下去不过是自欺欺人。”
顾宝芝见林倦脸涨得通红,颈脖上的青筋暴起,双手交叠动作发出“啪啪啪啪”的响声,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绪激动的模样,一时她自己也被感染,眼眶红得不成样子,站起身来,走到林倦面前,用力地抱住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她一直把林倦当作自己的弟弟。
“倦儿,倦儿,姐姐都知道,知道你为姐姐鸣不平。”
“姐姐也不愿意再跟他过下去,可是麟儿还小,我又是个身无长物的妇人。”
“若不是姑爷养着我,我又能去哪里。”
林倦抬起的手又放下,姐姐泪水涟涟地望着他,手指拨开他鬓角的碎发:
“你一定会说,姐姐,来顾家住,对不对?”
“可是,这世道哪有嫁出门的姑娘回娘家,跟弟弟住的道理。”
“我不愿再嫁了,麟儿我也不会让给旁人,带着麟儿,若让麟儿受委屈,我将终生抱憾。”
“倦儿,你的心思,姐姐都知道。”
“可是,这就是姐姐的命啊。”
“人,终究要认命。”
顾宝芝说着说着,便动情了,她搂着林倦,发现林倦也在自己怀中哭成一团:
“倦儿,看见你跟老四能如此,我便舒心了。”
“知道你记挂着姐姐,姐姐也会常去看你的,你姑爷看着麟儿的面子,跟我也不会如何,小打小闹,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好了,乖,别哭了,姐姐不会有事的。”
林倦泣不成声,他何尝不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面对着一个比仇人还要凶恶的丈夫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曾经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度过了十几年,他饱受风霜,姐姐助他良多,如今,他甚至连拽姐姐一把的能力都没有,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姐姐去顾家住呢,顾家的一切都是顾北筠的,姐姐嫁了出去,她就不是顾家的人,从此以后,她就姓杜,与顾家再无半分瓜葛。
“老四是不是还在外面等你。”
“去吧。”
“若真舍不得我,多来看看我就是。”
姐姐破涕为笑,可林倦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不愿走,回头望向姐姐的身影,妙龄少女已为人妻、人母,招手让他离去,可她,又应当归往何处。
那夜的月光,格外皎洁,照得那孤单背影,越发寂寥。
我简直太磨蹭了(跪下
本来就差不多2-3w字就能收尾,一直拖拖拖,拖到现在。
这段时间又沉迷动森,跟大家道歉!!我努力下,下周双更,尽量!完结以后还有戚佟番外等着我(x
在fw开了新文,是接档童养媳之后的一篇中长篇——《藏龙》
古耽武侠,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follow下!才更新三章,可以攒攒!也是比较虐的路线,但he,美强。
谢谢大家的等待!番外我会大炖红烧肉的!!戚佟肉会有的!而且很多!
第61章
麟儿出院以后,顾宝芝便更少出门,林倦时常会坐车去看顾宝芝。他看见姐姐眼中愁云不化,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正如顾北筠所说,这是姐姐的选择,即便他们想要姐姐挣脱,也得姐姐自己做出决定才行。否则这一切又与杜姑爷有何不同。
“没事的,倦儿,这么多年,姐姐都过来了。”
“以后的日子这么过下去,也不会有事的。”
林倦担忧顾宝芝,但顾宝芝更担心他腹中胎儿,他原本就受过伤,这次能不能顺利生产还有待观察。林倦每日泡药浴,服用大量补药,医生每日上门询问情况,顾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顾北筠有多重视这个孩子,包括林倦自己,除了去杜家看望顾宝芝,他就呆在房间内,半步不出,生怕出现任何不好的情况。
杜姑爷依旧在商会做事,他早出晚归,和顾宝芝相敬如宾,家回得也少,像刻意回避与顾宝芝相处。顾北筠派兵在杜家门口守着,朝他手底的兵下命令,若是杜姑爷再做出任何伤害顾宝芝的举动,就把他一对胳膊卸了。
麟儿在家休养几日就去了学堂,父母的事情他不再过问,只是孩子好像一夜长大了。
林倦与顾北筠说起这些事,眼眶发热,顾北筠皱着眉头静静看着林倦在他怀中比划,不忍心他为此事伤神烦扰,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点头:
“我知道,倦儿,我都知道。”
“我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但你要答应我,在关心姐姐之前,要照顾好自己,好吗?”
“我这几日回家晚,今天下午听医生跟我说,你情况不好,经常呕吐,什么都吃不下去,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林倦红着眼摇头,他执意把手从顾北筠掌心抽出,泪水在眼眶打转,他想到笼罩在阴郁之下的杜家,心里就不是滋味,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宋管家倒在自己的面前,这么些年的梦魇里总是来来回回这些梦境,他不能再接受姐姐再出现任何问题。
他会崩溃。
他责怪自己无能,顾北筠已然做到了不能再做的地步,他也不好逼迫顾北筠,让他强行把姐姐接回来。他深知,顾北筠能做得到,但顾北筠跟他一样,都不再是冲动的人了,姐姐的家事也不是这么好解决的问题,他知道自己的幼稚,可这样无能为力折磨得他发狂。
“我担心姐姐。”
“我怕她不好受。”
“我胸闷得很,一想到杜姑爷拽着姐姐的头发往地板上磕,我的心就痛得不行!”
顾北筠轻柔地将颤抖的林倦拥入怀中,稚子本就柔弱,也怪他,当初应该多挡住一些视线,不让林倦看到那些场景。
“不会了,我手下的人日夜都在杜家外面站岗,要是稍有动静,他们都能知道,会和我汇报。”
“倦儿,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这样,不仅不能为姐姐做事,还把自己熬伤了。”
顾北筠心疼地抚摸林倦汗湿的鬓发,见他苍白的薄唇颤颤发抖,一时又自责起来。
“听我的,好不好,今天先睡下,明日我陪你去看姐姐,如何?”
顾北筠怀疑林倦的心病未消,再说孕期,心思本就纤弱,林倦自小又是玲珑剔透,看人看事比寻常人仔细三分,想常人不能所想,自然担忧得更多,这对于身体底子本就弱的他来说,更是大忌。
在顾北筠的半哄半劝之下,林倦终于肯睡下了,眼角的泪痕还未干,蜷缩成一团窝在顾北筠的怀里,纹丝不动。顾北筠轻轻揽过他的肩头,把林倦往怀里带,低头便看见他安详的睡颜,内心一片柔软。
杜姑爷不在顾北筠面前蹦跶,但马二爷可没死心,就在顾北筠处理家事的这段时间,马二爷不知动用了何处的关系,摸到了这批货转移的地址,偷摸带了一队人马去劫货,得亏顾北筠防范及时,没让马二爷得手,这头却惊动了卞司令。
卞司令要从这批货里分一杯羹,他如今拿不到货,又知道是顾北筠的手笔,先按兵不动,观察了几日,原本想等下批货,换条路走,结果思索几日,实在过不去这道坎,一心要拿到这批货,不好直接找顾北筠,七拐八绕找到副秘书长的手下,传达了一些想法。
顾北筠跟这位卞司令向来不对付,这位卞司令凭借脏手买卖起的家,打仗不行,带兵不行。若有人来攻城,靠贿赂收买,再不奏效,就直接逃跑,只带亲信,剩下的兵,他压根不管死活。卞司令不擅行军打仗,经商却是好手,卖烟土、贩私盐,在顾北筠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副秘书长的手下原是卞司令部下,副秘书长无从得知此事,顾北筠只有靠杨乃琛传话,刚好不巧,近日杨乃琛与副秘书长去了海外,还不知几日归,顾北筠不好将此事与其他人商议,只有发了封电报,将情况告知。
要说这本就不是顾北筠的差事,码头原在王军长手下,他对于这些事务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码头上的台账只要不假得太明显就让商会的人过去了,顾北筠毕竟带兵打仗多年,军人世家出身,做事难免多了几分雷厉风行,少了一些柔软圆融,让商会一帮人都恨得牙痒痒,奈何顾北筠手底下的兵可不是吃素的,各个枪杆子都扛在肩上,只要顾北筠发号施令,违抗命令的人,还得掂量掂量着脖子上的脑袋,想不想要了。
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了结,顾北筠深知,卞司令不肯罢休,就此收手,如果真要起冲突,他倒也不会怕就是。
林倦守在家中看书,他孕吐得厉害,这几日更是连楼都不能下了,正如顾北筠所说,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可心中挂念着顾宝芝挂念得厉害,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日清晨,打到杜家一通电话,听听姐姐的声音,知道她健康平安,林倦才能稍微把提着的心放下一些。医生每天中午来问诊,林倦吐得昏天黑地,再多的营养都没把他的身体补好,他身前不能人事的那物如今好像又失去了反应,反反复复惹得人心烦意乱,虽说林倦拿那物也无甚用途,可毕竟是个器官,前些时日,还神气活现地用起来,如今见他恹恹低着头,林倦的心情也好似如他一般,低垂着头,落寞寂寥。
顾北筠早出晚归,整日在司令部忙得双脚不离地,回家洗漱以后就轻手轻脚上床搂着他和衣而眠。林倦觉浅,每次都能察觉顾北筠的动作,但他并未睁开眼睛,顾北筠搂着他,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他知道顾北筠处理公务已然筋疲力尽,他即便想去照顾姐姐,也不好再向他开口提起。
翌日一早,林倦从睡梦中惊醒,拖地的白帘被风吹得扬起,在房内飘扬,他惊魂未定地喘气,还没平复呼吸,窗外枪声一下打散了他的所有思绪,林倦顾不上穿鞋,“咚咚咚”赤着双足在地板上狂奔起来,若是顾北筠见了又要说他冒失,林倦后背的汗渐渐发凉,呼啸而过的冷风穿过身体,林倦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他生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又流于指缝。
他光着脚站在庭院门边,见顾北筠举着手枪,对着靶子打了第二枪,这次正中了靶心。
林倦见顾北筠逆光站在庭院中央,不禁看痴了。
顾北筠听见急促脚步声,此刻才缓慢回头,正好与林倦望到一处去,刚要同他打招呼,见他赤足,衣着单薄,立刻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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