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带你出去吃吧。”男人边处理工作边说道。
往常她都会干脆拒绝,这次也不例外,拒道:“我不想跟你一起出去吃饭。”
商琛俊颜沉冷,替她做决定,“我没和你商量,下午我要回公司一趟,你中午得跟我走。”
“我是你的犯人吗?”黎粹反唇相讥,埋怨他,“你知不知道学校现在传的风言风语都什么样了?”
他目光不离平板,听她的语气像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怨妇,好奇问:“什么样?”
“说我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向有钱人的堆里爬,要不就是当代女大学生受不了金钱诱惑,和富豪谈地下恋情,还有....”黎粹没接着说下去,越讲这个话题越头大,平白堵得一肚子火气。
听她啰啰嗦嗦发牢骚的男人忍着笑问:“还有什么?”
黎粹紧蹙秀眉,恼道:“还有什么?你还想有什么?我的脸都在学校丢尽了,哪像什么总裁富豪,传一堆流言蜚语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可以说你是我妻子。”商琛笑意不减,补充说:“有证,合法。”
她朱唇轻启,送给他两个字,“做梦!”
车子一路开到表演系楼前,商琛因她像怨妇一样对自己讲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而心情大好,其实他们之间只要不提那些惨痛血腥的事,也可以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
她推开车门,迈出牢笼的喜悦逐渐涌上心头,连脚步都不受控制的加快,就在即将步入教学楼内的时候,车里的男人放下车窗,温柔唤了一声“粹粹”。
黎粹停住脚步背对他,心悬起来等他说下一句话。
“十二点,我在这里等你下课,记住了吗?”俊美深沉的男人痴痴望向她的背影,语气放软,不想打破他们现在逐渐趋于缓和的关系。
她暗自舒了口气,挺直脊梁,对身后的男人说最后一句“台词”。
“知道了,真啰嗦。”
可又怎么能忘得掉那些折磨和残忍的曾经,因为历历在目才要拼命挣脱,才要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断绝一切联系。
黎粹疾步迈入楼里,她昨天摸了些情况,知道商琛的手下不会明显晃在自己身后,教学楼里没有皮鞋走路的哒哒声,应该就是没有跟上来。
知道无人跟踪后,她立即钻入二楼女卫生间。
为了行动方便,昨天她在卫生间洗手台的下面准备了一身便装,脱下裙子和高跟鞋,换上一身运动装,戴上提前备好的鸭舌帽和墨镜,巴掌大的小脸被遮的严严实实,最后把手机里的手机卡冲进下水道,避免被定位追踪。
女卫生间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楼大门,黎粹看到保镖正站在教学楼门口。
她压低鸭舌帽,双手插兜,脚下生风走到一楼,正碰到几个维修工人举着木板梯子往门口去。
女人纤细身形躲在一群工人后面,这也在她的计划之内,前两天她就知道这个时间工人会来维修抬板子。
长板子和梯子当掩体,保镖被成功隔断了视线,她走出教学楼后即刻转到拐角,顺着小路跑到校门口打出租车。
坐到出租车后座,黎粹兴奋的双腿发软,心脏狂跳不止。
司机师傅见后座的大学生不说话竟傻笑,问:“姑娘,去哪儿?”
“去机场,师傅,去机场,我要去机场。”黎粹喜极而泣的一遍遍重复着。
逃出来了,自己真的逃出来了。
第26章【新年快乐】
那天中午,正与教授讨论毕业课题的男人莫名心慌,她第一次这么听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他借故推辞离开,匆忙赶回表演系教学楼,表演教室里却没有那抹纤细身影,最后在卫生间里找到她脱下来的裙子和高跟鞋。
素来冷静沉着的男人大脑陷入混沌,片刻后,他双目腥红,暴怒如天塌地陷般降临,没想到她的乖顺是让自己放松警惕的手段,自己竟愚蠢到相信这个女人已经放弃逃脱自己的掌控。
手下们还是晚了一步,追到机场时,黎粹已经通过海关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航班。
接近十个小时的航程,等他再追到莫斯科,黎粹和父母正乘着飞机跨越太平洋,在去往美国旧金山的路上,一家人断了和国内所有联系,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难觅踪迹。
同时失踪的还有沈毅尧,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女人提前通风报信。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被她背叛、被她欺骗、被她愚弄的彻彻底底。
懊悔、思念和愤怒,这些矛盾复杂的感情将这个男人的灵魂日以继夜的撕扯着。在这些反反复复,心如刀绞的撕扯中,他仅存的人性全然泯灭崩塌,眼见深渊一寸寸将光明吞噬。
他开始疯狂向外扩张商业版图,让商家这棵树明面上枝繁叶茂,又不择手段的扎深树下盘错的根,看似巍然不动的大树,实际已经从芯里渐渐腐烂发乌。
这年年底,春节。
因为祖母年岁已高图安静安静,已经搬回祖宅去住,商琛也不得不在年三十回祖宅一趟。
袭承制的豪门阀贵,发黄发旧的族谱都有厚厚十几本,商家的老祖宗曾经是个声名显赫的大官,姨奶奶娶了不少,累累到他这辈,远方近房的亲戚攒了一大堆,百十来号人聚在一起拜年,实在聒噪吵闹的令人耳朵疼。
祠堂里供奉着祖先牌位,寒风里,一众衣着光鲜亮丽,非富即贵的后人们排队轮番祭拜祖先,感谢老祖宗财富地位的荫庇。
众人身后,颀长挺拔的英俊男人孤寂清贵,他独独站在长队最后面,双手插进西服裤兜,又因为个头将近一米九,前面这些亲戚头顶有多少头发,那双阴鸷墨眸都一览无遗。
烦躁不耐爬满他整张脸,这种热闹纷乱的场合和他不搭。
他的腿疾已经完全康复,不再需要轮椅拐杖辅助,康复时间远远比医生估计的短,支撑他站起来的念头很多,但源头只有一个。
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个令他魂牵梦萦,令他愧疚,却又背叛他,在他面前演戏装乖顺的女人。
拜完祖先,吃过午饭,到了傍晚商家三位老长辈留他在祠堂里开会。
最年长的大爷爷已是白髯白须,手拄拐棍,精神倒也算抖擞;二爷爷面带凶相,右眼罩了一只独眼罩,听说是年轻时去老缅倒货被子弹划瞎了眼。商老太太算是老长辈中年纪最轻的一位。
面对商家三位老长辈,他一个孙辈的继承人没资格坐着。
大爷爷的拐棍“噔噔”杵两下地,白胡子气得翻飞加瞪眼,冲着面前高大英挺的侄孙厉声叱责道:“你啊你啊,收购企业能把人活活逼得割腕跳楼,看来你真是嫌我这老头子活得太长,管不了你了!”
二爷爷右手把玩着锃光油亮的古玩核桃,左眼犀利转向侄孙,问:“不止这事儿,我听说,你前两天跑南边转一圈?”
“什么?还跑南边去了?”大爷爷听二弟一问,拿起拐棍哆哆嗦嗦指着商琛鼻子骂,“看看!这就是我商家培养出的人才!说了多少回,南边的事儿一旦沾上了,管你是天王老子都洗不干净!咱家用了多少力气才把你二爷爷从那边弄回来,你可好,非得往那黑泥坑里钻!”
冷傲森寒的年轻男人静默伫立,这种训斥他没必要为自己辩白,黑泥坑又如何,他早已身陷污浊漆黑的泥沼,堕入无边地狱。
大爷爷刚要出口再骂,二爷爷紧忙抬手制止,手里的古玩核桃“咣”地拍上桌面,负手走到他面前,来回踱步。
二爷爷走两圈停住脚,站在他面前责道:“行,就算你干了,二爷爷也信你有本事洗干净,可在明面儿上,你至少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万一查到你头上,遭殃可不是你一个人。”
“你二爷爷说得对!太狠了,你也太狠了!”大爷爷愤怒不已,瞪眼斥骂,手上拐棍杵地愈发用力,“前两天那个姓吴的,你搞资本运作把人家家底都掏空不说,还让那姓吴的欠你三亿美金的外债,把人逼得走投无路在晚饭里下毒,这一家六口人啊!一夜之间全死了!全死了!”
商老太太佛珠不离手,越转越快,屏气听着自己孙子亲手制造的家破人亡,人类血腥的一面在他手里施展的淋漓尽致。
商琛默然垂首,全盘接受老长辈们的责骂,墨眸全无忏悔神色。
他不懂,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选择死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在父母被火烧死,自己成为残废的那段暗无天日里,他从来没想到过死。
魔鬼思想扭曲,执意把这种死亡视为,一种补偿。
“弟妹,你不说两句?”二爷爷见侄孙不说话实在没辙,坐回椅子看向转佛珠的商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渐渐停缓,苍老双目睁开沉沉吐了一口浊气,叹道:“两位老哥哥消消气,光凭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再骂他也不会听,这孩子是捏准了我们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接商家的位置。”
大爷爷和二爷爷顿时无言,的确,商家年轻一辈里,无论手段还是心性,商琛都是无可替代的佼佼者。
祠堂陷入一片寂静,许久,孤冷阴戾的年轻男人才微微躬腰,冷冷开口,“公司还有事需要我处理,三位长辈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一步。”
大爷爷紧紧握着拐杖虎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长气,向外挥挥手。
得到长辈允许后,商琛独自离开祖宅,劳斯莱斯开往御庭区的商氏庄园。
这顿骂于他而言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即便老长辈们斥骂他狠戾无情,活生生把一家六口逼死,那也是关起门说自己家的话。
车后座的男人淡漠无言,墨眸凝视着无名指的婚戒,这枚戒指曾经是禁锢黎粹十年的牢笼,如今他却甘愿成为牢笼里的猎物,冰冷心脏忽然掠过一阵悸动,随之而来的思念浓烈清晰,如同强心剂流过每一寸动脉。
或许只有在想到她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血液迸发的炽热,她的恨,她的骗,连同前世十年女人不求回报的爱,都还犹如昨日。
他也会一遍遍翻看无声的监控录像,读她的唇语,看她不小心磕到床角时会笑她笨,看她换衣服去洗澡会有男性本能的生理反应,像个变态的偷窥狂迷恋一个女人生活的点点滴滴。
商琛打开车窗,强迫自己清醒,冷风再次冻硬了他的心肠。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笼罩于鞭炮礼花的一片祥和之中。
新的一年到了。
男人拿起手机翻到短信,界面全是发送,却没有一条回复,明知对面是空号,可他却乐此不疲,勾起薄唇发了一条注定得不到回复的消息。
【粹粹,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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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春节,人们又周而复始的重复上一年的生活。
季节再次由寒冬步入盛夏,半年虚晃而过,如同指缝里滑落的沙。
同在北半球的美国加州也是烈日当头,旧金山歌剧院正上演的古典舞剧《天鹅湖》,抚平不少人的心浮气躁。
舞台上出现一张少有的东方面孔,聚光灯中心的女人肤色皙白,姿容美艳昳丽,眼角眉梢精致绝伦,宛若高贵典雅的白天鹅化身,每一次她迎合音乐轻盈的跳跃转身,将观众带入天鹅湖的唯美梦境。
这是一场完美的视听盛宴,帷幕在观众的掌声中缓缓降落。
后台,西方脸的舞蹈演员们正聚在一起卸妆,讨论演出完去哪里聚餐吃饭,,方才在舞台上星光熠熠的东方女人不停看表,加快卸妆的速度。
不是舞团的团员们不带她玩,而是团员们都知道她周三没时间,演出结束她要赶回去给一些华人小孩子们上舞蹈课。
“OH,Miss黎,很可惜,你今天不能走了。”芭蕾舞团的团长拍拍黎粹的肩膀,团长是个美丽友善的西方女人,以前曾在中国舞团任教,很喜欢用和舞团里唯一的中国人交流。
黎粹卸妆的动作停了停,刚要回头和团长解释自己要去教课没法聚会,团长知道她要说什么,用流利但口音夹生的说:“我知道你教课的事,但今晚你真的不能走,我要参加一个中国朋友举办的宴会,你得陪我一起去。”
团长真挚诚恳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她只好点点头答应,问:“几点?我回家换个衣服。”
“七点二十。”团长见她答应,高兴的又说:“不过你不用回家换衣服,那太麻烦,我已经准备好你的礼服了。”
她笑的无奈,看着团长递给自己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觉得自己大概是掉进美国人的圈套里了,这明明是赶鸭子上架,现在已经六点半,距宴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真是不去也得去。
团长拉起哭笑不得的她,把她往更衣室的方向推,“快去换衣服吧,我的小美人,你穿起来肯定很漂亮。”
黎粹半推半就的走进更衣室,将盒子打开拿出礼服。
这是一件星空宝蓝色长裙,背后V字开到腰际露出细滑白皙的美背,前端简单裁剪的一字肩,正好衬托出她迷人锁骨的沟壑。
看来团长还是很照顾她东方人的保守,没选一件前面v到腰的礼服。
黎粹开始反手脱身上的短袖换礼服,琢磨着去宴会的途中给学生家长们发短信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