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结束,办公室的温度因男人周身的凛冽肃冷而瞬间骤降,那双黑暗无垠的墨眸里,冲天怒气结成寒冰利刃,狠厉地刺向在场每一个人。
商琛双腿交叠后靠在沙发椅上,雕塑般立体深邃的五官俊漠冷淡。他气愤有如火烧,抬手把领带扯松,喉结上下一滚,冷蔑地看向跪倒在自己西装裤旁边的财务经理。
他挺拔上身向前倾,用手里的文件夹硬壳拍财务经理的脸,怒道:“你觉得我有时间看你这一堆垃圾吗?!”
“陆老板...我错了,我马上重做一份交给您。”财务经理迫于老板威严跪在一边,冷汗从额头大颗大颗的往外冒,眼镜片里都是水汽。
极乐天堂管理层的倒霉自上而下,昨天是杜总经理,今天是财务经理。
商琛气得不止这些废物做出来的一堆垃圾,更气自己因为这些入不了眼的垃圾推了黎粹的请求,本来现在向那个女人示好的机会就太少。
他抬腕淡淡瞄了眼手表,再把蓝色文件夹甩在地上,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二十分钟。”
“是是是,我马上重做,马上。”财务经理如遭大赦,慌张惊恐的捡起文件夹,带着两个差点吓尿裤子的助理连滚带爬回到办公桌打开电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的耐心如同沙漏,在即将耗光殆尽的最后一刻,财务经理哆哆嗦嗦的走过来,把重新整理好的报表双手呈给他。
他浏览报表的速度可以说是一目十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翻到最后一页时火气爆发直接把报表甩到财务经理身上。
两个保镖把财务经理摁过来,男人墨眸内尽是阴狠,从西服内兜掏枪直接“咔嗒”上膛,枪口抵住财务经理的脑门,骂道:“废物!这堆垃圾就是你做的假账?”
财务经理吓得全身发颤,双手举起双膝跪在他西装裤旁边,盯着脑门的枪,支支吾吾的说:“不不...老老...老板...我一直是听您的吩咐做一本假账和报表的啊...”
他森森冷笑,举起枪食指扣着扳机,厉声斥责,“你这假账做的和真账差不多,你是想让我死?还是你死?”
“您说...您吩咐,陆老板,我一定办好...”财务经理吓得五脏六腑都在颤,膀胱还涌起一阵尿意。
商琛用枪口一下一下狠戳财务经理的脑袋,咬紧牙一字一顿道:“滚回去重做,明天我来查!”
财务经理点头如捣蒜,脸色煞白的说:“是是是,老板,您放心,肯定做好...”
他跟这些蠢人无话可说,冷面把枪收进西装内兜,长腿一迈疾步离开办公室,前往一楼咖啡厅,那是手机显示定位器的位置。
黎粹真的只是随便转转,再和咖啡厅里的服务人员友善亲近的闲聊两句,回头看到高大挺拔的男人正从外面走进来。
男人冷峻面孔还残存着方才的怒气,把黎粹周围的服务人员都吓得闪到一边,她自己则转回头,不想面对他现在森寒可怖的神情。
他来到女人身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说话语气都夹着余怒,“走吧,去商场。”
她从椅子上起身,挺直脊背望入他眼底,红唇轻启道:“你是想让我看着你这张冷冰冰的脸逛商场吗?对不起,我没心情。”
“那你想做什么?”商琛双手掐腰,拧紧眉心,说话时尽可能压下自己的躁气。
黎粹并不惧男人现在乱扫射的怒火,回瞪一眼,端起双臂冷冷驳他说:“你愿意和别人发火,就在别的地方撒完气再回来。我不欠你的,少在我面前摆脸色。”
她说完捂紧手包向咖啡厅外面走,从极乐天堂出来一头钻进加长宾利,拿起杂志坐到后面看,一声不吭连头也不抬。
后面跟过来的男人也坐进车里。刚才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的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下可好,不仅没陪她逛街,还把人惹着了。
车子温泉酒店的方向开,他刚起身想去哄,她就拿着杂志走到更角落的地方去坐。他再过来,黎粹就会相应的挪到斜对角位置坐。
行驶途中,不免会有刹车。商琛看到她走的时候身形轻晃,尤其穿高跟鞋更危险,忙说:“好好好,我不过去了,你坐好。”
黎粹不理会,把他当成空气,连陌生人都不如。回到温泉酒店也是,她穿高跟鞋走得也快,板着脸一句话也不和他说,电梯来的也巧,正好把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隔开。
女人先一步回到总统套房,锁上卧室的门,缓口气坐到床上,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关掉录音,这里面是她今天和极乐天堂工作人员的聊天。
从人的话里总能听出些端倪,曾经作为华大表演系的学生,她知道从言语中透露信息的重要性。
至于和商琛吵架冷战,那只是他正好给了一个由头,即便没有这回事,她也能想办法闹脾气把他关在门外。
“粹粹。”卧室外,男人正在拍门,“把门打开,你生气我由着你,别给自己关在里面。”
黎粹不听也不回应,正好给商琛降降温,不然今晚又得是一顿翻天覆地的折腾。那个变态为了床上爽快根本不做任何安全措施,自己这避孕药也不能吃得太勤,很伤身体。
门外的男人左右踱步,皮鞋来来回回踩地砖的声音随着说话声一起传进屋内,“你别气了,我没冲你发火,我冲的是那群废物!一个个蠢得我都想一枪崩了,做出来的那些垃圾根本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对,他自己是天才,所以看谁都愚蠢至极,都笨到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她忿忿不平抓起枕头朝卧室门板扔过去,而后也不管他在门外自言自语,卸完妆就去浴室洗澡。
听到卧室里有水声,商琛才稍稍放心,其实他倒不怕她生气,主要是怕她想多了,把自己关进屋里做什么傻事。
他回身走到客厅,用桌上的内线座机拨通酒店客服,让工作人员上来把卧室门打开。
因为浴室花洒的水声和吹风机低微嗡鸣,黎粹没听到卧室里的响动,换好浴袍刚从浴室出去,就看到男人健硕颀长的身子占了大半个床,半倚着床头,一脸得意洋洋的扬眉坏笑。
看到他躺在床上,她转身就往卧室外面走,根本不愿意与之共处一室。
商琛可哪里能放过她,立马翻身下床,身高腿长三两步走到她后面,伸臂一勾把人锁入怀里,低头嗅着女人刚沐浴后散发的惑人沁香。
她侧开脖颈离他远些,不满责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冷战吗?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我不想见你。”
“我还是喜欢床头吵架床尾和。”他说着目光下移,手掌顺着纤腰探进睡衣。
女人按住那只准备为非作歹的手,面红耳赤的抨击他流氓行为,“正常男人都知道睡沙发自我反省,就你不会。成天脑子里不是要把谁一枪崩了,就是上床。商先生,你还真是把人渣这两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躺床上抱着你也能自我反省。”他薄唇微烫吻过她白嫩细颈,声带都烧的沙哑,“就是那些废物惹我一肚子火,还搞得我们夫妻生活不和谐,我明天肯定去修理他们一顿给你出出气。”
黎粹简直要被他这一顿歪理连篇的自我反省气笑了,红唇冰冷讥诮的弯起,反驳道:“我跟你冷战一个小时你就受不了,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多久?”
听她似是讥讽,又似是嘲笑的口吻,他心口痛楚又钝又重,这话太毒,毒到足以戳穿这个男人所有的自我欺骗,拥她吻她,甚至和她在床上融合缠绵,这一切都是他威胁强迫得来的。
她的厌恶和恨从不曾消退,只是迫于威势无法反抗,他能占据她的身体,却无法抚平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见他不说话,黎粹抬手指向门口,连转身都吝啬,垂眸淡淡驱逐,“快点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和你说话。”
商琛知道自己再留下只会引起她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可他舍不得离开,想和她再多待一会,钳住纤腰的双臂不由得向里紧了紧,俊脸埋在女人颈窝里,连呼吸都不敢放肆。
他嗅足女人香气,一个吻落上她发旋,低声安抚道:“别生气了,也别想那些事了。好好睡觉,晚安。”回头拿起床上的一个枕头,伟岸笔挺的背影消失在卧房门口,还为她带上了门。
望向紧闭的卧房门,黎粹早就吓得冷汗出了一身,忙去查看自己的手机,看到录音记录都还在才安心的拍拍胸脯。
她躺回大床,关灯睡觉,魔鬼的温柔平凡人承受不起,对于这个恶贯满盈的男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清醒和理智,免得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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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是她的计策,目的是给自己争取独处的时间。
她睡到日上三竿起床,负责看管自己的保镖说商琛已经去了极乐天堂,下午才会回来。
他不在正好,自己需要一个隐秘且相对安全的环境下研究录音。
于是用过早饭后,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又怕外面站岗的保镖听到,带着耳机一遍遍播放录音内容,逐条逐字的听写在酒店用于调查客户满意度的便签背面。
这些录音内容都大同小异,但经过仔仔细细一句一句比对,她用铅笔圈圈画画,像是以前上表演课研究剧本,琢磨了小半天,终于找到所有人话里的共同点。
钱,这些员工都不约而同提到极乐天堂给的工资很高,所以尽心尽力服务工作也是应该的。
工资很高,按照商琛的行事风格,应该不是多出一点点的那种高。
她指尖捏着铅笔顶在头的另一侧,想到前两天被商琛逼着剁亲儿子手指头的杜总经理,为什么都到这种地步还是不愿辞职?
必定有更丰厚的利益驱使才会如此,极乐天堂连一个服务生的工资都很高,总经理更不用提,牺牲儿子一根手指头,可以换得全家在贡港做人上人。
至于为什么极乐天堂的工资报酬会如此高,黎粹不理解,她不敢打电话怕被监听,只能偷偷摸摸给曾经经营珠宝公司的父亲发了一条短信。
【爸,企业在什么情况下,发的工资会远远超过行业平均水平?】
她本来以为时差的关系,父亲会半夜回消息,没想到十来分钟后接到一则短信,【一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除非企业有大量的钱来路不明,需要快速把钱花出去洗白。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爸,您好好休息。别担心我,我没事,您那失眠的老毛病可别又犯了。】
回完父亲这句话,黎粹匆匆把便签纸一块一块撕碎,收起来全部冲入马桶,再把手机里的录音和父亲的短信全部删干净。
为什么极乐天堂金碧辉煌到令人瞠目,玻璃长廊,镀金电梯,那里奢豪淫靡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洗钱,商琛在用极乐天堂洗钱,可知道这些能有什么用?这个秘密应该不止自己知道,极乐天堂那些高层心腹也都心知肚明。
他做这一切都用的假身份,任凭陆老板这个名号响彻东南亚,回到国内,他仍然是跨国上市集团的年轻总裁,身价不菲。
黎粹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后颈寒毛竖起,手脚冰凉,如同人类对于万米深海,越窥见黑暗越会恐惧,一通突然打来的电话,更让她浑身一激灵。
屏幕闪烁的号码是黑暗源头,她确定自己这小半天没有在房间里发出任何声音,才大胆的接起电话,调整好冷战应该有的情绪,滑开通话健没有说话。
“老婆,还生气呢?”电话那边的男人磁性音色极为好听,耐心哄她,“下午带你去海边游泳烧烤,好不好?”
“嗯?你说什么?不去,我不想去。”黎粹故意迷糊糊的说话,把床铺弄乱装作自己刚睡完午觉的模样,然后整个人躺进被窝。
“我昨晚可在沙发上自我反省一宿了。”男人语气有些可怜,“沙发又硬又短,睡得我后背疼。”
“活该。”她可不同情这个大魔头,“这就是你乱发火遭的报应。”
他听到黎粹情绪恢复正常的说话,心情很是愉悦,问:“你在干什么?周围一点声音没有?睡午觉?”
“不然呢?你那两个保镖跟一对门神一样,我倒是想出去,出得去吗?”黎粹不慌不忙的埋怨,实际说完心慌乱跳,生怕他发现异样。
话音刚落,卧室门从外推开,商琛举着手机贴在耳侧,修长身躯斜倚门框边,看她严严实实的裹在被窝里,而后收起手机,迅速脱掉铁灰色西装,解开手表搁在床头柜。
“你烦不烦?进酒店还打什么电话?吵人做梦。”黎粹假装刚睡醒揉揉眼,看到他已经开始脱里面的黑衬衫,媚眼轻瞟,取笑他说:“至于吗?睡一晚上沙发而已,你可真没耐性。”
男人裸着精壮上身把大床压的向下凹陷,隔着一层薄被也能感受到周围扑面的炽热,俊美邪肆的面孔紧挨她脸侧,哑着嗓子喘粗气:“看你心情不错,我想和你一起睡午觉,好吗?”
黎粹伸出双手抵住硬实健硕的胸肌,手心宛若触到烙铁,双颊顿时滚烫,飞上两朵红晕,大脑扯起一丝理智,侧过脸说:“不行,商琛,你起来。”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再找到吃避孕药的时机,而且连着两天吃肯定会把身体吃坏。
他高挺鼻尖轻蹭女人侧颜,薄唇一张一合,“不让碰?不让碰你还躺被窝里勾我。”
“谁知道你一回来就兽性大发?你这叫什么反省?跑到床上反省?”黎粹推开自己脸侧的头,他再用鼻尖这么蹭真的容易让自己理智垮掉,深呼吸两次又催促道:“你快起来,不是要去海边游泳烧烤吗?我还得去找泳衣。”
男人抬头与她额抵着额,墨眸里是清晰跳动的两簇火苗,气她知道自己箭在弦上还能把自己推开,说话时牙都快咬碎,“我燥的都快死了,你还想着找泳衣?嗯?没良心的女人,白瞎我前天晚上喂饱你那么多回。”
她精致面孔羞得鲜艳欲滴,仍然试图为自己争取缓冲时间,“不行,商琛,至少今天,今天不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