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了。”荀越汐拉着花满楼坐在他的对面：“所以你来这里找死？”

之前没发现，但大概因为今天是他人生最后一天，有些事情便掩藏不住了。虽然他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同，可荀越汐是谁啊？她可是有着强大的精神力，平时一直都收拢着，以免精神力不小心碰触到别人，探查到不该看的东西。

可这回她一进来就将叶孤城棎查了个遍，最后发现，他确实快死了。

叶孤城的身体很奇怪，他的身体所有细胞都处在一种爆发的状态。以她的见识，这应该是某种药物起的效果。但这种爆发并不能长久，基本上维持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快速消退，然后失去生机。

让她疑惑的是，叶孤城虽然处于那种状态，却并没有使他变得更强大。真要说的话，此时的他才是正常状态的他。换句话说，他本来处于一种频死状态，但用药物维持着身体机能，使身体处理最巅峰状态。

叶孤城显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所以他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场死亡。

“皇帝答应了你什么？”荀越汐突的问道。

叶孤城看着她，突的笑了一下：“保全飞仙岛。”

难怪。所以叶孤城跟着南王他们玩笑似的造反，是替皇帝将南王一脉从暗处引到明处来。最后再成全他自己一场战斗，然后如绚烂的烟花一般，璀璨之后消逝。

花满楼叹了一声：“叶城主大义。”

叶孤城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所谓大义，那不过是他的责任罢了。

……

九月十五晚，荀越汐跟花满楼两人拿着缎带进了宫。天上明月如玉盘，清晖撒满大地。

西门吹雪来得早一些，一身白衣，静立在屋顶上，等着他的对手。

叶孤城来了，荀越汐自然知道那是假的，可旁人并不知道，一个个屏气凝息。

但很快，这短暂的闹剧就过去，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一起飞快掠往御书房。

“要去看看吗？”荀越汐问花满楼。

“不必，有陆小凤在。”他相信陆小凤，何况他已见过叶孤城，知道这一切本就不需担心。

果然，不过几息的时间，一行人又回来了，只是多了一个真正的叶孤城。

接着便是剑气冲天，龙吟虎啸。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果然世所罕见，可这也注定将成为绝唱，再不复见。

叶孤城终于如他所愿的死了，死得轰轰烈烈，也死得成为经久不衰的经典。

“可惜。”花满楼叹了一声。

“不过求仁得仁。”叶孤城本就活不了了。而最后这一战，也了了他最后的夙愿。

“我既可惜叶孤城的死，也可惜西门吹雪失去了一个对手。”

这到也是，没有了叶孤城的西门吹雪，在他的剑道上注定是孤独的。没有人能再与他比肩，也没有人跟他走同一条道。不过，西门吹雪并不是怕寂寞的人。否则，他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了。

离开皇宫，他们又去了合芳斋。西门吹雪将叶孤城带到了这里，这里有事先备好的棺木。不只叶孤城，西门吹雪也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的。但不管谁生谁死，这副棺木总是能用得上的。

可西门吹雪并没有想到，最后用到的是叶孤城。

毕竟叶孤城比他大了将近十岁，也就是说，他比他练剑的时间多出十年。而对方的天赋并不弱于他，在剑道的境界上也比他更高。所以，他是抱着自己死的决心去的。

西门吹雪轻声道：“他本不该死。”

“他本就要死了。”荀越汐拿了三柱香，为叶孤城送上他死后的第二柱香，“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本就命不长久。谋反亦是为皇帝办事，而死在你的剑下，更是他最好的归宿。”

所以，他不必替他遗憾。

在她之后，花满楼亦为叶孤城点了三柱香。

陆小凤走了进来：“皇上答应替叶孤城保密，他的身上永远都不会有污点。”

西门吹雪却只看着荀越汐：“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服过了药，完全改变了身体的情况。谁也看不出来他的身体有问题。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守着他的知已，他已死去的剑道上的知己。

陆小凤又道：“孙秀青在合芳斋外面。”

可惜西门吹雪仿似没听到，这个名字再不能引动他的心。

天刚亮，西门吹雪就带着叶孤城的尸体，还有他的剑离开了京城。陆小凤并没有送的更远，因为他知道，西门吹雪并不希望他现在去送。

“西门吹雪更冷了。”他身上的人气越来越淡薄了。可他又并不是真的神仙，这种情况便显得很糟糕了。

“他们剑道都不是凡人能修炼的。”花满楼道。

“到是花满楼你越来越有人气了。”陆小凤的怅然并不长久，很快便又调侃起身边的朋友来：“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

若是换了往日，花满楼定要跟他说一句，“莫要坏了她人的名声。”可此时，他却只是看着越汐，眼睛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荀越汐知道他的意思，可有些话她是决计不会自己主动开口的。他要眉目传情，她便陪着他。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到是越发粘乎的移不开。可两人都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化。过了半晌，花满楼突然就笑开了，不像平时的浅笑，温笑，而是灿烂如阳，从心底渲染出来的笑。

“我们回去就成亲，可好？”

荀越汐无语了一下，这也跳的太快了吧？没有表白，没有求婚，直接就决定成亲？

“行吧，那就成亲。”

“哈哈，终于又有酒喝了，还是花满楼的喜酒，我可一定要喝他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花满楼，恭喜了啊！”

被他这么一笑，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散去，花满楼对他的恭喜更是接受的坦然直白：“多谢。”

“定好了日子，可一定要通知我。”陆小凤留下这句话，便运起轻功跑了。

花满楼也终于做出了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不君子的动作，他牵起了她的手，“越汐接下来还想去哪里？”

荀越汐不解的看着他：“不回你家吗？”

“越汐应该还想多走走，多看看吧？”只要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并不急着成亲。虽然婚后家里人也不会太约束他们，可世间人对女子总是要苛刻一些。而且，婚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怀孕生子，再以后便要为孩子忙碌。所以说，一旦成了亲，后面自在的日子便少了很多。因此，他到希望他们成亲的日子晚一些，让她多自在一些日子。

“那……就走走。”

在离开之前，他们又回了京，跟花三哥一家道了别，待到了月底才离开。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漠北，西域，南疆……一直到陆小凤走完了银钩赌坊的剧情，他们才终于回到江南花家。

成亲的事终于提上日程。

荀越汐从小楼里发嫁，成完亲之后在花家住满一个月，便又搬回小楼。

花满楼喜欢他的小楼，荀越汐也喜欢小楼。虽然并没有人要求她一定要守什么规矩，可花家实在是一个大家族，人口太多。老的小的，几十口人，她多少有点不太适应。

搬出来不到半年，江湖上突然就开始盛传，西门吹雪在追杀陆小凤。具体原由不清楚，江湖上猜测颇多，可没一个靠谱的。

“想来陆小凤又惹了什么麻烦，请西门吹雪帮忙。”不愧是陆小凤最好的朋友，花满楼几乎立刻就猜中了。

“你要去看看吗？”

“越汐想去吗？”

“去看看吧。”就算他猜到这可能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之间的默契，可没看到陆小凤安全，他也是不会安心的。再一个，她也想去看看，能不能捡点漏。毕竟，她还有个任务在身呢。说起来，她那个任务在跟花满楼成亲之后，瞬间飚到了百分之六十。

因为花家分了些产业给花满楼，花满楼当时就给了她。另外还有花家给她的聘礼……啧，不愧是花家啊，真有钱。

两人收拾收拾再次出门，一路追着陆小凤的踪迹而行。然后就跟陆小凤的一些朋友聚到了一起。他们都是陆小凤的朋友，也都担心他的安危。想要帮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调解一二……

“可西门吹雪到底为什么要追杀陆小凤？”

没有人知道原因。

花满楼道，“西门吹雪此生只在乎剑。而叶孤城，是他唯一的知已。而陆小凤喝醉了总会做些荒唐事。”

荀越汐看了他一眼，这人学坏了。瞎话说起来，让人无法不信。偏偏，他还一句假话没说，却非常的合情合理。

“陆小凤确实荒唐。”

“看来陆小凤这一次要真的成一只死凤凰了。”

“如果真的跟叶孤城，跟剑有关，那陆小凤这次怕是真的死一死了。”

没有人能调解这件事，至少在坐在这些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有人能打败西门吹雪，也许可以。”

但谁能打败西门吹雪？谁又愿意去呢？跟西门吹雪动剑，如果不能打败他，那就只有一死了。以前的西门吹雪剑术就很厉害，在跟叶孤城比剑之后，他的剑术更上一层楼。现在，谁也不知道西门吹雪的剑到底有多快。

“看来只能想办法帮陆小凤逃了。”

花满楼道：“我跟夫人去找陆小凤，如果可以，我们会尽可能的阻止西门吹雪。至于怎么帮陆小凤躲过西门吹雪，还要请几位多费心。”

西门吹雪并不难找，他的气质太过显眼，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忽视。

“你们要阻止我？”

“不。”花满楼拉着越汐的手，离他几步站定，笑着摇头：“西门庄主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要杀陆小凤，那他必是有该杀的地方。”

西门吹雪看着花满楼，“没想到你竟会说这样的话。”世人皆知花满楼热爱生命，哪怕是匹食人的恶狼，他也会伸手救上一救。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听他说他最好的朋友也有该杀的地方这样的话。

“人总是会变的。”花满楼道。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再一次向陆小凤追了上去。

花满楼和越汐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看着西门吹雪一剑刺中陆小凤的心脏，看着他的尸体摔下山涯，结束这一次的追杀。

难怪别人说，西门吹雪要杀一个人，便是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杀死对方。

花满楼却是一叹。

“怎么了？”荀越汐不明白他又叹什么气。

“他身上的气息更冷了。”虽然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真的死去，可西门吹雪却是真的杀了。他对着他唯一的朋友动手时，没有一丝的犹豫。

荀越汐因为看过剧情，到是不在意西门吹雪冷不冷的。如果西门吹雪变成陆小凤那样，反而更加诡异。“他走的本就是无情道。等到他的剑道再进一步的时候，就会发现，无情并非绝情。”

花满楼大概是同意了她的话，也可能是因为不管他担心与否，都无法影响到西门吹雪分毫，所以他便不再关注西门吹雪。他从她身后搂了她的腰，轻声问她：“陆小凤如何了？”

“死不了。”小白看着呢，虽然那一剑的确刺重了他的心脏，但别忘了，陆小凤当初被叶孤城刺的时候，整个胸腔都可以变化。只是移动一下心脏，避开西门吹雪的剑，他完全能做到。

“那就好。”接下来只要看陆小凤的表演了。

对于他们夫妻来说……既然都到了这里，那就继续走走看看呗。

期间，他们还顺便摸到幽冥山庄的藏宝库，把里面的财物洗劫一空。

大概是近墨者黑，花满楼对于她偶尔做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丝毫也没有提出异议。第一次时，看到那些东西凭空消失，他没有大惊小怪，也没追问她把那些东西藏哪了。当然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到是担心她是不是缺钱财。然后难得的开始问起庶务，利用他的聪明财智，利用花家的人脉开始赚钱。

而之后则提出唯一的要求，下次再要做同样的事情时，一定要带着他一起。

“老刀把子是谁？”

是了，他还会问一些决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就像之前问她，陆小凤如何了。就像现在问她老刀把子是谁？这些，都本不该是她知道的。

“武当木道人。”

对于她的消息，他也从来不问来源。但她说的，他总是信的。

“原来是他。”花满楼皱了下眉，“为什么？”木道人在武林中地位极高，武功也高。名利和实力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去做那样的事情？

“这我可说不清楚。”她懒得解释，关系有点乱。“不过，你要相信陆小凤，虽然他总是麻烦缠身，可他总能挖出事情的真相，让恶人有恶报。”

“越汐说的对。”

陆小凤身死的消息传开，花满楼又跟陆小凤的那些朋友碰了个头。很多陆小凤的朋友都想从他这里确认，陆小凤是不是真的死了。

花满楼自然说，“我亲眼看到西门吹雪的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至于为什么没能阻止西门吹雪？却没有人问，因为他们都知道，西门吹雪要杀一个人时，谁也阻止不了。

“我总是不太相信，陆小凤那样的人会轻易死去。”

“也许他还活着。”花满楼道：“因为虽然我确实看到剑刺进了他的心脏，可我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他的尸体呢？”

“他的尸体跌落山涯，也许粉身碎骨，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一个心脏被西门吹雪刺中，还跌落山涯，除了奇迹，是再没有生还的可能的。”

可一群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哪怕那个人是陆小凤。他们都从心里认定他已经死了……

花满楼与他们碰了头之后，便决定继续去寻找陆小凤的尸体。就算是死了，他这个好朋友也该为他收尸。司空摘星跟陆小凤的交情半点不比花满浅，自然也不会放弃。

于是他们便又再次分开，他们这边三人再次来到陆小凤掉落山涯的地方。

“陆小凤不会死。”司空摘星在崖顶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我从这里下去看看。”

花满楼并没有将真相告诉司空摘星，他也没有阻止他。因为越汐告诉他，木道人就坠在他们身后不远，他们必须要做出样子来。

第152章

四月十三日是已故去的武当掌门梅真人的忌日，也是石雁接掌门户的十周年庆典,据说他还要在这一天,立下继承武当道统的长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