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搓绵扯絮地下了一夜还未停,清晨的时候就已经一尺多深了。
寒意重得双层床帐都挡不住,冷森森直往身上扑。
卫阿鸾怕朱太夫人祖孙两个冷,叫邵楠和邵杨抬了一架大锦屏过来,放在床头。
彼时卫宜宁已经梳洗过了,正和如意一起给老太太梳头。
锦屏放好了,邵桐从外头走进来,带了一身寒气。
卫阿鸾就说:“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这会儿从外面进来,别往老太太和你妹妹跟前凑,当心外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卫宜宁就笑:“姑姑,我哪有那么娇气。”
“当心点好,”卫阿鸾说:“这个季节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邵桐嘿了一声说:“我一大早上送人去了。”
“谁?”众人都有些纳闷,没听说谁要走。
“吕家的小姑姑呀!”邵桐挑眉道:“姑太太一大早就派人把她送出京城了,至于到底去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这么冷的天,”卫阿鸾叹息道:“她那一身的伤可受罪了。”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邵桐一点儿也不同情吕银姝:“早就看出她不是好人。”
“不准胡说,她好歹是你长辈!”卫阿鸾呵斥他:“越大越不成个样子!”
邵桐也不恼,嘻嘻一笑,叫上另外两个兄弟出去吃饭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邵家的管家婆子进来,向卫阿鸾禀告道:“大太太说了,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叫我带着人把早饭都端过来,说都在自己屋里吃吧。叫二太太陪着亲家老太太和姑娘一起吃,若还要什么,就打发人到厨房去取。”
邵楠听了转身回来,笑着说道:“那我们也在这屋吃好了,正好陪陪外祖母。”
朱太夫人当然高兴,说道:“我就喜欢人多一起吃饭,吃的香。”
朱太夫人在卫家的时候很少和卫家人一起吃饭,她嘴上不说,卫阿鸾心里却清楚,母亲其实从心里就不待见卫宗镛夫妇。
可天意弄人,最后只能让卫宗镛承袭爵位。
朱太夫人在理智上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在情感上依旧对他喜欢不起来。
故而虽然维持了表面上的和气,但永远也亲近不起来。
不过朱太夫人还是很明智的,从不过问他们夫妇如何管家如何做官,不闻不问,才能不生闲气。
卫阿鸾叫丫鬟去把邵楠兄弟几个人的早饭也端到这屋子里来。
卫宜宁特别喜欢吃邵府厨子做的一品酥和牛油馃子,和热热的碧粳米粥绝配。
地龙烧的很热,熏笼里又添了银碳,香炉里燃着朱太夫人最爱的甘松香,就算外头再冷,屋子里也一样温煦如三春。
不过吕银姝就没有这么好命了,此刻的她正蜷缩在马车里,身上盖了三床被子还冷的发抖。
身上鞭伤未愈,还发起了高烧。
那天她从郡主府回去,后背血肉模糊,皮肉和衣服粘连在一起,剥离的时候,她疼得不停抽搐呕吐,上药的时候又几番几次痛得昏死过去。
原本对她还不错的父亲和嫡母,以及几位哥嫂,知道她得罪了郡主之后,无不对她避之如蛇蝎。
她父兄亲自去郡主府前磕头谢罪,但跪了整整一夜,也无人理会,只得灰溜溜的回来。
一家人商量之后,连问也不问她,也不管她伤势严重,更不顾天寒地冻,直接把她塞上车,叫人送回到平州老家去。
马车艰难地行走在一尺多厚的雪地上,一个时辰都走不了十里路。
吕银姝嘴里发苦,喉头发甜,加上身上火烧一样的疼痛,都抵不过她心里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