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陆决发火的样子,沈音音有些发怵,正在徘徊,严东却已经发现她。
“嘿,小妹妹,是你啊!进来进来,站那儿干嘛?”
严东嗓门大,正蹲在地上串串,说话自带扩音效果,几道目光齐刷刷朝她而来。
沈音音不得不进去,“你好,我是来……”
“找陆决的吧?”严东指指楼上,义愤填膺道,“快把那小子弄走,在这白吃白喝的,还给我脸色看。”
沈音音哭笑不得。
她看了眼楼上。
这是个小院子,带一栋两层高的自建房,楼上有一间关着窗户,沈音音平白感觉陆决就在那里。
“他在干嘛?”
严东耸肩:“不知道,在睡觉吧。”
这才几点就睡觉……
沈音音越想越不对,背着书包就上楼去,走到那扇门前,严东喊了句:“就这个。”
她敲门,没人理。
里头死气沉沉的,听不到声音。
打他电话,还是跟这个礼拜的一样,关机。
沈音音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拖黑了?
她不服气,再敲,还是死都不理,也不开门,这让沈音音非常挫败。
这时候,严东上楼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羊肉串,小声说,“来,跟哥下来,哥有办法,保准管用。”
沈音音眨眨眼睛。
严东拽着她下楼,边走边大声喊:“小妹妹,来了就是客,今天哥请你,吃个痛快,不醉不休!”
啊?这是什么办法啊……
沈音音一头雾水,被严东按在椅子上坐下。
不出半个小时,烧烤一盘一盘的上来,肉串、肉筋、脆骨,还有她最爱的烤鸡爪和烤藕片。
“吃!吃完还有!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吃完,就是不给我严东面子,”他又拿来一箱酒,抽出几瓶大力砸在桌上,“喝!咱俩今天把这箱干完!”
那嗓门,震得她耳膜生疼,像是故意吼给谁听。
沈音音抱着她的兔子书包,瑟缩着说:“我不会喝酒……”
“做个样子,喝一点就成,哥心里有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严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楼上。
沈音音大概懂他意思了。
她不确定这办法能奏效,但烧烤那么香,吃一点填肚子也好,口也渴了,这里又热,喝一点点……应该没事。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教做人。
抱着“试一试”“无所谓”的态度做事,大半是要被打脸的。
沈音音吃着喝着聊着,慢慢就刹不住车了,再加上严东太能侃,劝酒于无形,自己喝高兴了,就什么也顾不上。
一个字,喝!
沈音音自打听陆绍修说了那件事,心里就不是滋味,越喝就越想,越想就越喝。
酒精能放大情绪,那件事就像按了重播键,不断播放。
旁边人的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声音也没有实感。
严东在说:“我跟那小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小时候住在他爷爷院子旁边,你知道他爷爷吧……”
沈音音迟钝地点头,知道。
那是个外表凶巴巴,实际上很慈祥的老人。
陆绍修说,陆爷爷年轻时就是军人,后来在战场上被打伤了手,依旧满腔热血,后来生了陆显文,也送他去当了兵,想让他就在部队里发展。
接过陆显文瞒着陆爷爷转业回来,下海做生意去了。
陆爷爷为人固执,一向讨厌资本家,就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俩父子不和,十多年不说话。
后来陆决出生,陆显文和郑芷如正在事业上升期,就把孩子放到陆爷爷那里养。
“公平地讲,爸妈确实没带过陆决,他心里有气,从小就记仇。”这是陆绍修的原话。
沈音音说:“可……这也不至于啊。”
对,要是不发生后来那些事,的确不至于。
陆决在陆爷爷家平安长到六岁,陆显文和郑芷如在这时候,决定把孩子带回家。
陆决死倔着不肯走,舍不得相依为命的爷爷,但小孩哪里拗得过大人?
那时候郑芷如哄他,以后还能到爷爷这儿来玩,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没人想到,就在那天晚上,陆爷爷突发心脏病,倒在地上,直到第三天才被邻居发现。
这件事就成为陆决的心结。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父母带走,或许爷爷倒下的时候,就不至于孤立无援。
后来,陆显文和郑阿姨的生意越做越大,更没时间管孩子,只能请保姆来照顾他。
陆决的叛逆在那时就初具雏形,他赶走了一个又一个保姆,最后只有魏阿姨一个人留了下来。
不是因为陆决对魏阿姨有多满意,只是他渐渐从叛逆进入冷漠期,连折腾都懒得折腾,自我隔离。
陆绍修安慰她说,那件事不是她的错。
沈音音却越想越难过。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太过分了。
曾经以为是大魔王的敌对生物,一朝发现,他其实是个小可怜。
喝!唯有一醉解千愁!
沈音音连有人在她身后默默站了三分钟都没发现,直到她手里的酒被抢下来。
她迷茫着回过头,看见陆决,愣了一秒,然后冲他傻笑。
陆决阴测测地:“胆肥了?还敢喝酒是吧?”
沈音音心虚,指着严东:“他叫我喝的!”
再一看,严东见势不妙,早趴桌上装晕了,呼噜震天响,假得不行。
“起来,”陆决不由分说,将沈音音拉起来,把她肩上滑下来的兔子书包拎自己手里,一脸嫌弃,“敢喝酒,我看你是欠收拾。”
沈音音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
路上还被绊了一下,陆决不耐烦,回头还要骂她,一见小姑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一头长卷发也乱了,一副他再骂一句她就敢原地痛哭的模样。
他心里梗了一下,只好把那股邪火压下去。
“站着别动,动一下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陆决凶巴巴地恐吓她,然后蹲下来。
沈音音纳闷,不懂他要做什么。
她吓一跳,以为他真要把自己扛起来喂狼,再低头一看,重了影也依然俊朗的少年,正在给她系鞋带。
他动作很慢,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了个结,不求好看,但力求稳固。
喝醉酒的人,也知道好歹,沈音音忽然从他的动作里分辨出一个词语。
那叫作温柔。
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酒壮怂人胆,沈音音一点都不带犹豫,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脑袋,毛茸茸的,发质比她想象中软。
听说,头发软的人,内心也会很柔软。
“好了,陆决乖,跟我回家,我保护你,没人欺负你。”
桀骜不驯,沉默叛逆的少年,他需要的,或许只是被人这样认真的哄一哄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这章是不是超肥!
卖萌求评论,发红包包,哄一哄陆决小可怜,还有晚饭都没吃的我吧呜呜呜
第16章
沈音音跟着陆决回到他的房间。
准确地说,是他在这里的临时宿舍。
房间装修虽然朴素,但还算整洁干净,一张床,一张桌椅,一只黑色行李箱,气味清洁,还有点沐浴之后的香气。
比沈音音想象中男生的房间要好很多。
她晕乎乎地想要坐下,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被陆决拽着坐到他的床上。
沈音音有些局促,“我……还是不坐床上了。”
没洗澡,穿着外衣外裤,一身酒气,感觉自己脏兮兮的,偏偏陆决的床上还那么干净。
“椅子是坏的,你想摔跤就坐过去。”他语气冷冷地,靠在墙边。
沈音音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这才发现从进来以后,屋里就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刚好对着床,照在沈音音的脸上。
而陆决站得离她远远地,手背在身后,表情被昏暗光线和额前碎发挡住。
他可以看清她,却把自己藏起来。
这让沈音音想到蒋乔家里养过的一只布偶猫。
猫咪在进入一个陌生环境时,会先把自己藏起来,让人看不见,然后在各种角落观察。
直到它感觉到安全,才会愿意走出来,高傲地伸出爪爪,勉为其难地让主人亲近一下。
陆决现在就跟一只大猫似的,整个人呈现出戒备的状态,随时准备破窗而出,或者挠她一爪子。
可是,这里明明是他的地盘呀。
沈音音迷惑地想:难道她才是那个令陆决感到不安的元素?
脑袋晕晕乎乎的沈音音,这时才开始费力的思考,她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把他变成这副样子。
没有啊。
她不就是摸了摸陆决的头,说了些哄他的话,劝他回家吗?
等等……她摸了他的头?
好像不止,沈音音还记得陆决的头发在自己手中的触感,她还在心里评头论足了一番,因为触感太好,她贪婪地来回rua了很久。
仔细想想,陆决就是从那时起变得古怪沉默的。
他抬头,盯着沈音音看了好久,好像看见了什么外星物种。
沈音音发现问题在哪儿了,她的流程弄反了。
这不就是带回只猫,还没取得它的信任,获取它的同意,趁它不备,就强行把人家按住一通揉吗?
这种行为简直太可恶,太卑劣了。
沈音音默默地反省了三分钟,然后诚恳地对陆决说:“对不起,刚才不该揉你头发。”
陆决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还敢提?”
这就是还没消气了。
沈音音发现酒精是个好东西,让她变得胆大,连尴尬的情绪都被麻痹。
她大大方方地看着陆决,眼睛因为醉酒而异常明亮,“我今天洗头了。”
陆决愣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不高兴,可以摸回来。”她才没有陆决那么傲娇,低下头,随他想要rua几下,保证不动。
沈音音头发垂下,有些遮挡视线。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还有膝盖上出现的淡淡人影。
陆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些沉闷,带了些情绪:“你平时都随便让别人摸你头的?”
沈音音惊讶地抬起头:“才不是,我从来不让别人摸头。”
“那怎么让我摸?”
沈音音小声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小气,摸了一下就生气,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陆决笑了声,驱散了些房间里的冷淡气息,他粗鲁地在她头发揉了一把,语气高傲:“谁要你还了。”
……口是心非,大概就是陆决这个样子了。
嘴上说不要,结果出手比谁都快,完了还一副是沈音音占了便宜的样子。
这不是猫科动物是什么?
沈音音脾气好,才不和他计较。
好在,这只猫算是勉强从角落里探头出来,还把爪子搭在她的头上,沈音音简单地把这种行为理解成,这只大猫在向她释放某种信号。
他愿意跟她回家了。
沈音音高兴地眯起眼睛,她欢快地跳下床,背上自己的兔子背包,一手把放在墙边的行李箱拖过来,还不忘拉上陆决的手腕。
“我们快回去吧,我还得做作……”高兴过头,沈音音忘记自己喝了酒,重心不稳。
她歪了一下,陆决眼疾手快地扶住,又给按回床上,夺下行李箱放到一边。
“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那会儿听见严东大声嚷嚷,没立刻出来,是觉得严东心里是个有数的,再加上,而且以他对沈音音的了解,她没那个胆在外喝酒。
这丫头从小被郑芷如护得跟温室里的花骨朵似的,最多也就喝喝奶,酒这个字跟她不沾边。
于是陆决就轻轻松松去洗了个澡。
回来以后,听见院子里热闹起来了,陆决用毛巾擦着头发,打开窗往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差点气得把毛巾扔沈音音头上。
她还真敢喝!
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七八支空酒瓶,也不知道一人摊了几瓶,沈音音一脸呆滞,好像满腹心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音音扒着手指头:“一瓶,两瓶……最多两瓶!”
两瓶就醉成这样还敢喝,陆决按着眉心,“想吐吗?”
“不想,就是头有点晕。”
“还知道头晕?我看你待会儿怎么回家。”陆决轻轻用指关节点着沈音音的脑袋,她也不反抗,由着脑袋一晃一晃的。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现在突然沉默下来,眼睫垂着,在昏黄光线里晕出浅浅的阴影。
陆决不敢动她了,怕她是哪儿不舒服。
“我知道的,如果我是你,我也生气。”沈音音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陆决微微一怔,习惯性生硬地排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音音可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自顾自地说:“明明不是我打的人,偏要冤枉我,连监控都不查,换了我,我也离家出走,然后躲起来看他们着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冤枉我。”
说完,还义愤填膺地“哼”了一声。
陆决听得好笑,扯了扯嘴角,“你还敢离家出走啊?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沈音音无视他的威胁,小腿晃悠悠地,“我离家出走过啊,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我爸妈不让我养狗,我就偷偷拿了我爸的奔驰车钥匙,去卖给陆叔叔。”
“我只要五十块,就把车钥匙卖给陆叔叔,他嘴上答应了,结果一转眼就把我爸叫来了,气死我了!”
陆决面无表情地说:“你爸没抽死你啊?”
沈音音扁了扁嘴,“他想抽,但是被你爸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