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音慢吞吞地说:“讨厌。”
“讨厌?”陆决嘴角弧度更深。
“嗯,讨厌,”沈音音看他没翻脸,才继续说,“抽烟污染环境,还有害身体健康,会增加得肺癌的概率。”
那模样一板一眼的,还掰着指头数,像在给陆决做健康科普。
他被逗笑了,低头看着沈音音,咬着烟说:“讨厌的话,你就把它丢掉。”
太近了。
陆决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像是喉咙里卡了个枣核,沈音音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怪异感。
这提醒了她,陆决是男孩子。
是和她不一样的存在。
她不该和他靠得这么近,这家里随时有人进出,万一被看到了,简直不敢想……
沈音音脑子懵了一下,真的大胆地伸手拿下陆决抽的烟,动作太急,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
温热的,居然比她想象中软……
居然!
沈音音!都到了什么时候!你居然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心慌,手就抖,烟落在地上,还被她手忙脚乱地踩熄了。
恰好落在初秋残落的零落桂花旁。
陆决不动声色地弯起嘴角,欠身把烟捡起来,对沈音音淡声道:“随地乱扔,没素质。”
沈音音:“……”
她无语地看着陆决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回头冲她笑得英俊又嚣张,“我戒烟了,你负责监督我。”
“啊?”沈音音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进院子里,“我监督你?”
“对。”
沈音音不明就里:“我怎么监督啊?”
陆决把那包烟也扔进垃圾箱,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从今天起,看见我抽烟,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沈音音转了转眼睛,她怀疑他在开玩笑。
“比如说,我刚才抽烟被你抓到了,你现在就可以想想该怎么惩罚。”
陆决意气风发的样子,不像是要受罚,倒像是中了奖,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该这么惩罚……
沈音音没做过这种事,一下子也想不出来。
她略歪着头,好脾气地对陆决说:“要不然,这次就算了……”
“不行,不能算了。”陆决当即否决。
沈音音寻思这到底是谁在惩罚谁……
她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罪受的。
陆决笑了一声:“想不出来?”
沈音音郁闷地点头,扁着嘴,都有些委屈了。
“那我给你出主意,你选一个。”
“那行!”沈音音开心地仰起脸冲他笑。
她没有选择困难症,最喜欢做选择题了!
少女甜滋滋微笑的样子乖极了,陆决忍住心头悸动,轻咳一声才说:“我请你吃饭,你打我一拳,要么……”
沈音音追问:“要么什么?”
陆决把她的书包接过来,掂了掂份量,笑着说:“要么就让我继续帮你补课,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沈音音怔怔地看着他。
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够明白。
陆决不打算让她考虑太久,他立刻就想知道她的答案:“我数三秒,三,二……”
“我要你帮我补课!”沈音音突然喊了一声。
她连忙捂住嘴,怕被听到。
陆决垂眸看她:“说定了,不能反悔。”
沈音音努努嘴,有些不确定地说:“可是我怕你又凶我……”
他嗤笑一声:“我凶你,你不会凶回来啊?”
“我不太会……”沈音音顿时觉得自己弱爆了,她悄悄嘀咕,“而且我哪敢凶你……”
“小骗子,上次明明推了我,还吼了我,这叫不会?”
还敢提上次。
沈音音想起来,心中气闷,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因为你太过分了,说话的语气就跟小时候叫我从你家滚出去一样,我才生气的。”
说起来,她就跟只小兔子一样红了眼睛。
陆决靠近一点,却也不敢太近。
他笨拙地伸手,碰了碰女孩肩上的栗色卷发,不太自然地说,“抱歉,以后不会了。”
沈音音吸吸鼻子:“才不信。”
“真的,我保证。”
“再犯呢?”
陆决淡淡道:“任凭处置。”
第29章
陆决戒烟的第二天,郑芷如出院回到家。
陆叔叔三令五申,在郑阿姨完全恢复好之前,不能再到公司去,也不许陆绍修在家里聊工作,要郑阿姨一心一意地养好身体。
接下来一周,全家人进出都安安静静地,就连陆西瓜都察言观色,乖得不得了,从不大声叫唤。
因为沈音音威胁它,要是吵到郑阿姨,就把它送到陆决房间里。
陆西瓜瑟瑟发抖。
对它来说,这比让它三天不吃狗粮还要来得可怕。
而家里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变化。
某天早晨,全家人一个不落地出现在早餐桌上,连陆决都在。
这种情形实在少见,魏阿姨没料到,习惯性只拿出几套餐盘,最后只能回厨房再取。
吃早饭时,气氛也有些微妙,有一点点尴尬,彼此都很沉默。
最终,还是陆绍修主动开口:“爸,城西综合体的主设计师……”
陆显文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食不言寝不语,在家不聊公事。”
陆绍修无奈了:“是,陆总。”
“让我听听也没什么,你怕我会去公司吗?”郑芷如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
陆显文也看着她:“难道你不会吗?”
都是老夫老妻了,谁不知道谁?郑阿姨平时成熟知性,此刻却像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子那样,不情不愿地低下头,自认理亏。
沈音音这时笑着说:“阿姨肯定是在家待着太无聊了。”
没办法,医生格外强调,虽然郑芷如的心脏病并不严重,暂时不需要手术,但目前恢复期,不可以过度运动,少受刺激,也不要接触一些容易刺激到心情的活动。
以静养为宜。
这就意味着,狗血电视剧,刺激游戏,甚至出门逛街……通通都pass掉。
郑阿姨只好每天在家听音乐陶冶情操,为此,还专门从陆绍修那里要来一套木下正三,每天轮流播放古典音乐。
几天下来,连陆西瓜都受到影响,精神世界极为丰富。
听到莫扎特,它会欢腾地活蹦乱跳,绕着音响打转;听到贝多芬,它会趴在地上,作出一副深沉的思索状,连平时最爱吃的狗狗罐头都不香了。
郑芷如起身盛粥,低头时,一串项链从领口垂下,红宝石耀眼生辉。
“新项链?以前好像没见过。”陆绍修随口说。
郑芷如的目光轻轻停在陆决身上,笑着说:“生日礼物。”
陆显文一向对珠宝首饰之类不感兴趣,他也知道妻子喜爱珠宝,有很多收藏品,很少会连续几天用同一套。
连他也忍不住看了一眼。
如果他没记错,这条项链郑芷如已经连着戴了好多天。
陆绍修气定神闲地打趣道:“谁送的啊,这么宝贝,我这个亲儿子送的都没见您戴。”
沈音音心想:这是另一个亲儿子送的。
另一个亲儿子,明显很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他擦了擦嘴,起身离开餐桌。
郑芷如明白他不想戳穿,只笑着柔声道:“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陆决的背影僵了几秒,才继续镇定地往楼上走。
沈音音脑补他此刻的内心活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要上楼抽根烟。
“谁啊?”陆显文忍不住问。
陆绍修挑起眉,显然他也对那位神秘的赠礼人很感兴趣。
郑芷如笑了笑,凑到丈夫耳边说悄悄话,只告诉他一个人。
“是真的吗?”陆显文看了眼走廊的方向,目光微微闪动。
“当然是真的。”郑芷如温柔地笑起来,和对面的沈音音互换一个眼神。
只有沈音音一个人懂得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昨晚放学回来,沈音音拿着学校发的一份文件,到郑芷如房间找她签字。
她敲门进去,发现郑芷如正在织围巾。
灰色的羊绒毛线团在腿边,郑芷如一手各拿着一根针,满脸苦恼,仿佛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的商业难题。
印象中,她从没见过郑阿姨下厨,或是做家务,她习惯看到郑阿姨出现在商业杂志,或者电视采访上,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面对镜头自信而优雅的样子。
至于织围巾这种“平易近人”的活动,怎么都无法跟郑芷如联系到一块儿去。
“阿姨,您是在给陆叔叔织围巾?”她好奇地问。
郑芷如摇头:“你陆叔叔才不戴围巾,他跟绍修一样,嫌围巾扎脖子,这条是织给你的。”
沈音音眼睛一亮:“谢谢阿姨。”
虽然感觉以郑芷如的手艺,估计今年冬天是戴不上的……
郑芷如给沈音音签完字,坐下来,轻轻抚着才织了一小块的围巾,忽然露出柔软的笑容:“可惜陆决也不戴围巾。”
“他也不戴吗?”
“是啊,他们三父子这点倒是一模一样,都是不怕冷,还嫌麻烦的。”
沈音音想了想,微笑着提议:“但他肯定会穿毛衣……”
郑芷如缓缓抬起头,露出恍然的表情:“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得问问魏阿姨毛衣要怎么织。”
她站起来,要往外走,忽然又想起来,喃喃自语道:“还不知道陆决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
难得见到陆阿姨这么呆萌的样子,沈音音又是感动,又是想笑。
她叫住郑芷如:“阿姨,是不是得先弄清楚陆决的尺.寸”
在沈音音提议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艰巨的任务最后会落到自己头上。
“音音,只有拜托你了,如果我去问,那个别扭孩子肯定不肯说。”
沈音音根本无法拒绝郑阿姨的请求。
即便她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陆决那个人,会愿意乖乖报出自己的尺码吗?他肯定要扯出一抹标志性的冷笑,戳着她的额头问:“你看我像是穿毛衣的人吗?”
这件事让沈音音非常苦恼。
同样让她苦恼的,还有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和每周例行开会的戏剧社团。
社长周康计划在明年的校文艺节中表演这出戏剧的,每个分配到角色的成员都要在圣诞节前背出台词,然后开始紧锣密鼓的排练……
在这样高强度的环境下,沈音音从一开始满腹牢骚,时常抱怨,慢慢开始习惯了。
21天养成习惯,看来不只是鸡汤文学。
沈音音不止习惯了每天背剧本,甚至还慢慢习惯了陆决魔鬼式的教学方法,每天抓紧时间做完题,还有时间背两句台词。
“即使那样,也只会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狗,迪米特律斯……”
“停,”陆决皱眉打断她,“你背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沈音音眨眨眼:“台词啊。”
今天提前写完作业,她才顺便背背的,怎么又惹到他了?
“什么爱啊狗的,这剧本哪个文盲写的?”
沈音音无奈又好笑地瞪他一眼,把剧本“啪”地翻过来,扣在陆决面前,“莎士比亚写的!”
你个写作文文不对题拖累总分的语文白痴还敢大言不惭?
莎翁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陆决被怼回来,不气也不急,只是有些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淡定地翻开书,看见接下来的一段台词。
【迪米特律斯:要是你再跟着我,相信我,在这座林中你要被我欺负的。】
陆决心里毛毛的,反手把剧本合上。
他半歪着坐在椅子上,斜睨着沈音音,语气冷淡:“这个迪米特律斯是谁演?那个许智博?”
沈音音不懂他在气什么,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不是他。”
“不是?”
“本来我要演另一个女主,要和许智博搭戏,后来我跟社长商量,换了个角色。”
陆决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为什么?”
奇怪,他好像突然又变得高兴了。
“什么为什么?”沈音音有些茫然地说,“不喜欢跟他搭戏,就这么简单啊。”
女孩的语气和眼神都明明白白,纯粹到没有杂质,面容纯白干净,不带一丝阴影。
就是这么简单啊。
她不喜欢跟许智博搭戏。
不喜欢许智博。
陆决不掩饰地笑了。
他站起来,帮沈音音把堆散在桌上的练习册和卷子整理好,收进她的书包里。
沈音音明白,这是他无声地在下了逐客令。
尺码什么的,现在好像不方便问,沈音音接过书包往外走。
“喜欢吃披萨吗?”陆决忽然冷不丁地问。
沈音音学习到现在有些饿了,她舔舔嘴角,“喜欢。”
“明天下午放学到老地方来,带你去吃披萨,”陆决眼底带着漫不经心地笑意,语气一贯的清冷,“现在,你回去睡觉。”
沈音音莫名其妙被他安排了,顶着困意和空空如也的胃,晕乎乎回到房里。
她想着美味的披萨睡着了,还梦到和莎士比亚同桌吃饭,莎翁顶着一下巴大胡子,要沈音音分他两块。
“不分!不给!谁让你把台词写那么长的!害死我了!”沈音音义愤填膺地把披萨全抢走了。
莎翁哭了。
沈音音醒了。
太阳当空照,她要上学校。
今天周六,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沈音音慢悠悠地整理书包,蒋乔忽然碰了碰她。
“那个谁又来了。”
沈音音朝门口看了眼,又是王晴。
放学后,教室里都走得差不多了,王晴直接走进来,面上挂着标志性的无害微笑道:“一起回家吧,我想看看小姨。”
她挽着沈音音,姿态亲密,沈音音表情无奈
蒋乔在身后翻了个白眼翻白眼。
假模假式的,当着她的面,就把沈音音给抢走了。
gu903();挑衅,绝对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