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弛深吸一口气,“电脑上所有的社交软件都被卸载,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徐秋露的手机,或许上面藏着什么。”
……
李欣欣回到学校安排的另一个寝室,眼神呆滞无神,似乎联想到徐秋露生前对她说的种种。
于是秋露真的选择了离开。她掀开自己的衣服,肚子上是一个彼岸花的纹身,绝美凄凉,似乎黄泉在召唤她,彼岸花在风中摇曳,散发着魅惑向她招手……
需要查的东西都要明天等结果,于弛让兄弟们都下班了,拉住展炀道,“送我回家。”
展炀诧异地挑了挑眉,“于队今天这么主动?”
“去你大爷的。”于弛拿上外套,翻了个白眼。
坐在车上,于弛还紧锁着眉头看案件,沉吟道,“你怀疑俞宏浩?”
“……”展炀精锐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起幽光,“有点儿怀疑,自己女朋友自杀,这个男朋友也太淡定了,像个泰山一样,不愧被人形容为沉稳……”
“……”于弛嘴角抽搐,展炀的形容总是能让你在严肃庄重的氛围下生出那么一点儿微妙的——不可思议。
展炀发现于弛在跳着眼角看自己,侧过脸跟于弛对视,“看我干什么?你放心,要是我男——咳,对象出事,我是不会太淡定的。”
“——?”于弛没有错过展炀的口误,挑了挑眉,被逗笑了,“展警官你知道吗,所有的口误都是潜意识里存在的。”
“……”展炀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反倒是接下了这句话的下一句,“所有的玩笑都是带着几分真心的。”
“……”于弛被噎了一下,不再说话了,目光再次集中在案件上,“哎——你有没有发现,李欣欣的情绪也有点不太对。”
“李欣欣?”展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是有点儿不太对,她有点儿太沉默了,不论问什么都不回答,而且她是除了俞宏浩,与徐秋露接触较多的一个人。”
于弛眯了眯眼,隐晦地说:“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展炀将车停在于弛家门口,扬了扬眉问:“明天用接你吗?”
于弛有种错觉,怎么好像男朋友送对象回家的即视感???
于弛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神来的奇特想法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神经质地耸了一下,冷淡拒绝,“不用。”
展炀唇角上挑,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于弛,深沉得像是无边的黑夜,但是这时候却有一丝半点的光点在里面闪烁,熠熠生辉,一反往常的冰冷阴沉,反而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柔和。
他突然意味深长地凑近于弛,一双深沉的眸子依旧锁定着于弛的眼睛。
于弛下意识往车门上靠,拉开距离,后背抵上冰冷坚硬的车门,莫名其妙地看着展炀。两个人离得极近,几乎再稍微往前一点儿,于弛的嘴就能摩擦到对方的唇瓣。
于弛的呼吸一滞,所有的动作几乎一瞬间同时完成,在展炀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摸上车门把手,与展炀的手好死不死叠在一起。
“……”于弛扭头看着展炀,扬了扬眉,“你干嘛?”
“没看出来吗?给你开车门。”
“………”
空气有一瞬间的死亡凝固。
“噢,”于弛捏了捏眉心,后背从车门上离开,这一举动拉近了他与展炀的距离——他整个人被展炀的手禁锢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展炀温和的鼻息喷洒在于弛的脖颈间,游走于他的耳根下面,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
于弛顿时感觉车里的温度开始升高,也许是他自身的缘故而产生的错觉,车里充斥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咔哒”一声,展炀的手扳开车门,微凉的风从狭小的缝隙里钻进来,吹散了刚刚不明所以的暧.昧与温热,于弛回过神来,看着唇角上挑的展炀,从车上下去。
“早点儿睡。”于弛淡淡道,关上车门,将刚刚所有的幻想与突然升温的情感关进车里。
看着展炀的车消失在视线内,于弛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用手烦躁地撸了撸头发。
于弛冲了个温水澡就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却大睁着,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思绪纷飞不定。
他对展炀,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一种兄弟情?还是超越兄弟情的另一种感情?
那展炀呢?他对我呢?为什么他三番五次几乎是舍命就我,仅仅是因为我们是战友吗?
于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总结为——我们是感天动地、社会主义兄弟情……
睡意温柔地吞噬了他,于弛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梦里,二十年前那个小男孩又出现了,给他的感觉跟今天在校园里与展炀对视的那一刻很像,却又很朦胧。父亲拉着他走出宅门,他回头看了于弛最后一眼……
第33章重影
第一道晨曦冲破地平线,照亮了东边的半个城市,逐渐蔓延到整个城市,潞豫市被暖黄色的日光温柔地笼罩着,静谧柔和。
于弛睁开惺忪的睡眼,柔和的光洒在他挺立的鼻梁上,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了浅蓝色的笔挺制服。
今天是星期六……
于弛迈着徐缓的步子走进市局,警务室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他看了眼莫小庄,问,“徐秋露的课题做的怎么样?”
“唔……”莫小庄像一个老前辈似的捏着下巴沉吟一声,“从一个多月前开始,有下滑的痕迹,许多课题都没有完成,要么就是没交,这样下去,可能平时分会很少,除非考试中拿到很高的分数。”
于弛心下了然,移开目光,转身走进办公室,还没有坐下呢,突然被一声电话铃吓得姹紫嫣红,一脸茫然地与展炀对视一眼。
柳梅接起电话,“你好,警局。”
“这里是政法大学四号教学楼,有一个学生要跳楼!”那边声音嘈杂,柳梅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了声,“打消防电话!”
她心下一颤,放下电话,语速飞快,“老大,政法大学有人要跳楼。”
“让宋龙辉那家伙快点儿!”于弛面色阴沉,迅速拿上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宋龙辉是消防队长,上次的迟到让于弛给记上了,动不动就要讽刺一番。消防队长知道于弛这人的尿性,准是因为展炀差点儿从楼上摔下来才记仇,也就不跟他计较,随他自个儿自说自乐去。
警车和消防车同时到达现场,刺耳的警笛声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很快就有别的教学楼的学生跑来围观。
宋龙辉从车上下来,朝于弛扬扬下巴,像是在得意,于弛翻了个白眼,“得瑟屁,也就这一次比我早了。”
“……”要不是消防队长素质高,被誉为国民男神,这会儿就轮着消防锤锤他了。
展炀率先跑了上去,教学楼只有六楼,不像上次跑了三十楼,腿差点儿软下去。
刚拉开天台的门,李欣欣就大叫:“别过来!”
展炀顿住脚步,伸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稳了稳呼吸,柔和地开口,“好,我不过去,你别动。”
李欣欣已经站在了护栏外,但好在护栏外的平地能容下她的两只脚的长度,还算平稳,她缓缓动了动脚,展炀声音沙哑地开口:“冷静,李欣欣,你别动,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先过来行吗?”
于弛跟着上来,被展炀拦在身后,他给了李欣欣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别怕,冷静,别动,我们不过去……”
突然吹起一阵柔和地风,展炀看着李欣欣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风再强劲一些,她就会摔下去,李欣欣的衣角被吹起来,那朵邪魅鲜红的彼岸花暴露在展炀的眼中,展炀呼吸一滞,试探性地开口,“你以为跳下去就能摆脱一切,轮回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欣欣像是被撞破了内心不堪的想法似的惊慌失措,于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对着对讲机小声道,“救生气垫准备快点儿!”
展炀深吸一口气,继续对李欣欣说,“那你就想错了,横死之人不能轮回。”
“……”李欣欣瞳孔急缩,诧异地看着展炀,拉住护栏的双手忍不住颤抖,双腿也有点儿站不住了。
“去另一个世界只会更加痛苦,没有所谓的轮回与黄泉,只有地狱与炼狱……”展炀清凉的眸子紧紧盯着李欣欣,观察她面部表情和动作,柔和地开口,“去哪里都摆脱不了现实,你先下来,让警方帮助你,好吗?”
李欣欣的眼眶蓄满泪水,嘴唇颤抖着,在逼仄的栏杆外的平台上想蹲下来,可是这个狭小的空间容不下她,展炀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李欣欣拉了过来。
得了,消防队可是把救生气垫给充好了,又白忙活一回,这回该宋龙辉记于弛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展炀轻轻拍着李欣欣的后背,于弛没有想到展炀还能这么温柔。
李欣欣哭得喘不过气来,在展炀的安抚下逐渐稳定,被展炀拉着下楼。
于弛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两人下楼的背影,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你们队员都这么强的吗……”宋龙辉哑口无言,对于弛说话,眼睛却看着展炀,“两次行动都让我们落了个空。”
于弛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没,就要这种身手敏捷的队员。”
宋龙辉:“……”看把您得瑟的,好像俺们都是狗熊似的。
“散了散了啊,别看了。”消防队员对围观的学生摆摆手,说道。
人群叽叽喳喳地散了,于弛听见了两个女生的谈论:
“前天自杀一个,今天又要自杀,这回咱们学校可出圈了。”
“还是一个寝室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俩关系好。”
“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跳楼,跳哪儿不好,选教学楼。”
“……”于弛觉得最后一句话需要给她配个Rap音乐才带感……
警方帮助消防队收拾了一下现场后,带着李欣欣回市局。
展炀平静地坐着对面,沉静的声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李欣欣咬咬嘴唇,点点头,“她最近在玩一款游戏。”
展炀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突然想起来前几年俄罗斯的蓝鲸游戏,“游戏?”
李欣欣点点头,“叫重影……这个游戏好像是俞宏浩介绍给她玩的。”
外面旁听的韩旭接到于弛一个眼神,会意地点了点头,给莫小庄交代去查这款游戏。
“……”展炀眯了眯眼,突然问道,“你身上的彼岸花……”
“没有什么别有用心,我只是喜欢黄泉的花罢了……”李欣欣开口,声线平静。
展炀沉默地点点头,“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欣欣沉思片刻,语速飞快,似乎要把之前的沉默全都爆发出来,“俞宏浩似乎是个控制狂……偏执狂,他不允许秋露跟我们说话,还让她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完成游戏的任务……”
展炀的眼神逐渐冰冷,旁边记笔记的小警察莫名其妙地浑身一颤。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展炀沉声问,眼神森冷凌厉,像是随时准备剖析她的内心。
“没有俞宏浩之前,一直是我陪秋露会宿舍,自从俞宏浩跟她在一起,她就很少跟我说话,要说每天说的也都是消极的话,”李欣欣语气平稳,不疾不徐地开口,“有一天我跟秋露走在一起说话,碰见俞宏浩,发现他的脸色阴沉得好像谁触犯了他的规则底线似的,死死盯着秋露,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秋露就闭嘴了,丢下我沉默地走过去……”
展炀眯了眯眼,“继续。”
“秋露走过去后,俞宏浩温柔地笑了笑,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副面具……”李欣欣浑身悚然,竟破天荒地颤抖起来,声音也逐渐哽咽,“我从他眼中看见了控制欲,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查这些,我明明想帮助秋露的,明明想对她说俞宏浩的不对劲,是我的懦弱害了她,是我害了秋露……”
展炀深吸一口气,“你没有害她,与其在这里忏悔,甚至以死赎罪,不如好好活着,就是在帮助她。”
这时,从外面回来一个小警察,在于弛耳边说了句什么,于弛眯了眯眼,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展炀从审讯室出来,于弛道,“盯俞宏浩的人回来说昨晚看见俞宏浩去了学校的莲湖,看了会儿湖面就离开了。”
“……”展炀目光精明而犀利,沉声开口,“他要么是对那里留恋,要么是在湖里藏了什么……比如——手机?”
于弛身形明显一僵,迅速转身出去,“带上勘检打捞工具去政法大学!”
警车又一次风风火火地进入校园,韩旭柳梅指点着勘检员拿着工具检查河里的金属,捞上来的有硬币、刀片、杂七杂八的金属,连戒指都捞了上来,柳梅看着那一排戒指,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你看看这纯银的……啧啧……还有钻戒,啧啧,真舍得,能拿去卖钱不?”
打捞人员:“………”这位女警花怕是被公务员的那点儿工资穷怕了,开始暗搓搓地打小算盘。
韩旭掐着腰皱着眉看着打捞上来的一排手机,“你说这学生都这么时髦的吗……怎么手机都扔河里。”
湖大,校园还历史悠久,打捞上来的东西像老古董似的,都不知道几年前的手机了。
于弛捏了捏眉心,“兜回去。”
刑警队不知道的是,在一棵粗壮的柳树后,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人,与别人口中的人设大相径庭,似乎是他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那个……”李欣欣指了指边上的紫黑色手机,“是秋露的。”
韩旭拿起手机,对于弛道,“浸泡过的手机数据不易恢复,需要找专业人员,还要时间。”
“嗯。”于弛点头示意,看了看柳梅,“你去查一下俞宏浩。”
“……”展炀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在深思什么,突然开口,“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如果俞宏浩真的是偏执狂,那么他不会在看不见的地方对徐秋露进行控制……公寓外面,会不会有一双眼睛……”
于弛突然生出一股寒意,心下悚然,加上警务室本来就冰冷的色调,莫名其妙地让人感觉恐怖……
“再去徐秋露的公寓看看。”于弛突然正色道
展炀眉梢一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