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骁从噩梦中惊醒。
屋子里一片昏暗,他坐在深灰色被褥里,额间短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面庞上,一滴汗水顺着鬓角低落,坠在了冷玉般的锁骨上,仿佛碰出了清泠的声响。
半晌,他膝盖蜷起,双手抓住头发,用力闭上眼睛。
无声无息,只有微颤的后背。
别这样
请别这样
没有父母,失去了奶奶,他唯一渴求的只有陆封。
不要在欺负他了。
请不要再欺负我的队长了。
噩梦来得狠,去得也快。
拉开窗帘,看到外头灿烂的阳光,卫骁的情绪好多了。
他去冲了个凉,下楼找了点吃的,已经差不多把那支离破碎的梦抛之脑后了。
卫骁咬着小叉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西瓜,左手在手机上轻轻划着。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消息。
什么都没有。
卫骁看看时间,没忍住还是给陆封打了电话。
依旧是忙音
怎么回事?
卫骁吃不下去了,再甜的西瓜进到嘴里也是没滋味。
他皱皱眉,忍不住又发了条消息:队长?
依旧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队长还没酒店吗?
异国他乡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卫骁心一紧,慌了。
怎么办?
元泽!
卫骁滑动手机,找着元泽的联系方式。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卫骁一愣,接通了电话:你好?
对面微微顿了下,传来他朝思暮想的声音:醒了?
卫骁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原处,平稳了:怎么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
陆封惭愧道:手机丢了。
卫骁:!
做事一丝不苟,从来不会犯错的队长,竟然搞丢了手机?
卫骁很意外,可又觉得怪可爱,压了一晚上的苦涩全成了糖,他不禁乐了:破财消灾,队长不哭。
完了,想想就好笑怎么办,搞丢手机的队长肯定很着急,也不知道折腾多久才重新弄好。
卫骁没留意到的是,那是一张国内的电话卡。
如果陆封在国外的话,为什么会弄到一个国内的手机号码。
陆封声音里有些倦意:昨天的比赛打得很好。
卫骁被夸了一天一夜了,但最想听的就是陆封的这句话,他矜持道:还行吧,凑合赢了。
陆封轻笑:别给傅黎听到了。
卫骁嘚瑟了:当面说给他,我也不怕!
陆封:不怕他算计你?
卫骁:就怕他不算计我!
陆封折腾了十二小时的疲倦因为他这清爽的嗓音一扫而空:在哪儿?
卫骁耳朵一痒,嘴巴比心还快:在餐厅,不过你需要哄睡服务的话,我立马上楼。
陆封:
卫骁舔了下下唇,故意勾他:需要吗,男朋友。
陆封看着窗外的大片广玉兰,轻吸口气:需要。
卫骁跳起来:等我。
他立马就要上楼,陆封喊停了他:出来一下。
卫骁:嗯?
陆封透过窗户看到了他的身影,低声道:到基地外。
卫骁怔了下,心猛地一跳,差点停摆。
他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餐厅,怎么穿过客厅,怎么冲出了别墅的自动门。
春天的风时冷时热。
清晨冷得人哆嗦,正午又柔得人恍惚。
一阵卷着花香气的风吹来,有大朵的白色花瓣随风而落,轻飘飘地坠在男人的肩膀上。
黑色风衣长到了小腿处,内里的双腿笔直,深色衬衣松了一粒扣子,显得脖颈和下颌的弧线越发迷人。
他站在那儿,白色的花,温柔的风,全都敌不过嘴角轻轻的笑。
卫骁懵了,努力眨着眼睛。
陆封轻声唤他:小小。
犹如被打开了开关一般,卫骁冲过去一把抱住他:队队长两个字挤在了嗓子眼,完全没办法说出口。
陆封在他耳畔印下一个吻:嗯。
卫骁犹如被电到般,松开手看他:你
陆封垂首吻住他。
卫骁:!
他不小心碰到了并不粗壮的广玉兰树,更多花瓣坠落,像一场下在春日的雪。
唇齿交缠间,卫骁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想不了了。
他环住陆封脖颈,竭力回吻他。
想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日日夜夜都在挂念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哪怕是一场梦,他也甘愿沉浸其中。
亲吻、拥抱,气喘吁吁的两个人无法松开彼此。
直到外头传来了二哈的叫声。
陆封拉着卫骁躲到了花园深处。
卫骁喘着气:队长
陆封食指抵在他泛红的唇上:别出声。
卫骁含住了他的食指。
陆封:
外面是菜哥在溜毛豆。
昨天实在太累了,白才起得有些晚,其实早上毛豆已经出去跑了一圈了,但习惯成自然的豆哥每天都要临幸一下菜菜叔,所以看他下楼就叼狗绳给他。
白才:行吧,他输给他们父子俩了。
好在基地够大,豆哥习惯了先往左边狂奔,并没发现自家俩亲爸。
陆封听了听声音,确定没人后,拉着卫骁的手往别墅里跑。
卫骁跟着他,能这样牵着手,跑去天涯海角他都不怕。
总算回了卫骁的卧室,反手关上门时,两人相视一笑。
卫骁喘着气:怎么跟做贼似的。
陆封看他:我偷偷回来的。
卫骁微怔,溢满了甜蜜的心有点儿空,他想起了那个梦。
陆封还在说着:别张扬出去,让他们知道了不好。
一来是不方便解释,二来是万一走漏风声会引出很多麻烦。
卫骁嘴角的笑容淡了,他垂下眼睫,盯着脚尖问:为什么突然飞回来了?这样避着人的话,应该不是终止治疗了,所以为什么回来。
陆封变魔术一样地把那份检查报告拿了出来:想亲手拿给你看。
卫骁眼睛直直地,下一秒,他几乎是将那张薄薄的纸抢了过去。
陆封也不说什么,就这样看着他。
卫骁睁大眼看着报告书,连眨眼都觉得浪费时间,他只恨自己的英语还不够流利,无法一目十行,还不够他用最短的时间看明白。
陆封解释道:治疗有好转,再坚持一个月,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啪嗒一声。
很大滴眼泪落在了被折了很多折痕的薄薄的纸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