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没走很长时间，带头的砺金纹兽在一处洞口停下，转过身来，看着玄羽绛珠二人。

其它的砺金纹兽们也停下来，往前聚拢上来，靠在洞窟两边，围着他们前前后后站着。

断尾砺金沉声说道：“我们的首领在里面等着你们，你们进去吧。”

玄羽和绛珠对视一眼，点头道：“嗯。谢谢你带我们进来。”

那只跟在玄羽身旁的小砺金忽然出声道：“我也跟你们去，我会把我知道事情告诉首领的。”

断尾砺金瞥向它，低头沉思一会，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你也跟进去吧。其他的，你们在外守候，该巡视的照旧，有紧急要事再来报告。”

洞口外的其他砺金纹兽喝道，表示明白，接着有序地各自行动。

断尾砺金将洞口封闭的沙石门板移开，让玄羽他们进入洞室内，接着它也进入，又将门板堵上。

玄羽进入洞室内，看见一只体型快有人一般大的砺金纹兽，坐在室内最里边，下面是由干草编成的大张席子，席子高出地面一掌距离，底下垫着平板石块。

这只砺金纹兽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在听到他们进门时带出的响声时，爪子这才微微张合，有了一点反应。

那大概就是断尾砺金口里的首领了。

玄羽走到室内中央，对着这只首领道：“你就是砺金纹兽的首领吗？我和身旁这位绛珠，是为了你们同类的幻灵的事，来到这里。我们期望可以帮到你们一些事。”

首领没有反应，门口进来的断尾砺金走到它前头，嘶嘶地发出声音，像是在提醒它。

首领这才睁开眼微眯着，眼睛像是在看玄羽，又像是没有聚焦。

接着，它似乎察觉到小砺金的气息，突然道：“这不是调皮蛋吗，怎么好久没见到了。”

小砺金一眨眼睛，爪子擦拭着眼角，三两步蹿到首领面前，声音有几分颤抖：“首领大人，我，我现在回来了。”

首领听到它的声音，抬起爪子，想去摸一摸小砺金，小砺金也很乖地凑上脑袋，蹭了蹭它宽大的爪背。

“首领大人，是他们把我救回来的。”小砺金看向玄羽道。

“救回来了？”首领有些迟钝，听它说后才注意到面前出现的两个陌生人，“你们？你们是……”

玄羽解释道：“我们是幻灵师。”

首领听到玄羽的回答，身前的爪子忽然伸出来，带着一丝颤抖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你们。没想到我还能看到幻灵师，我总是在想的，没想过有一天……”

它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断了，眼睛也闭上了，仿佛睡了过去，又仿佛陷入沉沉的回忆之中。

玄羽面带疑惑地看向绛珠，绛珠蹙起眉，轻轻摇头表示不明白。

那只站在首领旁的断尾砺金开口道：“首领大概是又……”它顿了下，又道，”你们可以先去休息，过后我再带你们来吧。”

玄羽见此，首领似乎也无法再沟通，他和绛珠跑了一晚上也的确累了，于是道：“那我们先去休息，之后我们再说正事吧。”

“如此就好。”断尾砺金又把小砺金抱到地面，对它道，“既然你们有缘，他们又救了你，晚上你带他们去吧。”

小砺金乖巧地点点头，“好。”

玄羽和绛珠也不再打扰，跟着小砺金暂且离开这里，又在洞窟内蜿蜒盘绕的羊肠道走了一会，来到了一处空的洞室。

室内没什么东西，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处干草铺成的小塌，大概就是它们日常休息的地方。

小砺金招呼着他们进来，“玄羽哥哥，绛珠姐姐，你们晚上就跟我睡吧。我们这地下可暖和了，也不怕有风。”

玄羽没说什么，只应下来，和小砺金一块坐去干草上。

绛珠仍旧站着，抬眼朝四周观察着，心里像是在想些什么事。

玄羽问：“怎么了？”该不会是不习惯这样的地方吧？虽然他也理解，平日里幻玄境的环境不是这儿能比得上的。

绛珠却是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其他地方也存在……”

玄羽不解，不懂她指的是什么，问道：“你想说什么？”

绛珠坐到他身边，背靠上后头的土墙壁，叹气道：“幻灵在被我们这些幻灵师召唤之前，到底会是什么情况？”

玄羽这回明白了，绛珠是想起了其他幻灵。

砺金纹兽的遭遇还在玄羽面前发生，他所见的不多，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困境，那么还有其他更多的幻灵们呢？它们又是怎么样的？

玄羽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在他的幻玄境里，似乎每一只幻灵到来，都没有出现过现在的情况，它们看上去无忧无虑，玄羽也没有多想。

幻灵与幻灵师不同。幻灵师是稀少的，他们能召唤到的幻灵更是有限，但幻灵们不一样。它们种类繁多，还有不同的阶级，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有着它们各自的秉性与遭遇。

玄羽知之甚少，要不是这一回为了砺金纹兽，他也不会知道全新的外界，跟他的想象其实并不相同。

绛珠注意到玄羽沉默下来，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朝他淡然一笑，“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的事，也是一种帮助和改变。”

玄羽看向绛珠，忽然觉得绛珠不仅仅是比他厉害一些，懂得更多一些，还有她的想法与思考，更是玄羽所没有的。

绛珠的确与众不同，她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在玄羽看来，全都是玄羽够不到的。但她仍愿意与他在一块，为他的事情倾尽所能。

玄羽很感激她，对上她的眼睛，脱口而出道：“谢谢你。”

绛珠愣了一秒，玄羽总是能够让她不淡定，她回以微笑，而后偏开头不再说话了。

小砺金坐在另一头，靠着玄羽身侧发困，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他们两人说话，但都听不太懂，而且它已经累了，揉揉眼睛道：“你们在说什么呀？睡睡觉吧，明天我再带你们去找首领。”

玄羽转头看它，小砺金已经困倦得睁不开眼了，他摸摸它的头，轻声道：“睡吧。我们睡吧。”

小砺金这才满足地将脑袋搁在玄羽的腿上，蜷起下半身，像个小圆球，靠近玄羽睡着了。

洞室内安静下来，只有那个发光的石头在一闪一闪的，好像唱起安眠曲，催促着他们沉静下来。

玄羽也觉得困顿上身，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

绛珠头侧在一边，却还没有闭上眼，等到四周都没有声响后，这才轻手轻脚站起来，从洞室内出去，走上外面的小路，朝记忆的往外的方向走去。

连接各个洞室的路上偶尔会有砺金纹兽在来回巡走，绛珠小心地避开它们，终于出了洞窟，来到外面的山坳里。

她的脑中响起一道声音，绛珠皱起眉，面上已是不悦，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站着，望向天际边，即将发亮的天际线。

倏忽间，绛珠敛下心神，朝后头道：“是哪位在那？”

断尾砺金从暗处走出来，沉了脸色，问：“你怎么出来了？”

绛珠见到是它，这才放下心，解释道：“我有些难以入睡，出来想吹吹风。”

“如此，是我误会了。”断尾砺金道，“请勿见怪，我们必须时刻警惕，已经再也不能承受伤害了。”

绛珠跟着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她当然很明白。

第30章第30章

天微微亮的时候，玄羽睁开了眼睛，他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踏实。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离了床，坐着睡过去的，导致身体僵硬，另一部分原因还是忧心砺金纹兽的事，即便睡去了，心中仍旧念着，没能真正安心睡好。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小砺金还在睡着，此时却是蜷缩起整个身子，像是个小团子。另一头玄羽却没见着绛珠，心下好奇，于是轻手轻脚起来，怕吵到还在睡的小砺金。

砺金纹兽刚从那个村子里救回来，难得终于能够安稳地睡一觉，玄羽不想打扰到它。

静悄悄地出了门，玄羽看向通向两个不同方向的路，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走。

他随缘挑了一条路，刚走了两步，背后声音传来。

“你醒了，睡得好吗？”是绛珠的声音。

玄羽听到后转过身，只见绛珠靠着土壁，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玄羽一点头答道：“勉勉强强。对了，你去哪儿了？”

绛珠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来，靠近玄羽道：“在附近走了走。”

“你不会一晚上都没休息吧？”玄羽注意到绛珠的脸色不太好，问道。

“嗯……想着一些事，就睡不着。”

玄羽看着绛珠，她略显疲态。玄羽想，她大概也像他一样，因为砺金纹兽的事情而感到难过无奈，所以才会睡不着吧。

玄羽上前一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今天我们就想办法去解决。”

绛珠听得一愣，面上虽强装轻松笑着，内心却是复杂万分。

两人既然都已起身，干脆一块往砺金纹兽首领那处洞室走去，能更早地了解实情再去解决它才是要事。

绛珠和玄羽前后走着，快到首领洞室的时候，碰上了同时往这来的断尾砺金。

断尾砺金看到他们俩，招呼上前：“你们这是要去哪？”它问完又不经意地瞄过绛珠。

玄羽答过：“昨夜里，我们还未与首领进一步沟通，想着现在过去找它，再谈谈你们和那个村村民之间的事。”

断尾砺金颔首道：“如此正巧，我和你们一块过去。”

玄羽和绛珠点头，跟这断尾砺金一块来到首领洞室外。

断尾砺金在门外发出嘶嘶的声音，过了一会，室内好像传来回应，断尾砺金这才道：“首领已经醒来，我们可以进去了。”

再次进到首领所在的洞室内部，玄羽看到首领此刻坐直了身体，脑袋也不再垂着，直直地看向前方。

玄羽上前道：“首领你好，我是玄羽，她是绛珠。”说着指了身旁的人，继续道，“我们是为了砺金纹兽与捕捉你们的村民之间的事来的，想从你这了解些情况。”

首领脑袋一顿，眼睛看向玄羽，道：“你们就是幻灵师吧。”

“是的。”

首领叹了口气道：“你们解决不了我们的麻烦……”

玄羽不明白，再次追问：“你可以对我们说一说，说不定有可能帮到你们。不知你们先前是否也有寻找过他人相助？”

“这件事情，不是简单的一件事。”首领回忆起来。

“我们砺金纹兽一直生活在此处的山中，山下的村子叫做洗石村。洗石村里的人一直靠山吃山，以山为生，曾经依靠着开山劈石过活。村民们开始，在不断地挖山，将淘出的砺石拿去其他地方贩卖。这砺石只有附近的几座山里有，埋得深，他们就挖得更深。”

“后来某一天，他们挖山时发现了依山生存的我们，有人看到我们皮甲金亮，觉得很是稀有，拿出去卖，能值上不少钱，比起挖石头的辛苦活来说，更加轻松。在这之后，他们就开始捕捉我们的同类，我们一开始哪知道人心的想法，起初被骗着的，掉入陷阱的，可多了。”

“他们只要捕捉到我们同类，就大肆宣扬多么金贵，多么稀有，比起挖石头的工夫，那可简单又有钱多了。到了后来，他们变本加厉，不满足于一两只，对整座山都包围起来，挖下一个又一个陷阱，等着捕捉我们。我们的同类很多没有逃过，于是我们想着要离开，但我们又不能离了山生活，只能躲到更偏更深的地方，让他们找不到我们。”

首领说着叹息起来，“你们到这里，帮不了我们什么。只要他们一天认为我们值钱，便一天也不会放弃捕捉我们。”

玄羽静静地听完首领的话，内心却是不能平静，波涛汹涌着，想要喊出什么，但看着首领叹息无奈的样子，最终也只是化成一口闷气。

他们要如何才能阻止那些村民？又如何能够改变村民的想法呢？

正当玄羽思索着可行的办法的时候，身旁的绛珠开了口。

“首领你的意思是，那些村民们之所以会捕捉你们砺金纹兽，是因为在他们认知之中，可能用你们去换钱。对吧？”

断尾砺金站在首领一旁，此时听到绛珠这样说起，颇有几分深意地看向她。而首领听后视线也转向绛珠身上。

“是如此道理。”

“那我明白了。”绛珠看了一眼玄羽，又郑重地看向首领，“这件事交给我们，说不定可以办成。”

断尾砺金眼睛一亮，急迫道：“真的吗？你们会有办法？”

绛珠没有正面回答，带着玄羽暂时告辞，若是能够成功解决，再回来告知它们。

将玄羽和绛珠送别之后，首领洞室内。

首领对断尾砺金道：“你相信他们吗？”

断尾砺金回道：“嗯，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们能做出点事来。但就是不清楚，是否真的能改变现状。”

首领闭上眼，沉默下来，却是想起了一件非常久远的事。

玄羽和绛珠打算离开砺金纹兽所在的山坳时，小砺金忽然从洞窟里蹿出，飞奔跑到他们面前。

“玄羽哥哥，绛珠姐姐，你们就要离开了吗？”

玄羽蹲下身子，摸摸它的脑袋，道：“我们要去找办法，来帮你们。”

小砺金虽然明白，但却是很不舍，“那你们还会回来吗？会来看我吗？”

玄羽笑着对它说：“如果我们找到了办法，就会回来告诉你们。”他忽然想起还在队列里的砺金纹兽，看向眼前的小砺金又道，“你以后啊，也可能会遇见一个幻灵师，你会与他契约，成为真正在一块的伙伴。到时候我啊，就来祝福你。”

小砺金小眼睛里泛起泪珠，抱上玄羽，抽泣着道：“好。我会等着那一天的。到时候，一定也会让你看到的。”

“嗯。”玄羽点点头，伸出手掌，让小砺金的爪子蹭了蹭。

离开之后，玄羽和绛珠继续往来时的山路走回去。

绛珠侧眼看他，问：“你为什么要跟那只砺金纹兽这样说？能被幻灵师召唤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玄羽道：“是啊。但它既然喜欢我们幻灵师，那有个期待也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