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相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算计着时间,还有四天就是皇帝寿宴,寿宴要维持三天,举国欢庆,魏国舅至少也要在此停留七日
燕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觉得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好,让燕千明亲自把燕千绪送给魏国舅,明着是为了两国交好做出贡献,实则堵住魏国舅那张嘴,从此,他和魏国再无干系,他不是魏国藏在沅国的奸细,不再为他们办事,他们两不相欠,天下天平!
燕千明也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才是最好的东西,其他什么都比不上。
可燕相似乎是被大烟毒害的思想都不怎么严谨,偏激而无法顾虑周全,他独断的认为自己掌控一切,并从不怀疑,殊不知很多时候,事无绝对,他最器重的孩子也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愿意无牵无挂。
猎场在皇宫后山,那是很大一片空地,平日是达官贵人和二世祖们娱乐的地方,他们会在秋季举行比赛,不是什么正经比赛,然而却让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一展身手。
燕千绪作为不会骑马的二世祖,常年占据观众席最好的位置,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情,于是他经常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赛,而是在屋里睡大觉。
今日阳光正好,春风洋洋洒洒的带来桃花花瓣,把花瓣卷在少年们乌黑的发上。
燕千绪心情很好的走在最前头,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儒雅公子和一个英武不凡的冷面少爷,后头的气氛并不好,可燕千绪才懒怠中和,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留下后头两个人单独呆着,自己在一旁看戏。
哟!大爷、二爷、世子爷你们来了!仿佛一座山似的校尉一边擦汗一边笑眯眯的跑来,脸上的肉都颤抖着满脸乱跑,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我就说燕二爷最是热爱稀奇玩意儿,这回魏国舅与高卢人带来了好些从未见过的东西,都是献给陛下的,这些笼子里的就更不得了了,就怕二爷胆子小,冲撞了二爷这
校尉是个小官,本来是内廷管杂物的,如今调配到这里,也算是变相升官,同时发财。
校尉生的人高马大,又壮实,横肉丛生,可又不令人讨厌,再加上很会说话,一时间便将问题提溜出来,以免自身责任。
燕千绪听了虽然觉得校尉像个泥鳅似的油腻腻的,但也不怪罪,说:我若是胆子小,便不来这里了,更何况来之前爷我早有耳闻,不就是些长得妖怪似的东西,连人都不算,也就不怪罪冲撞与否了。
校尉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回没自己什么事儿,点点头,说:那,鸟山就自告奋勇为二爷领路了?校尉字鸟山,也真不知道为他取字的先生是哪位,取自哪儿的典故或寓意,总之乍听上去吵闹的很。
嗯,走着。燕千绪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赵虔和大哥,那漂亮的眼珠子在大哥和赵虔身上都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牵起大哥的手,委婉的给了赵虔一个隐晦的抱歉眼神,拉着大哥说,大哥走快些,你说我若是看上什么,你会买给我的。高卢人说了,表演结束后,部分玩物可高价出售。
燕千明喜欢小绪主动亲昵自己,不管任何场合,他反正是问心无愧。
赵虔被冷落了,却也瞧见了阿绪对自己的抱歉眼神,因此也不怪阿绪,他知道阿绪是被迫与最讨厌的大哥如此亲近,他只心疼阿绪,也对自己昨日没能给阿绪一个好消息而自责。
非但没有好消息,他从父亲赵将军那里提出来的禁卫更是死的死伤的伤,还被抓了。
不过赵虔不但心那些禁卫会曝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即便丢到衙门审问也审不出什么玩意儿
赵虔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好一个翩翩公子模样,温润如玉,谁也瞧不出这人心肠算计了多少肮脏的事,落了多少人命在那修长的手里。
他深呼吸了片刻,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再放在阿绪与燕千明牵着的手上,追了上去,一如平常的玩笑说:阿绪等等我啊,现在怎么同大哥和好,就不要我了,真真让人伤心。
燕千绪瞥了他一眼,伸手夺了赵虔的扇子,转了个漂亮的花把势,最后按在赵虔的薄唇上:闭上你的嘴,净说些混账话,我哪里不和你好了?
赵虔眼里只有燕千绪,但还懂得收敛,笑的分外温柔:我这不是嫉妒么。
燕千明虽然牵着弟弟的手,然而耳朵里蹿的都是弟弟和赵虔这世子的玩笑话,他大约是不高兴了,于是捏着燕千绪的手都在渐渐发紧。
燕千绪被捏的疼了,一下子瑟缩着惶恐的看着大哥,好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一样,声音仿若撒娇又像是委屈,对大哥说:大哥手疼。
赵虔眸色都闪过一抹冷光,笑意却始终挂在脸上。
燕千明冷淡的哦了一下,却是没有放松力道,而是对前面带路的校尉说:那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校尉才不知道身后三位贵人之间的风起云涌,还殷勤的介绍说:从这里到右边,全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长的恶心,可公子爷们好像都挺喜欢的,围着笼子一边看一边作诗,热闹着呢。
那便不去人多的地方,想来放在外面摆的都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稀罕东西。燕千明道。
校尉听了这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都尉不亏是都尉,见多识广啊,高卢人有一匹狼,一直放在最里面,不让见光,因为太危险了,所以还用镣铐锁了脖子与四肢。
燕千绪现在规规矩矩的不和赵虔说话,连看都不看赵虔一眼了,问校尉说:哦?不过是只狼,哪里值得如此对待了?
校尉神秘兮兮的说:因为是燕大爷在场,鸟山也就不阻了三位爷看稀奇的兴致,三位爷也是第一批看见他的客人,那狼见不得生人,受不得挑衅,所以最好进去以后不要说话,远远的看着就是,不然那狼发起疯来,又得许久才安静。
三个人,其实也就燕千绪的兴致最好,他身边的两个人都在想着别的事情,而燕二爷这位始作俑者当然是心知肚明。
那是自然。燕千绪答应。
从这边一路走到最里处,燕千绪看了一路的奇形怪状的人,全部都被关在笼子里,麻木的缩在角落,有两个头的女子,有肚子上长了张人脸的男人,还有浑身是毛的小孩,甚至还有两条腿的狗和一只脚的鸡,有钱的二世祖们在笼子外面高高兴兴的评头论足,诗兴大发,笼子里面的生物眼神都是死的,却又死不了
燕千绪看着,忽然感觉不到任何兴味,反倒觉得悲哀。
这的确是好大一场热闹,扭曲的热闹。
燕二爷明明都有些反胃了,却硬是坚持撑着,他不想表现的太没用,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软心肠,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不该怕除了死之外的任何事!
终于,燕千绪等人来到了最隐秘的一个帐篷外头,校尉撩开帐子探头进去看了看,随后让开身,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小声说:那狼崽子正在睡觉呢。
燕千绪犹豫着进去,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这只狼的独特之处,想着可能是有着一张血盆大口的怪物,想着或许长的很大,比自己都高,不过等他抬眼,看见那玄铁笼子里趴着睡觉的黑糊糊精瘦少年时,便愣了。
校尉好像很满意燕二爷的表情,解释说:这是狼孩,高卢人游历北边的时候在山崖上捡到的,据说当时这狼孩已经是头狼了,刚咬死老狼王,然而身受重伤,被高卢人逮个正着哈哈哈。
高卢人说这狼孩就是陛下寿宴表演的压轴,他们给这狼孩的肉里喂了药,所以一直在发情呢,旁边帐篷里关着的是条真正的母狼,狼孩得表演打死老虎才能得到他的第一次交丨配权。
燕千绪皱了皱眉,几乎有些听不懂校尉在说什么,狼孩的意思应当是像狼一样的孩子,可是终究还是人啊,怎么可以和兽如此胡来?!这、这实在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