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着自己的模样,小脸尖尖的,眼睛大大的,里头有着点点血丝,稍微抿唇愁容起来,便觉得自己也算得上是病若西子了。
当然她其实没病,她只是害了相思。
相思着她的大少爷赵世子。
世子爷前段时间犯了太岁,被人打的不成人形卧病在床好些天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红摇的机会便来了,她被委派去世子的外间贴身伺候世子爷,府里的下人虽然不敢说,但这觉得是坏了规矩的,可既然连老爷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谁也不会不识时务的嚼舌根。
只不过红摇心里也苦,她感觉自己虽然是满腔柔情的来了,世子却完全看不见,世子成日醒来便在床上写写画画,然后要他的长随送信去相府。
相府不就是燕二爷的家么,红摇撇撇嘴,她当真是不明白,男人有哪点儿好了,比女人还要好吗?
红摇心里开始乱糟糟,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下,她收拾干净后就捧着水进里屋,给穿着白色亵衣,披着暗红色外衣的世子洗脸。
世子不爱别人碰自己,因此红摇也没能上手,刚把帕子凑过去,世子就伸手过来接过去,自己自力更生。
世子爷,昨晚您睡的早了,将军回来您都不知道呢,将军还来房里看你了。红摇汇报昨天的事情。
世子冷淡的点了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说:把送信的人给我叫过来,我送出去是十封,一封回信也没有,我倒是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这指不定是燕二爷太忙了,没有时间回信,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世子。红摇下意识的想要诋毁燕千绪在世子心里的形象,虽然燕二爷本人其实比她嘴里说的更可恶绝情一点,不过我瞧燕家最近很是清净,就昨天朝里出了事而已,这就奇怪了呢
赵世子抬眼看着红摇,根本没有把红摇的话听进耳朵,他深呼吸了一下,仿佛是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然后又说了一遍:我说,让送信的人进来,你听见了吗?
红摇原本是不怕赵世子了,可有时候总觉得世子爷处处流露着要发疯的怪异,好像下一秒就能站起来大叫着开始发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爷并不恐怖,里面流露的深意却叫红摇心惊。
红摇立马点头,不敢多耽误一秒的走出去,小跑到一进院子里找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让外头的长随大牛进来。
大牛是赵虔最近常用的下人,很多和燕家的联系都靠这人来回跑,可是现在一连四五天没能有燕千绪的消息,赵虔不能忍,他是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情景,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废了一样,渐渐远离阿绪
大牛生的人高马大,然而生了一双鼠眼,眼角细长,看人似乎永远都是眯着眼睛瞄来瞄去,不像是个好人。
然而赵世子不在乎这些,他只坐在床头,声音沙哑的询问道:说,我让你把信亲自交给燕二爷,你可是真的交到人家手上了?
大牛一下子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然而抬脸笑道:当然啊!
世子爷举起身边的陶瓷枕头就砸过去,刚好砸在大牛的腿上。
大牛惨叫一声,侧倒在地上,头顶便是世子爷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你撒谎!
没、没有!小的是是的,小人送信过去,连门都进不去,只好交给门口的小子,那小子说是叫东土,小人记得他,他是二爷身边的长随,所以就放心交给他了大牛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断了,可又不确定,只能涕泗横流的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错了!
世子爷站在他面前,身形不如以前挺拔,他佝偻着背,像个刚坐完月子的新媳妇,然而脾气却不像新媳妇那么好,他可饶不了下人,他若是不能自己出门找阿绪,又怎么会需要这种废物来当传声筒?!
我饶了你,谁来饶了我?!世子爷心中憋着一口邪气,用了浑身的力举起旁边的椅子就砸在长随的身上!
啊!!
长随被打的头破血流,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后,世子爷才把散了架的椅子丢开,心平气和了,对在一旁吓的瑟瑟发抖的红摇说:小姨娘,你把他扶出去吧,好好找大夫看看。
红摇顿时连连点头,扶着大牛出去,生怕再多耽误一秒,自己就也要被少爷打死!
这人如此的阴晴不定,红摇心里既紧张又可惜,多可惜啊,长得多俊啊
正是这个时候,外间有另一个长随屁颠颠的跑进来,红摇和这人擦身而过,也就顿了顿脚步,便听见那人紧张兮兮的和世子爷说道:世子爷,咱看清楚了,燕二爷今日又和燕大爷出门,做的轿子,一大早就出去呢,朝宫里去的。
后来我花了点银子打听,据说是那家的大爷要带二爷去见魏国舅!
小的一得知消息就过来了,您看
好。赵虔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说,就是要像这样,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
说吧赵虔对外头的大丫头们招了招手,说:更衣。他现在虽然是被禁足了,可若是不去看看那个燕千明伪君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放心!
赵虔总还是对国事有些敏感度的,从那天他说要上进后,赵将军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和他大谈国事,问他见解,此时赵虔虽然不知道燕千绪过去干什么,可也知道燕相有求于魏国舅,而魏国舅那个老混账又是个管不住下边儿的,那眼神早就黏在阿绪身上不知道多久了,要是魏国舅要做什么,那怎么办?!
他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他光是出门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从后院的茅厕翻墙出去时,他他妈的扯着蛋了,世子爷现在最伤不得的就是那地方,因此走路很是有些内八,甚至坐在轿子里时浑身冷汗直冒。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他也不在乎,他怕自己去的晚了,阿绪要吃亏。
他是不相信燕千明能对阿绪有多好的,就算是要,也是有利可图的好,而他就不一样了,他爱阿绪,比谁都爱。
从儿时到现在,世子身上的每一部分回忆都承载了一个阿绪,因此没了这个人,世子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是他似乎还是去晚了。
当他进宫,直接的闯入魏国舅暂住的椒棠院,里头却是早已一片混乱!
垫着薄羊毯子的地面上有无数血迹,燕家三公子燕千律晕倒在地上,并且完全不见燕千明和燕千绪的踪影!
魏国舅也倒在地上抽搐,头吐白沫,周围下人散的干干净净,只有他冲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批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那高卢人詹姆士,直接扑到魏国舅身边,随后急急忙忙的对下人说:快把烟杆子拿过来!!!
赵虔也感觉要疯了,他抓住高卢人的衣领,仗着自己的爹是赵将军,也没有把魏国舅放在眼里,起码现在冲动之下他什么都不怕!
燕千绪呢?!燕二爷呢?!他吼。
詹姆士愤怒的掰开赵世子的手,说:你又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
两人皆是不明此地之前经历了什么,但赵虔却在另一个房间看见了被迷晕的燕千明!
可所有他不在乎的人都找到了,唯一的那个在乎的却始终不见
与此同时,在椒棠院背面的小巷子里,巨大的梧桐树下,有个曾经死过宫女的水井。
这个小院子是东宫的偏院里某个下人房前的水井,多年前闹了桩丑事,死了好多人,最后关键的宫女便是直接跳井死掉,弄得这个小院子开始闹鬼,没人敢住,渐渐便荒凉的没了生气,只剩下井旁的大梧桐时常落叶进去,笼一片阴凉给这本就阴森可怖的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