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厨:“……”
石岩和长柳一左一右扶着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这会连他自己都发现,身上虽然疼,骨头想来是没事的。再一想想自己方才凄惨犀利的嚎叫,他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他一抬头看见站在面前的许闲香,身上好像疼得不那么厉害了。他红着眼,扯着嘴,委委屈屈:“‘师父……’”
许闲香认认真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说:“你走两步看看。”
张大厨闻言大喜,以为许闲香主意,立时忍着痛走了几步,边走边偷瞧她的反应,脸上露出喜意。
看吧师父,我多能吃苦耐劳!
为了达到这一效果,他一声不吭,与方才直呼痛的那个判若两人。
许闲香注意着他的表情,瞧着他身上虽痛,但行动无碍,想来多是摔着肉了,过些日子便好,不由放下心来。
确认后,她对张大厨道:“你从后门出去吧。若是还觉着疼痛难忍,就去看看大夫吧。”
张大厨喜意未消,僵在脸上,略显滑稽。他震惊地看着许闲香,嘴巴微张,眼底掩饰不住的惊诧。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大林早就注意到这人一口一个“师父”叫着许闲香,但都被毫不留情地否认了。他刚刚就想问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会儿,刚好得了空,侧着脸问:“香香,这人是谁?”
他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被菜头听了个正着。
“他是知府府上的张大厨,曾说咱们香香是黄毛丫头,不配做什么掌勺人!”菜头抢先出口,冷冷撇了他一眼,继续道,“后来,香香想着没必要和他计较,大家做好事就行了。但他嘛,就很不服气,结果偏偏实力比不上,哼!”
菜头双手抱胸,如竹筒倒豆子般狠狠告了张大厨一状。
之前,他出言挤兑许闲香,阴阳怪气得厉害,后被许闲香实力征服,道歉就不说了,非得厚着脸皮吵着闹着要拜师,还追到了家里,真真是让人有些讨厌。
指不定,这人就是馋他的大师兄之位。
张大厨本就尴尬,菜头一说完,红脸变紫脸,牵强地扯着嘴角,想解释吧又无法否认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个事情,可不解释吧,再一抬眼看看周围五个人怒气冲冲正瞪着他,只差没把他吞吃入腹了。
他下意识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是……是……”
“是你年少轻狂不懂事?还是你年少无知犯的错?”
大林冷着脸,面无表情开口。
张大厨一锄头撅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叫他盲目自信,叫他欺负人。
该。
他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断断续续开口:“都……都不……是……是我无知……犯的错……”
大林冷笑一声:“呵!”
张大厨一下慌了。
若说之前,他还藏有什么小心思,在见识了许闲香做的那三道压轴菜之后已是心服口服,这才巴巴打听过来,是真心想拜许闲香为师的。
然而,拜师之路实在坎坷。
且不说,许闲香咬着牙不同意,再看自己先头做的那些蠢事,几乎引起公愤。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在十道锋利如刀的眼神中,他可能已被戳成了筛子了。
他哪还顾得上什么尴尬,慌着解释:“之前,是我盲目无知,出言不慎,今个儿再次向您赔个不是。如今我是真心实意想拜师的,求您可以考虑一下。”
他态度诚恳,语气虔诚,不似之前那般轻佻嚣张,脸上充满认真神色。
许闲香第一次正视他这一想法,沉思片刻道:“先去那边坐着吧。”
张大厨惊喜抬头,嘴上连道:“好好好!”
几个人坐在桌边,将那个张大厨团团围住。
被团团围住的张大厨:“……”有点慌,怎么办。
许闲香正坐在他对面,问他:“你说想做我们新店的大厨?”
张大厨连连点头:“是是,如果您觉得我能胜任的话。”
嗯……
许闲香沉吟不语,思忖片刻,觉得这一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这个张大厨本性不坏,喜恶写在脸上,否则当初不会只是出言挤兑那么简单了。要是他背后做什么手脚,可谓是防不胜防,但他都没有。
后来,得知自己实力不足后,脸皮虽说厚了点,吵着闹着要拜师,也并未在知府府上闹开,给了彼此适度的空间,之后再找过来说明自己的目的,可见诚意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他并非草包。
许闲香见了他负责的那一部分宴席,做得很是不错。如果不是她这个穿越者横插一道,他估计也能妥妥当当完成宴席。
是以,他一开始的不服是有理由的。
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任谁第一时间得知自己被压了,还是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压了,不服肯定会有。
许闲香偏过头,小声和大林简单说了一下这人的情况。
大林摇头拒绝:“不行,他之前说你。”
许闲香劝说了一番,仔仔细细把事情始末详细说了一遍,末了道:“大林哥你看吧,我也没受什么委屈,还成功打击了别人了,怎么看怎么都不亏不是。”
大林闻言,余光扫过被打击的张大厨,他正蔫着头,坐立难安地扭着身子,时不时看向他和许闲香。
大林淡淡收回目光,心里已有了判断。
“我们新店主做冷锅串串,你去镇店,不会觉得委屈了自己吗?”大林问。
“不委屈不委屈。”
来之前,他也打听了许闲香这边的大致情况,对那个横空而出的冷锅串串甚是好奇。
究竟是怎么样的神仙美食,居然没有人说不好。
大林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不会委屈吗?”
方才许闲香说的,他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人应该是有点能力,就自然而然地有些傲气。做串串店的大厨,其实给大厨发挥的余地不大。
张大厨坚定道:“不委屈。”只要肯让我拜师。
大林又道:“如果,只做厨师,不拜师,你还愿意吗?还会觉得不委屈吗?”
不得不说,大林真的有直击人内心的能力。
寥寥几语,他便清楚张大厨打的是什么算盘,然后明明白白地将其打好的小算盘敲碎打烂,留下现实的选择。
做或不做。
没有任何附带条件或选项。
张大厨始料未及,愣住了。
他毫不犹豫答应,就是为了拜师。
如果不能拜师,他还真的愿意吗?
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说话。
菜头想说什么,被大林用眼神制止了。
良久,张大厨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神色认真:“我是愿意的。”
不仅是为了拜师,更是想看看这些新鲜吃食究竟能走多远多久。
他真的有些好奇,还有期待。
对于他的回复,许闲香和大林皆是意外。
毕竟,他们皆清楚串串店的大厨边界在哪里,选择了这个,或许就这样了也说不好。
许闲香怕张大厨仓皇做出选择,之后后悔为大家带来麻烦,又试图劝说:“你倒不必勉强如此。串串店的边界在哪里,你我皆知,只做这一家店的厨师,实在会委屈你。”
张大厨轻扯嘴角,露出释然笑意:“我做这个选择,并非勉强。您若真觉委屈我,不如做我师父?”
许闲香不想对方又祭出拜师杀手锏,直接铩羽而归。
罢了罢了,随他去了。
总归他自己选的,就算哭,也得哭着走完。
许闲香被张大厨再次吓退,窝在椅子上不说话。
张大厨虽已接受事实,听许闲香开口,仍不免抱有奢望。不料,对方被他一言吓退,纵然他已努力说服自己释然,难受在所难免,心里黯淡片刻又恢复如初。
既然决定,他自然做好最坏打算。
许闲香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那个回答,不过是他潜藏的奢望罢了。
他沉默半晌,主动提出契书一事:“我愿意签死契。”
他自出师门后,与各个东家签的皆是活契。
一是,凭本事干活,旁人也能接受;二是,倘若双方搭伴不合心意,也可重新再做选择,自由自在,不会被一纸契约绑定终身。
即便旁人提出死契,他也不应,大不了一拍两散,各寻他人。
这回,他主动提及契书,一开口便是死契。
他想得清楚明白,既然要跟着对方的新鲜吃食走,那么看一两年、四五年没什么意思,唯有一直待下去,近距离接触,才能真正有所体悟。
也正是做下这一决定,他才释然拜师一事。
跟在对方身边,十年二十年耳濡目染,难道还不能学个什么吗?
如果真的毫无精进,只能怪自己蠢笨,旁人谁也怨不了的。
顺利定下张延顺(张大厨的本名),百味串串分店开业一事已是万事俱备。
三日后,城东与城北两家百味串串大红绸子挂着,炮竹声齐响,仿佛两家店铺在相互呼应。与此同时,百味小食顺利更名为“百味源”,并宣布不再售卖冷锅串串。
不晓内情的食客,如遭雷击,出言劝说:
“老板,冷锅串串吃得好好的,还没吃过瘾,怎地就不卖了?”
“我太爱你家串串这个味儿了,真的就没有了?”
“想到以后无串的日子,一点都不期待了!”
……
许闲香安抚情绪激动的食客们,笑着道:“今日城东与城北新开两家百味串串,如果感兴趣的话,可就近前去,新开业还有限时优惠活动。”
有人不太放心,问她:“味道会一样吗?”
许闲香肯定点头:“味道一样,你们一尝便知。这是我们百味源的分店,食材标准全按本店标准选购。”
有的食客一听,双眼发光,直接转身出门,嘴上念叨:“太好了!我家就在城东,吃串串再方便不过。”
也有城北的食客,本着串串而来,这会子又急匆匆赶回去。
白杨眼睁睁看着食客们来了又走,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哪有好吃的便去哪边,全然不考虑哪边更熟悉,心中百味杂陈,略微担忧问:“百味源的生意会不会因此变差?”
许闲香自信道:“不会。只要你不间断推陈出新,且味道够好,总会有食客源源不断上门。你要相信,这世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大家偏好会有所差别,但真正令食客买账的并非种类,而是味道。”
白杨似有所悟,半懵半懂地点点头。他方才因为食客流失,心慌焦急,被许闲香安慰,感染对方自信的情绪,那种焦虑已消失得七七八八。
他对许闲香的手艺极为自信。因而,许闲香的“味道至上”论使他瞬间信服,遗忘焦虑不安。
许闲香看他表情变化,知晓他已放松心情,不再为食客而忧心,转而对他道:“你帮着把小黑板换了吧,明日推出新菜。”
白杨眼睛登时一亮,每次出新菜都会请他们先试口味,这意味着今天晚上又可一饱口福。
他摸摸肚子上的肉,来到百味源后不仅一改先前的瘦弱,身上的肉如竹节般上涨,有点心酸。
然而,心酸不过三秒钟,他便决定向美食低头。
他兴奋问:“香香,新菜是什么?”
许闲香想了想道:“酸菜鱼。”
作者有话要说:想吃酸菜鱼
今天的提前更啦,晚上就不更了哟~
第82章查人
江南。
当日闯入知府府上的许致远,总算将身后尾巴处理干净,但他人此时也已远在江南,奉秘旨查江南的盐铁走私案。
这一案子牵扯重大,他前往京州正是为了调查此案中的一个意外所得,却不料行踪暴露,被那些个人盯上,如丧家之犬般逃走。
念及此,他狠狠搓了把脸,肆意不羁的脸上露出几分阴鸷。
呵,早晚将这些渣滓一一清理干净。
随后,他想到那日在知府府上的惊鸿一瞥,眼底流露出少有的怀念与柔情。他铺开桌前的白纸,挥毫落纸,不多时,一个与许闲香七八分像的美人跃然纸上。
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朝门外喊道:“进来。”
门声响动,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走进来:“老大,又有新发现?”
他说这话时,眉眼轻扬,很是兴奋。
许致远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被他一瞥,那人只觉脖子处一道冷风刮过,冷飕飕的,在这酷暑天气着实怪得很。他再看着许致远的神色,立马收敛嘻嘻哈哈的神色。
许致远将那副画作递给他,沉声嘱咐:“我最近□□乏术,你拿着这个,去京州替我查个人。”
画作是卷着的,但露出的一角恰是个美人的模样。
那人眼睛蓦地一亮,露出一副“你竟然是这样的你”的表情,个中意味尽在不言中。他将画作好好收好,回道:“放心吧老大,这事包在我身上,绝对包您满意。”
老大花名在外,但他们知道那些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总算今日等到铁树开花,难得看上一个姑娘,却不知人家是谁,想想怪可怜的。幸好这事落在他身上,那一定得不遗余力地替老大解决终身大事。
“嘿嘿嘿嘿……”
不过片刻功夫,他已脑补无数个“痴男求而不得”的悲伤故事,越想越兴奋,越觉得自己身上重担压身,谁知,一激动竟笑出了声。
许致远问:“你笑什么呢?”
黑衣人方知自己竟乐出了声,赶紧掩饰:“没什么没什么……”
他可不敢让对方知道,刚才的快乐正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许致远冷眼瞧过去,一眼便知他想些什么,面无表情地敲打他:“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好查,一定给我查到了!”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是,老大!”黑衣人掷地有声回道,心底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看来真的是,老大单方面求而不得啊。
“嘿嘿嘿嘿……”
当然这回,他只敢在心里笑。
一出门,他将收好的画作放进袖子里,就往外头走。
“赵虎,你干嘛去?”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喊住了他。
gu903();赵虎回头道:“老大吩咐了活给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