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复燃，上境人心惶惶，杯弓蛇影，各大仙门联合在一起，朝越衡宗施压，姚妄天和他们已经扯皮有些时日了。

这一回就连越衡宗内部也产生了分歧，越衡宗十二峰峰主，包括罗别在内，有五位都站在了原地，与姚妄天隔空相对。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那场大战是同归于尽，业火已经彻底被掐灭，如今才知道这个隐患一直都埋在上境之中。

姜黎黎站在这里，不用放出蒲公英，便能感知到他们强烈的意念。

他们想要白满川拔出灵根，彻底掐灭业火。

云兮还在说着什么，姚妄天也在试图同各大宗门和谈，姜黎黎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夹杂在他们毫不掩饰的敌意当中，被吵得脑仁疼。

她拽了一把云兮，走向前去，嗤笑道：“你们不就是惧怕业火吗？业火既然那么可怕，无人能与之匹敌，他又凭什么要乖乖听你们的？”

姜黎黎这句话简直戳中了所有人的肺管子，众人听她说完，脸色顿时都变得很难看。

“你们……”姜黎黎环视一圈，“是不是应该重新摆正一下自己的位置。”

“五百年前，要不是他从焚天魔尊手里夺回上境，你们的骨灰怕是早就糊在地上抠都抠不起来了，还有些人，连出从你娘肚子里出来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子，倒学会忘恩负义了。”

“业火不是今日才复燃的，他忍受着业火焚身的痛苦已经几百年了，有做过什么吗？”

“就算他现在要焚了上境，也没有对不起你们一丝一毫！”

她话音落定，现场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姜黎黎猛地偏头看向一人，目光如刃，说道：“你想的没错，白满川爱惨我了，你若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丝，定叫你满门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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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飞升

在场不止那一个人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想要拿她做人质,逼白满川就范，所谓的上境仙门、正道人士，想到的手段竟然这么下作,委实令人不齿。

姚妄天顺着姜黎黎的目光看过去，说道：“我越衡宗有心要与诸仙门和谈,但也不会任人欺到头上，若是连门下弟子都护不住，那便枉称上境三大宗门。”

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不下，便有人出来和稀泥,希望大家再长远计议。

白满川没有现身，在长远计议期间，姜黎黎这个“人质”自然不能离开各仙门的视线范围。

姜黎黎无所谓,整个上境都在关注此事,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她还要在这里等白满川呢。

她从蒲公英里感知到白满川的心声，这让她放心了不少。

姜黎黎随着他们去了方诸岛，这是离穷桑海最近的一座仙岛，各仙门已经在这座岛上齐聚多日。

玄巳一见着她,高兴地冲进她怀里，迭声道：“娘亲娘亲娘亲！”欢快的尾巴尖扫得花丛里木叶横飞,“爸爸呢？”

姜黎黎被它庞大的蛇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它的头。

玄巳化作人身，一身规整的白衣，齐肩头发用红绳扎了两个髻,脸上肉嘟嘟的，唇红齿白，眼神灵动,俊俏得堪比哪吒小太子。

它的身高已经到了姜黎黎腰间，老母亲顿时心里一酸，有种错过了自家崽崽成长的遗憾。

玄巳委屈道：“我在家等了好久，把爸爸给我的书都背完了。”

姜黎黎捏了一把它的脸，说道：“乖，等你爹回来检查。”她说完，陡然觉得不对，好像立了什么不得了的flag。

玄巳自信道：“没问题，谢爹爹说，我都可以去考状元啦。”谢爹爹……白满川再不回来，小棉袄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我来检查，就现在吧。”必须立即拔flag。

玄巳嘴巴一瘪：“？？？”

她抱起玄巳走进花厅，说到做到，检查完它的功课，才同云兮、舒清浅各自都说了下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

从舒清浅口中，姜黎黎才知道白满川识海里流霜九洲阵崩塌的原因，当初在封汤洲，倚天门为了唤醒定光剑，是打算以舒清浅血祭定光，她几乎被放了一半的血，都被定光吸收。

她的血便是最好的媒介，而点燃她的血的那一朵火，多半是来自与入魔的赵况争夺滚滚饲养权之时。

这段剧情在原著里也是有的，白满川手撕天雷时，姜黎黎看到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剧情碎片。她的蝴蝶翅膀改变了其中的一些细节，最终导致了整个剧情的崩盘。

“我在秘境中时，看到过下一次秘境出现的地点，还看到了藏剑峰巫斟长老的弟子。”云兮说道。

舒清浅问道：“殊师兄？”

云兮点点头，看向姜黎黎，“去那里等着，秘境一定会再次出现。”

姜黎黎摇摇头，剧情已经崩了，四九秘境不会再按照剧情线出现在那里，“我能感觉到，他就在这片海域。”

谈判的事姜黎黎没有参加，都由姚妄天去处理，她并不怎么关心。

有蒲公英维系两人，姜黎黎一点也不着急，越衡宗门人的居处在方诸岛南边，临海有一片险峻的礁石滩，她每日就去礁石滩上打坐修炼，叫其他那些盯着她的仙门中人摸不着头脑。

两个修士蹲在海礁上，其中一人无聊地操纵着海水，打着呵欠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别讲。”另一人说道。

那名修士啧了一声，自顾自道：“白峰主会不会已经陨落了？不然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总不能是怕了我们所以躲在水牢里不出来吧？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说真的，我若是拥有业火，我能在上境横着走。”他停顿了片刻，有点酸溜溜道，“我觉得，白峰主就算没有业火，也能在上境横着走。”

“真没想到，那么多仙门大能，被一个元婴境修士几句话，就吓得动弹不得。”水流哗一声浇在礁石上，那修士压低声音，“对了，你知道吗，我听越衡宗门人说，她是白峰主从中境带来的，两人在中境成婚，后来又和离了，只是不知道现在为何又……”

另一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道：“其一，大能若是陨落，天地之间必有异象。其二，各大仙门并不止忌惮她说的那几句话，更多的还是顾忌着越衡宗，你为禹余门中人，应该清楚越衡宗实际上已可称得上上境仙门之首了。”

“若是最后真的大动干戈，受契约所缚，那五峰也只能与宗门站在同一战线。”

“其三，别人的私事，我并不想听。”

“你们剑修都这么无趣么？”

“你们乐修都这般话多吗？”

“啊……我靠嘴吃饭呀，给你吹一曲如何？”那人说着召出本命玉笛。

正说着，却见姜黎黎忽然站了起来，两个人都收起了闲适的表情，一同站起身来。

日暮西沉的海面上忽然卷起狂风巨浪，海浪冲上礁石，溅起的水花扑了姜黎黎满身。

天幕被撕开一道裂口，一只修长的手从里面探出，火光缠绕在他指间。

白满川撕开空间，四九秘境在他身后彻底崩塌，震得这一处海岛地动山摇，与此同时，天幕中雷云飞快聚集，紫白交加的闪电在云层中穿梭。

“白峰主！”

“快走！”那名剑修提着另一人的领子，御剑飞驰而去。

姜黎黎脑袋里嗡一声，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飞身迎上，急道：“雷劫，你要渡雷劫了是么？剧情崩了，但这个世界根本的规则还在。”

白满川将她揽进怀里，点了点头，“压制我修为的剧情崩溃，我现在不得不渡劫。”

姜黎黎忍不住拽紧了他的袖摆，沉默了片刻，说道：“可是，书里根本就没有写到仙界，你渡劫之后会去哪里？”

头上紫雷翻滚，仅仅是在这之下都能感觉到逼人的天威，浩渺天地倾泻而来的威压，如同滚滚洪流，人在其中渺小恍如一粒黄沙。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大道。

“我避无可避。”白满川深深看她一眼，“当日以禁魂阵留下你，是我私心。”

姜黎黎睁大眼睛。

她从蒲公英里读取到白满川的想法，他专程回来与她道别，亦是他的私心。

就算他明知道他们可能会永远分开，就算他明知道此时的告白只会给留下的人平添痛苦，但他要姜黎黎记得他，往后余生都得留下他的烙印。

“对不起。”白满川轻声道，在她眼角亲了亲。

眼前亮起阵法的白光，姜黎黎死死拽着他的袖摆，“白满川！”

她被白满川推出怀里，只是眨眼之间，那漫天紫雷已经离她遥不可及。

姜黎黎被云兮抱在怀里，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全都是雷电的嗡鸣，雷光接天连海，几乎吞噬那一片海域，白满川的身影淹没在落雷中，几乎看不见。

方诸岛上的修士连滚带爬地撤出仙岛，避到百里之外，才堪堪避过天威。

雷劫持续了一个昼夜，平息时，天地之间静到了极致，日光破开劫云，只是片刻，又被笼罩而来的暮色淹没。

蒲公英的联系在雷劫时，就与白满川断开了，姜黎黎识海里只剩下他留下的一朵火。

整个方诸岛都几乎从海上被抹去，所有人都有些发懵，异象被雷劫淹没，不知道渡劫之人究竟是成功飞升，还是陨落入海。

但不论哪一个结果，都是大多数人喜闻乐见的。

不论心里作何想，口头上自然都是恭喜，上境千百年来，两位渡劫飞升者都出自越衡宗，这着实令人艳羡。

这一下，谈判也没有了意义，各仙门陆续从北海离开，只有越衡宗还留在这里。

姚妄天同各峰峰主亲自将这片海域搜寻了遍，都没有找到白满川的丝毫踪迹。

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只是姚妄天心里清楚，他们的师父渡劫飞升，是回了他原来的世界，他的师弟飞升，怕是在仙界遇不上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白白的记忆拿回来了，所以才知道他当时留下黎黎时的想法。有些时候，处于当下会分辨不清楚自己的心态，但过后回顾，就会很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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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师尊

姚妄天料想到姜黎黎会来找他,见到她时也不意外。

然而，姜黎黎前来，却未问及白满川,反而向他打听一拳真人的事。

姚妄天愣了愣，点头道：“师尊确实是成功飞升了。”

他想到白满川曾提起过,姜黎黎也属于外来之魂，说不定还与一拳真人来自同一个世界，便没做隐瞒，坦言道,“只不过我和师弟都认为，师尊并不是飞升仙界，而是回了他原本所在的世界。”

姜黎黎听他说完,泄了口气,神情不喜反忧。

书里面只提到白满川的师父创建了越衡宗，他作为背景存在，正文里并没有正面描写，姜黎黎根本就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角色，穿进书里后也没有留意过相关的信息。

直到白满川渡劫,她才从旁人嘴里听说，一拳真人才是六合之下飞升的第一人。

单单只是听到“一拳真人”这个名字,姜黎黎就觉得有几分微妙，不过她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说不定只是恰好撞名了，或者是作者随手埋的一个梗罢了。

她原想着,既然之前有人成功飞升，便说明在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里，是含有仙界的,白满川渡劫之后，还能有一个去处。

就算两人异地恋，她还有一个念想。

如今听姚妄天一说，姜黎黎便又生出许多茫然无措。

若这个世界没有仙界，那白满川渡劫之后该去哪里呢？难不成穿出书里，去了现实世界？

还有一个她不愿去想，但却更大的可能——他已经在天劫之中陨落了。

剧情崩溃，他身上肩负的主角气运自然也没有了，所以，就算主角陨落，这个世界依然能继续发展下去。

临别之际，就连白满川自己都觉得他们再无相见可能，他或许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姜黎黎一想到这种可能，便难受得喘不上气来，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父母离世的那一天，世界还好好的，但属于她的世界却地动山摇，行将崩塌。

她以为自己这些年一个人生活过来，已有些长进，现在才发现，她还是那般脆弱。

姚妄天还待说些别的话鼓励她，抬眸便看到她通红的眼眶，那双时常都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黯淡无光，透着了无生趣的木然。

姚妄天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念师弟了。”

玄巳从袖子里钻出来，化作人形，伸手揽住她：“娘亲乖，不哭不哭，玄巳会同娘亲一起等爸爸回来的。”

姚妄天眼角一热，也被带起了几分心伤，他把白满川从小带到大，亦兄亦父，两人情谊深厚。

天劫之下，白满川神识传音，千言万语终究只唤了他一声师兄。

修真界千百年来，飞升者寥寥可数，由此可知仙途难登。如今一别，亦是诀别。

这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安慰她道：“你且放心，师兄一定倾尽全力助你早日飞升。”

姜黎黎眼眸含泪，却始终忍着没有哭出来，点点头道：“谢谢大师兄。”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没有剧情限制，她其实已经可以说出口了，但如今说了也毫无意义，只会让人徒增烦恼。

他们都确信白满川已飞升了也好，那些令人难过的可能性和猜测都由她独自承担便够了。

姜黎黎浑浑噩噩地回了越衡宗，她还如从前一样，每日都好好修炼，只是进度缓慢，大约是心境不稳的缘故。

隔三差五给玄巳和舒清浅做上一顿大餐，当然也少不了闻着香味前来蹭饭的人。

等独自一人时，就坐在花台上，放出蒲公英，放任自己沉溺在植物的心声里。

这些满山遍野的绿植，怕是这世间最简单的生物了，一点阳光雨露就可满足，泡在它们的意念中，神魂都觉得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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