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梦境(2 / 2)

“问谁?”

依兰皱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路易大人!”

“好啊。”他轻飘飘地说,“如果他说不是,你就死定了。”

依兰发现自己掉进了他的坑。

路易肯定对他唯命是从啊!

她撅着尾巴,蹦到床尾,把身体埋进了被窝里面。

明明在炸毛,心里却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依兰又做梦了。

她穿过一片迷雾,俯瞰一片建筑。

白色的建筑群,风格和法师塔非常相近,不过能看得出来从围墙到内部建筑,都和现在的法师塔完全不同。

白城里面都是人,比法师塔热闹一万倍。

玛瑙路面上挤满了人,依兰凑近一看,发现和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她本来以为人们在赶集,但是凑近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愁云,气氛非常凝重。

明明是湛蓝无云的天空,却感觉到有股沉重的气压低低地坠着。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不是……她又在做那样的梦了?像上次,梦见塞那酋斯和迈吉克那样。

她紧张地环视周围。

当初在七王之墓的时候,她非常非常想要查出历史的真相,然而当她亲眼看到、听到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真相是那么沉重,会让她的心脏从胸腔里一直坠到脚底。

她现在知道了,历史尘埃里埋藏的都是悲剧,彻头彻尾的悲剧。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敞开怀抱,拥抱那些破碎的、悲壮的史实。她愿意用眼睛去见证它们,用耳朵去聆听它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去发现人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人群嘤嘤嗡嗡,发出嘈杂的声音。

依兰凑到近处,悉心聆听。

“魔法师使用的是自然元素之力,根本不是黑暗力量!光明神殿凭什么给我们定罪!”

“就凭光明女神能够降下神迹,而自然女神却是子虚乌有啊!”

“虽然我也不认为魔法和黑暗力量有什么关系,可事实上,随着黑暗神的麾下战将一个个战败,我们能释放的魔法也越来越微弱了,如果再找不出原因的话,不仅是光明神殿,就连世人也要开始质疑法师塔的正义性了。”

“那又怎么样呢?光明与黑暗本来就共存于世间,自然魔法也一样,存在即有它有道理,为什么一定要分个善恶高低出来?”

“这话你可以出去对那些光明骑士们说,看看他们会不会顺手把你送上火刑架。”

听到这句话,依兰心念一动,飘向白城外面。

果然,城外密密麻麻地围满了金灿灿的骑士。依兰停在白墙上方向着四周眺望,发现金光铺盖到了视线的尽头,光明骑士的军队不计其数,把这里团团包围。

他们被一圈耸立在整座白城外面的巨型魔法光墙拦住了脚步,一时无法攻入法师塔。

依兰难以形容这座魔法光墙有多么宏伟,它比海啸还要壮观,让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身心都彻底震慑于魔法创造的奇迹。

壮阔的光墙上,浅蓝色的波纹微微晃动,挡住光明骑士们发起的一切攻击。

它的高度远远超过了投石车和弓箭的射程,看来在那几个‘屠魔者’圣骑抵达这里之前,法师塔暂时还是安全的。

左下方有一支攻城队,正用圣光闪闪的攻城大木车撞击魔法光墙,看起来就像是蚁群在撞击大树一样,光墙上面连波纹都没有被撼动一丝一毫。

这是强大的守护力量!

依兰的心中翻腾着浓浓的焦灼。她已经知道这一战的结果,看着这一堵神迹般的魔法光墙,心中更觉得万分难过。

身后的城墙上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守护之心的力量在削弱,贤者一力撑起整座城的防御,时间长了根本吃不消!她也就比我好上一丢丢,我觉得她马上就要不行了!”

“下面已经开始流传着风声,污蔑贤者是邪恶巫妖王之一,现在正在使用的是黑暗力量。虽然已经竭力遏制,可是流言还是在法师塔中传播开了。”另一个声音严肃地说,“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人心大乱。刚才收到了一个可靠的情报,斩首塞那酋斯的那个唐,很可能有一个共享五感的孪生兄弟,混进了法师塔。必须把这个人揪出来。”

唐?唐泽飞鸟?!依兰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攫住,她竖起耳朵,转身去看说话的人。

“光明神殿的势力渗透太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伙计你知道的,魔法师,从来不玩政治。”

“走吧,回去看看贤者。这两天我总感觉心里不太踏实。”

依兰把视线定在这两位魔法师身上。

这两位都是最高级的大魔法师,从他们身上的袍子、流光溢彩的魔法杖以及非常稀疏的头发上,都可以看出这一点。

临走之前,黑胡子那位扬起魔法杖,把一枚巨大的火流星从浅蓝大光罩上方甩了出去,“轰隆”一声砸扁了一排光明骑士团的攻城车。

“老伙计,不行啊,”白胡子法师取笑他,“早上是不是没吃饱饭?”

“你行你试试。”黑胡子法师拉下马脸。

白胡子扬起冰蓝的魔法杖,释放了一阵冰锥。

“噢,不是老伙计不行,而是元素感应再度削弱了!”看着威力还不如火流星的冰锥群,他毫不羞愧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噢!自然女神、元素女神、魔法女神,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哪一个都好,赶快出来救救可怜的魔法信徒吧!”

黑胡子拽着他的胳膊往城墙下面走去:“少做梦,多做事!魔法师最值得骄傲的,莫过于永远保有自由之魂。”

“唉……”白胡子毫无节操地摊手,“不论哪个神,只要出手消灭外面的敌人,它就是我的本命之神!”

依兰环视四周。

这是光明圣战期间的法师塔。在数千年之前,法师塔周边还没有那些魔法森林,它是一处人往人来的繁华魔法枢纽,宽阔气派的大道连接着周围各大城市,这是魔法光辉灿烂的时代。

想起魔神终将陨落在这里,‘污染’过的土地变成如今的魔法森林,依兰的心脏一阵接一阵抽痛,她有些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像迈吉克、塞那酋斯以及眼前的两位魔法师,总给她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她对他们充满了好感,甚至包括那名只在这两个人口中听到称号的‘贤者’。

她下意识地想要帮助他们。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深刻的无力感让她感到揪心。

虽然有些不愿面对即将发生的悲剧,但她还是跟着两位魔法师来到了法师塔的正中央。

这个时候的法师塔并没有出现红发美人萨萨莉介绍的所谓‘上层贵族’,这两位大魔法师显然已经是声望非常高的人物了,但是他们和旁人打招呼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两个普通的邻家老头。

区别就是白胡子老头跳脱一些,黑胡子老头严肃稳重一些。

走进法师塔正中的白塔,两位魔法师踏到泛着幽蓝和紫红光芒的魔法地毯正中。

“咒语:卡多拉克最拉风!”黑胡子魔法师一本正经地吟唱。

一圈浅黄色的光芒开始闪烁。

依兰蹭到了他们旁边。

“噢!”白胡子魔法师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冷战,他用三角眼瞟了一下黑胡子魔法师,“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黑胡子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也许自然女神感应到你的召唤,前来探望你位忠实的魔法信徒。”

白胡子立马跳脚:“呸呸呸!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抱着肩膀,哆哆嗦嗦。

站在他身后的依兰:“……”严格来说,她现在的状态可能和‘鬼’也没什么区别。

眼前不断闪烁着法阵的光芒。

依兰还是第一次看见会亮的法阵,看来光明圣战之后,有太多的历史和文明被永埋地底了。

一圈灿烂的浅黄色光芒在法阵边缘爆发,依兰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失重感。

两位魔法师的袍子飞扬起来,他们很习惯地伸手摁住了腿。

‘真有趣啊!’依兰惊奇地睁大了自己不存在的眼睛。

光芒消失的时候,两个魔法师和依兰出现在一间明亮的地下大厅正中。

依兰被一枚超级巨大的蓝色冰蛋攫住了视线。

它悬浮在大厅的半空中,一层美丽薄透的光晕不断地荡开,把大厅上方的空气搅成了一圈圈淡蓝的波纹。

美得动魄惊心。

两位魔法师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们没有抬头欣赏美景,而是压低了声音,担忧地看向冰蛋下方的人:“贤者,你感觉怎么样?”

“噢,我还能再坚持三十年!”前方传来了一个俏皮的嗓音,“守护之心和我,配合得天.衣无缝!”

依兰的心尖轻轻一颤,眼眶莫名其妙地变得滚烫。

她快速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淡蓝色的冰蛋下方,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位白发魔法师。

她身材瘦小,魔法长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像是小朋友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脸上都是慈祥的笑纹。她抬着双手,源源不断地把魔法力量注入淡蓝色的冰蛋中。

‘我回来了!’依兰心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我来替你一会儿吧老太婆!”白胡子魔法师挥着手中的魔法杖,“不行就别逞强,我看外面的防护墙变矮了不少!”

“切!”贤者甩给他一个大白眼,“那些家伙又没有发动总攻,我撑那么高做什么!”

黑胡子魔法师认真观察了贤者一会儿,松了一口气:“看来情况还不坏。”

贤者摇头晃脑地笑。

依兰盯着贤者苍老的脸,心里又想哭又想笑,两种感情都异常强烈。

直觉告诉她,她和这位慈祥的老奶奶非常熟,就像一对祖孙。

“看来这里没我们什么事!那么,我和老伙计继续去抓内贼了。我说贤者,能不能把传送阵的咒语换一个?”白胡子老头耸耸肩,捏起嗓子,“卡多拉克最拉风!噢,这个咒语我每念一次都快要吐了!”

黑胡子魔法师严肃的马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还要拉风一辈子!不换。”

他和贤者目光相触,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挤了挤眼睛。

“噢,真是熏死人的恋爱的酸臭!”白胡子老头摆出一副完全受不了的样子,“走了走了!正事还有一箩筐呢!”

白胡子和黑胡子离开了大厅。

依兰感觉到梦就快要结束了,她没跟着那两个魔法师走,而是凑到了贤者的面前。

噢,贤者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让她感到熟悉。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位魔法师离开之后,贤者的脊背往下压低了一些,看来她在人前是强行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依兰心疼地注视着她。

“我的毛球小可爱,”贤者勾起了满是皱纹的唇角,“你和你的大朋友一定要好好的啊!千万别着急回来,老太婆我,还能再撑三十年!”

贤者晃了晃肩膀,法师袍的双肩上,都用细软的毛毛缝了一个鸟巢形状的蓬蓬球,看起来刚好够一只小毛球窝在里面。

依兰的小心脏猛地一揪。

‘呜呜呜呜……’她心中压抑的那些情感忽然就失控了,她非常放肆地大哭起来,在心里大叫,‘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贤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双睿智明亮的眼睛转向不存在的依兰,就在两个人目光即将触碰的时候,画面像是跌进了水中,迅速变成了一片模糊。依兰拼命抓了几下,它彻底碎掉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她不甘地挣扎了一会儿,渐渐陷入了黑沉沉的梦乡。

天快亮了。

他捧起熟睡的小毛团,轻手轻脚走下床铺,打开合金匣子,把她放了进去。

为了节省空间,这次的匣子里面没有放上天鹅绒的垫被。

她从温暖柔软的床铺上被挪到冷冰冰的匣子里,整只球很不舒服地缩了一下。

他赶紧递过手,供她蹭。

小毛团蹭到他的手,满意地动了下尾巴,抖抖毛,继续睡觉。

他摆出非常不耐烦的表情,直到她彻底熟睡,骨碌滚到一边,他才把僵硬的手臂收了回来。

“啧,毫无自觉性。”

他合上匣子,低低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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