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黑玫瑰女王即将流下忏悔的眼泪。
“你这么确定她就是艾丽丝?”魔神皱着眉头问。
“噢,请相信一个女人的直觉!”依兰小毛线挺起了胸脯,“尤其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直觉!如果以后有什么很不对劲的女人或者女神想要打你的主意,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魔神:“……”这个东西是不是想得有点太远。
遗憾的是,那滴眼泪始终没有凝结成功。
濡湿眼角之后,它停下了。
依兰不禁炸毛:“怎么停了,怎么停了!噢,这个家伙真是心硬如铁!”
梦境之球彻底散去,黑玫瑰和妮可慢慢睁开了眼睛,她们注视着对方,一时无言。
妮可毕竟是一位忠实的光明信徒,在她意识到黑玫瑰所做的一切与光明女神如出一辙之后,她感觉到了信仰崩塌。
“光明神不该是你这样的!”天真单纯的少女冲着黑玫瑰愤怒地说道,“你应该忏悔!”
黑玫瑰眸光晃了晃,很快就恢复了冷硬的表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
就算知道是错,也会一错到底,绝不悔改,这是深深刻在她骨血之中的骄傲,习惯了掌握绝对权威的灵魂,宁愿死,也不愿直面自己的过错。
依兰小毛线皱起眼睛:“我没办法啦,就用魔神你的办法吧!”
杀到忏悔为止。
她从魔神右边的肩膀滚到了左边,正准备翻个跟头,忽然尾巴一甩,直通通地栽了下去!
魔神反应奇快,蹲下-身来一把捞住了她。
只见小毛团双眼紧闭,全身的绒毛都收缩了起来。
失去了她的掌控之后,那些包裹住士兵们的温暖水球‘噗噗’破裂,士兵们清醒过来,面面相觑。
依兰紧紧挤着眼睛,脑袋里传来一阵阵挤压和震荡感,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东西,正在飞速膨胀!
“我……要炸了!噢不……是我的壳,我剩下的壳……它要炸了!”她发出了细微的嘤呜声。
是她的壳!泽白度正在引爆那份力量!
一些更早的被遗忘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了依兰的脑海。
那是她刚刚诞生时的记忆。
在很久很久很以前,她在一只冰蓝色的蛋壳里面醒来。有了意识之后,她开始撞击包裹自己的蛋壳。
等到她成功撞碎蛋壳,它就会彻底化成她的养分,帮助她蜕变成一只强大的脱壳幼崽。
她撞啊撞啊撞……
皱着眼睛,非常吃力。
“呀!这是什么小可爱被困住了!”少女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蛋壳传进来。
有人来了,帮助她敲击蛋壳。
她感觉到了助力,很快就轻松地撞出一个小缺口,钻了出去,落到少女柔软温暖的掌心。
“天哪!这是什么毛团小可爱!我叫玛琳恩,从今天起,就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好不好?”
小毛团舒服地打着滚,甩着尾巴,弯起眼睛。
噢!这是几千年之前的记忆。最初的记忆。
依兰明白了。
原来命运在这里等着她。
有些路,必须自己走。过度的爱和保护,有时候反而会变成坏事。
玛琳恩帮助她脱壳,导致她没能彻底吸收掉自己的蛋壳,最终让泽白度得到了它,夺取了一部分本该属于她的力量。那份‘爱’,不是源自他泽白度对世人的畸爱,而是玛琳恩敲碎蛋壳,揠苗助长的那份溺爱。
绕了一圈巨大的弯路之后,命运终于走向原点。
依兰紧紧皱着眼睛,一点点感应正在被泽白度操纵的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力量。
噢,那个家伙引爆了他那个畸形的爱神神格,正在疯狂点燃圣墓中的所有圣金,将整座圣金之墓变成一个恐怖的高压金火球,他要把它拖向地底,在地下彻底爆炸,拉着整块大陆同归于尽!
他一定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他完了!
所以……附近一定有一只被他彻底操纵的吸血鬼,泽白度通过那只吸血鬼的眼睛,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依兰用力睁开了眼睛,世界在她眼前收缩和膨胀,摇摇晃晃。
她看见魔神凝视着她,眼睛里溢出暴躁翻滚的担忧,他的声音杀气腾腾:“发生了什么事!”
“噢,你这个暴脾气……”她虚弱地嘀咕,“当……心,附近有吸血鬼,先把它干掉。”
她用力把神格中的震荡不适感强压下去。
魔神抽出了短剑,环视一圈,目光瞬间锁定了一个正在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的人。
他有一头棕色的漂亮头发,面孔英俊,表情阴鸷。
依兰见过这个人!
他就是那个刺客,正是他,在法师塔中试图暗杀妮可。
噢!追查近期进出法师塔的人,居然漏了这一位!
吸血鬼刺客看见魔神飞奔而来,下意识地呲了呲牙,张开双臂准备战斗。
魔神低而轻地冷笑了一声。吸血鬼虽然身体强壮、力大无穷,但是在杀戮之神的眼睛里,它们就只是会移动的木桩而已。
手起剑落,吸血鬼眼睛里的错愕逐渐凝固,脑袋一偏,滚到了地上。
“嗖――”
身后,有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
喊杀声同时响彻四方!
依兰抬起仍在摇晃的视线,望向四周。
只见一大队坦利丝精兵像海潮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很快就把整个刑场团团包围!他们个个面色沉冷,将巨大的金属盾立在身前,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城门的方向,士兵们左右让开通道,等待长官上前发号施令。
被包围了!
黑玫瑰麾下的奴隶军急忙结成了防御阵,把女王护在了中心。
依兰望向黑玫瑰,目光忽然凝滞。
她看到了一支箭。
刚才,坦利丝的神箭手试图先手狙杀黑玫瑰女王,没想到有人用身体挡在了黑玫瑰的前方。
是妮可。她的心口正正地插着一支利箭。天真善良的少女,正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样,往后栽倒。
“妮可!”依兰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前摇晃的画面固定下来,“金元素,走开!”
那支箭散成了光点,然而已经太迟了。
妮可倒下去,黑玫瑰接住了她,退了两步,搂住她跌坐在地上。心脏被刺穿,白裙被鲜血浸透,飞速扩散的血完全无法止住。
黑玫瑰垂下眼睛来看她,目光十分复杂:“为什么救我?我是你的敌人啊,你这个圣母!”
妮可用力地微笑:“乔治家……从来没有把平民当作敌人。请、请相信这一点,还有,我至死心向光明……真正的光明……像阳光那样,没有偏见,一视同……”
她冲着黑玫瑰抬了抬手,抬到一半,无力地垂了下去。
天真的妮可是自愿赴死的,她终于彻底看清了一切,她在尝试用自己的生命,来最后拯救一次那个破灭的信仰。
依兰把尾巴紧紧缠在了魔神的小指头上,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尖声大喊:“妮可!”
她是自然之神,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则,她无法强行留下逝去的生命。
魔神身形一晃,扬起短剑自黑玫瑰脸上划过。
依兰睁圆了眼睛,用力看去,只见魔神并没有杀死黑玫瑰,短剑的剑尖上,挑着一颗小小的、晶亮的泪水。魔神飞快地从怀里取出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小小水晶瓶,把这颗泪珠装了进去。
依兰的声音变得更加哽咽:“妮可!”
妮可用性命,换来了忏悔的眼泪。
“噢,天哪!”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声远远传来,“黑玫瑰女王设下陷阱,杀死了妮可公主以及我们坦利丝的战神霍华德大公,真是罪无可恕。今日,当由我来替天行道。”
他的声音像金属乐器,清脆干净。他温和地说话,但那一股天然的威势,却丝毫不容置疑。
他拥有一头阳光般灿烂的金发,一双奇异的金色瞳眸,气质卓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
毒蛇阿尔萨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是要把黑玫瑰和霍华德一网打尽。
霍华德从刑台上方跳了下来,走到了魔神的身边,目光落在了依兰小毛线的身上。
显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依兰。
“噢,小依兰,年迈的我,真的已经到了该退休的时候啊……斗不过年轻人了。”他感慨地说。
依兰小毛线摇了摇身体:“不,不是这样的。”
上次在北冰国,霍华德之所以陷入困境,是因为他不愿意把儿子维纳尔想到最坏。
而这一次,他没有想到老朋友奥登会背后捅刀。
说到底,他还是太过重情了。
重情不是错,善良也不是错,该付出代价的,是那些为了权势利益而扔掉了善良正直之心的人!
依兰皱起眼睛:“您可以用实力告诉阿尔萨斯,魔法师只是懒得玩弄阴谋诡计而已!”
她把力量借给了霍华德。
霍华德挑了挑眉梢:“噢,不错,自然之神回来了,魔法师自当崛起。稍等,稍等,在这个伟大的时刻,我需要整理仪容。”
他飞快地用手指把一头纯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
被精兵拱卫在正中的阿尔萨斯眯起眼睛,望向魔神:“没想到依兰小姐也在这里,真是让我感到惊喜。不过,这次见面,该说永别了。”
魔神慢慢地勾起了唇:“很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把双臂懒洋洋地环在胸前。
阿尔萨斯冷笑着,抬起了手。
他的右手食指上面,戴着象征绝对王权的铁扳指,见此物,如见国王本人。
霍华德踏前一步。
冰湖瞳眸涌动着风暴,他扬起双手,凛冬突然而至!
“杀!”阿尔萨斯挥下了手。
只这么短短一瞬间,他的声音就被冻出了三分颤意。
冰霜之壁平地而起。
霍华德像一位冰雪魔术师,操纵着如同幻觉一样的寒冰,筑起了冰霜高墙!
魔神懒懒散散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站定。
魔法师在释放魔法的时候,如果有一位顶级刺客为他守住后背,那可真是最好不过。
看着冰川一样的城墙迅速崛起,依兰不禁想起了当初的迈吉克。
她的小眼睛里蕴起了热泪。
‘迈吉克,安息吧,您的后代不会再被人从背后偷袭。这一次,胜利将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