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峰反问道:“君可有对策?”
从“张郎”变成了“君”,其下的含义张宾怎会听不明白。他的眼中闪出灼灼光彩,朗声道:“乱世不休,自当有人平之!若是使君愿定天下,某自当竭尽全力,助使君直上青云!”
定天下?梁峰皱起了眉头。这话,分明是怂恿他谋|反啊!当初崔大儒劝他时,不过说了些驱诸侯,守天子之类的话。而所有投奔他的幕僚,更是恪守本分,助他平定身边的乱局。谁可曾说过自立的事情?
当皇帝?说实在的,梁峰压根没有这样的想法。然而他面对的那张脸,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一旁,段钦忍不住低声道:“主公……”
这话是能随便接的吗?不管这姓张的小子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当轻易答他!
听到这声,梁峰才缓缓道:“君此言,狂妄了。我只想活百姓,止乱世,并无他念。”
张宾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若旁人不容使君退却呢?要放弃这万民,使他们重坠乱世吗?”
这下,连身边坐着的段钦都顾不上了,梁峰陷入了沉默。
他已经做了太多太多。从军功授田,到造纸雕版,再到府兵屯田,乃至将来必然要涉足的科举……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存活,硬生生从未来的历史中借鉴而来的。这些超越时代的产物,会对他产生反噬吗?梁峰不是没想过,可是他找不到其他办法。而权力就像一道立于悬崖上的窄梯,只能容人一步步向上攀爬,一旦停下脚步,就会人推挤,直坠深渊。
他同样也付不起如此的代价。为了梁府,为了上党,为了那些一直追随在他身后的人们。只能进,不能退!
面对那焦灼的沉默,张宾再次深深拜了下去:“使君胸怀天下,自当为天下择之。宾不才,愿助使君平这乱世!”
这人,绝不是济世忧民的类型。相反,他像张良、像贾诩、像刘伯温、像道衍和尚。是那种逢乱世则出的纵横家。他们的目标,也并非是简单的平定乱世,更是辅佐一位自己看得上的人才,助他们实现自身的政治理想。
梁峰看过无数的传奇小说,但是当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还是让他久久说不出话来。要用这样的人才吗?或者说,他能接受用这种“人才”带来的可怕结果吗?
“并州内忧外患,君可有教我?”终于,梁峰开口道。
张宾猛地抬起了头,两眼都放出光来:“新兴初定,当北上雁门,邀拓跋部共抗白部鲜卑,以固并州屏障。河东已落匈奴之手,可静观其变,任刘氏坐大,牵制洛阳人马。待到并州诸郡国皆如上党后,则当东探翼州,图谋幽燕,大势可成矣!”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正为他描述出将来的战略构想。白部鲜卑本就是拓跋鲜卑的附庸,邀请拓跋氏为自己巩固新兴郡,可谓再理想不过。放任匈奴汉国,则是养寇自重的一种方法,只要匈奴一天不灭,朝廷就要对河东用兵,谁敢冒着并州大乱的危险,来替换他这个并州刺史的职位?至于打通翼州,进兵幽州,则是自保和大局观的混合体。有王浚的野心放在那里,幽并早晚必有一战!
只这三条,就像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绘出了一副清晰图景。它背后跟的是什么,暂且不去考虑。但是想要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这实在是个良方。为何当年曹操会倒履迎许攸,刘备会三顾请诸葛?如今,梁峰实实在在体会到了。
“孟孙可愿替我出使雁门?”梁峰又道。
这既是听取了他的意见,同样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考验,张宾怎会拒绝?
傲然一笑,他拱手道:“宾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