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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暮,赶晋阳城门落锁之前,一支轻骑驰入了城中。非战时,非驿传,任何人都不能在城中纵马,饶是如此,他们也未荒废那高超骑术。卡在了纵马和赶路之间,马队一溜小跑,畅行无阻进了刺史府。为首那名骑士下马之后,对身边几人吩咐一声,便朝后院走去。
刺史府的后院,称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然而连通禀都不用,他大步穿过廊道,像是回了自家庭院般,来到了使君居住的主院。在侍从的引领下,踏入了已经燃起烛火的房间。
“回来了?新兵营如何?”案前,一人正持着卷文书翻阅,随口打了个招呼。就如他身上燕服一般,透着股舒适和漫不经心。
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带着满面尘土,一脸倦容。然而只是一眼,他的心就落回了原处,似乎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
“新兵还算可用。再有三个月,就能拉出去剿匪了。”奕延简单答道。
“善。”梁峰点了点头,对一旁侍女道,“替奕将军卸甲。”
两名侍女立刻引着奕延到屏风后卸甲洗漱。不多时,同样燕居打扮,奕延走到了梁峰身边,在侧席落座。
开始备战,他的任务就重了起来。需要各处巡视,一走就是几日。骑兵营的重建更要花费无数功夫。不过每当处理完正事,他都会不辞辛苦赶回城中。毕竟现在还未开战,能挤出些闲暇。等到真正兴兵,就不可能如此“散漫”了。
那公文似乎颇为重要,梁峰仍是一心二用:“用过饭了吗?今日厨房做了些烧饼,味道不差……”
他的话音未落,奕延腹中就咕咕叫了起来。梁峰不由笑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取些粥饼来。”
饭端来的极快。粥是黍米熬成的,里头加了些菜蔬。饼子在盘中叠成一摞,说是烧饼,其实跟馅饼无异。揉面时加入髓脂,裹了葱白羊肉,再撒上胡麻,烤制而成。只是闻起来就异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按道理说,没有一人用餐,一人在旁边看的道理。更何况梁峰的地位极高,寻常哪敢在他面前失礼。可是奕延并未推拒,就这么吃了起来。饼子几口就是一个,菜粥喝的也快,难为他还能兼顾吃相,算不得糟糕。
这样的吃法最催人食欲,饶是梁峰用过了晚饭,也忍不住在盘中取了个饼子,咬了一口。等到馅肉入口,他才失笑:“看你吃得香甜,我还以为这饼有什么不同呢。”
说着,他把啃了一口的肉饼递了回去。奕延顺手接过,毫不嫌弃的吃了个干净。只是片刻,粥饼都吃了个精光,一旁侍女奉上巾帕香茗,供他擦手漱口。
腹中填饱,身无拘束,奕延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并不打搅梁峰办公,他静静换了个姿势。身上的伤口刚刚痊愈,就四处奔波,还是颇为吃力。处在如此宁静的室内,反而让人生出倦意。
就这么安静的坐了半刻,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信陵有报,那个章典,在刘曜军中。”
奕延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迸出凶戾杀机:“寻到他了?”
“嗯。”梁峰面色不动,“这人之前一直在雍州,帮刘曜打理政务。最近才回了平阳。”
“我必取他性命!”奕延的声音里,是刻骨的恨意。当日从蓟城归来,他就把这事禀明了主公。其用意也极其简单,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这贱奴挖出来,碎尸万段!险些害主公死于非命的仇人,怎能轻易放过?!
“会有机会的。”梁峰的声音依旧淡淡。那次的寒食散,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这卑鄙小人绝不能放过。不过更重要的是,章典作为刘曜心腹,此刻回到平阳,恐怕有些深意。豫州的仗打的时间不短了,是收兵还是另谋他处,总得有个结果才是。
而这个消息,可不像什么喜讯。
“军械厂又研制出了一种床弩,弩身三弓,一次可发铁翎三枚。最远射程足七百步,且上弦时间,只需大黄弩一半。”梁峰又道。
听到这话,奕延精神一振:“城头要换弩机了?”
这样的利器,自然是优先城防。现在的霹雳砲虽然射程极远,威力又大,但是耗时太久,往往一次攻城只能用上一到两轮。敌人有了防备之后,震慑效果远远大于实际用途。但是换了新式床弩就不一样了,足以在毫不间歇的攻城战中发挥作用。而且射程如此远,若是敌方用了云梯、砲车等攻城器械,也能放火箭将之损毁。一旦并州各个城池要塞都配上如此利器,敌人想要夺城,就难如登天了。
“不错。”梁峰放下手中文书,轻叹一声,“守上党,当无大碍。就怕祸不在上党。”
奕延自然清楚梁峰担忧的是什么,低声道:“陉道在手,又有邺城,总会有法子的。”
梁峰点了点头,又道:“这几日奔波,可累了?”
“还好。”奕延可不会承认辛苦,只是简单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