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史回到刑部就给宋平安换了三品大员以上才有的单间待遇,同时当着宋平安的面儿吩咐看守的狱卒:
“所有送过来的吃食你先尝,送过来的水你先喝,他有个好歹,你也就不用活了。”杜长使对宋平安轻轻地眨下眼睛,“有空再来看你。”
宋平安坐在干净的床铺上,静默地垂下眼睛。
他这样天生娃娃脸的人,在不笑的时候,竟也罕见的有一丝冷峻。
掸掸衣袖,杜长史抬脚离开。
究竟宋平安值不值得他花这诸多心思,试一试就知道了!
杜长史刚回到自己屋子,胡安黎就找了过来。杜长史摇着折扇,风流潇洒的问,“你怎么有空过来?”
“避嫌。”
杜长史便知是在审问南安世子,扇子一指茶壶,“喝茶自己倒。”
“我不是过来喝茶的。师兄你过去吧,殿下身边没个人不成。”
杜长使的视线落在他袖子上的不大明显的褶皱,像是被谁抓揉过,还有一两点湿渍。面对师兄的打量,胡安黎面无表情。杜长使拍拍他的肩,“那我去了。”
刑部审案,寻常用不到大堂。如杜长史等人都是去各自的刑讯屋,到大堂审问的必然是重大案件。
到大堂门口时,杜长史瞥一眼守在门口的胡家二公子,胡安然。
胡安然今年十八,胡世子对庶子女的偏爱阖帝都有名,胡安然以往也是权贵子弟中的有名人物。
他面容憔悴,形容消瘦,弱不胜衣,一眼望去就令人心生怜惜。
杜长使住了脚,刚刚拍过胡安黎肩膀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胡安然的肩膀,杜长使柔声安慰,“安然,不要太自苦,你这样,让胡叔叔怎么能放心呢?他最疼你。”
“杜二哥。”胡安然眼圈儿泛红,自父亲出事,他历经人情冷暖,其实胡安然以往与杜长史的交情倒是一般,杜长史如今待他倒比以往那些人强些。
“别担心。”杜长使得眼眸中掏出安抚与鼓励,轻声道,“我这就要进去了,以后再说。”
“嗯!”胡安然点点头,望向杜长史的眼中满是祈求。
杜长史用力捏捏他的肩膀,转身进了大堂。
御史台左都御史还没到,大家坐在后堂说话。
穆安之自然坐上首,黎尚书与大理寺谢少卿陪坐。
大理寺卿胡颍避嫌未到。
杜长史见过礼,穆安之摆摆手。
杜长史见程侍郎华长史也在侧,就知并非人手不够,而是穆安之特意叫他过来的。
毕竟会审侯府世子,并非什么人都可以参与。
不过杜长史奇怪的是,胡源已经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怎么又要三次会审呢?
杜长史过去坐在程侍郎下首,程侍郎将卷宗递给杜长使,“早上山东那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账目有些对不上。”
账对不上?
杜长史修长的眉毛微微一动,手上已是翻开卷宗,一目十行扫过,杜长使心中越发震惊。
郑郎中许郎中被殿下派去山东,就是为了查算严家案的亲身参与者——前昭武将军刘重的案子。
郑许二人都是干才,这次送来的,非但有刘重生前身后这些年的账目,连带当年帮着刘重出手严家粮草的粮草商们的口供。
再对比严琳拿出的当年严家产业的账簿清单,对照南安世子胡源的口供,银两缺口达五十万两之巨。
这五十万的银子哪儿去了?
郑许二人送来证据环环相扣,除非山东人提前串供,出纰漏的可能性很小。严琳上缴的严家账簿也经多方佐证。
这银子去了哪儿,如今只有问南安世子了。
真是愚蠢。
如今南安侯回朝,不论世子招出什么,看在南安侯的面子,只要不是谋反的罪过,总有三分香火情,南安世子竟是在隐匿银钱。
要是五百万两,也值得侯府世子撒一次谎。
五十万两,这纵不是一个小数目,也绝不是一个大数目。
有些事情看着复杂,其实简单,就像这五十万银子,三方证据一对比,就知道是哪里的岔子。
这也是为什么要会审南安世子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