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青石板砖上开出冬日里的红梅,鲜艳得夺目。
一个咕噜声,一双眼瞪着薛怜滢在的地方。
“……”薛怜滢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冒出细细的薄汗,眼前的这一幕对于她这个温室里娇养的花朵儿来讲,过于恐怖。
当天夜里,太医院有还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连夜前往景玥宫。
薛怜滢身穿单薄的里衣,身上盖着厚重的被褥,整个人发着烧,嘴里说着胡话。
花韶月一身明黄色长袍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忙前忙后的老太医们,脸色有些不悦。
“何时能醒。”花韶月瞥了一眼薛怜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问道。
真是个弱小的幼崽,连一点点的小惊吓都承受不起另一个自己究竟是怎么喜欢上这样的人呢?
若不是自己感受到危机,强行出现把另一个自己塞回去,可能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回陛下的话,这……”老太医跪在地上,虚虚抬头望了在床上的薛怜滢,似乎是没想法要怎么称呼她。
花韶月淡漠道:“喊她薛小主。”
前朝公主的身份,还真是有点儿小碍事。
“是。”老太医颔首示意,“薛小主受了惊,这夜里也凉,才会导致发热的症状,多喂几服药,夜里多安抚安抚即可。”
“朕问……她何时醒来。”花韶月拧巴着眉,似乎不太想知道除此之外的事情。
“兴许三刻钟后。”老太医估摸着个数告知花韶月,具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他们也不知道啊。
第110章万国之主的茶杯皇储3
人自有命,他们只是大夫,并不能操控人命,更不能操控对方的意识。
至于花韶月想要知道薛怜滢什么时候会醒,他们也只能是估算一个数。
再者薛怜滢只是因为高烧才会昏睡不醒,等着烧退下后,人就可以醒。
“把药煎好,其余人下去。”花韶月头疼地让人下去,这孩子的心里承受压力实在是太弱了。万一以后这些事情一多起来,她总不能每次都受到惊吓,夜里发高烧吧?
“是,陛下。”
众人异口同声道,一行人哗啦啦地离开,偌大的寝室里就只剩下她和薛怜滢两个人。
微弱的烛火摇曳生姿,忽明忽灭,衬着这人脸上的寒霜少了几多。冷冽的眉眼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她轻抿着唇,坐在床沿上。
纤细如玉的指尖轻抚她稚嫩的脸颊,用指腹抹去她额头上渗出的薄汗。发高烧的人,最好是捂出汗来,这样好得快。
花韶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就如此脆弱呢?”跟个瓷娃娃似的,经不起一点儿吓。
“唔~”小姑娘无意识地蹭着花韶月的指尖,似乎是感觉到对方指尖上的凉意,想要沾染上,降低体内的燥热气息。
-花花,我都说了鸭~滢滢她还是个孩子,需要好好呵护。
653悄悄地从小黑屋里面出来,看着花韶月温柔的模样。它顿时就松了口气,这才刚冒泡说话。
-呵,孩子?你到底是谁的系统?
花韶月冷笑了声,将653从虚拟空间里面提溜出来,指尖戳着它软乎乎的小脸蛋问它。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转成反派作死部门,而是时空管理局最热门的红娘部门呢?
-花花,你怎么可以侮辱我的职业道德!我这是为了谁哦!为了你媳妇,我可是差点被主系统弄死呢!
653一听,一下子就炸毛,扑腾地小身子嚷嚷着。
-嘘,别把她吵醒了。
花韶月用食指抵住殷红的唇,眸里透着几分笑意。
653的声音分明不会被除她以外的人听见,可花韶月就是明晃晃的表示着‘你太吵了,会把薛怜滢吵醒’的态度。
653顿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的。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心里即便是再走什么不满意,653都乖巧地闭上嘴巴,半句话都不想说了。
薛怜滢睡得有些不安稳,不知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还是其他事情。
小姑娘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就跟个爱操心的小老太婆似的。梦境里似乎有什么是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导致她翻来覆去着。
刚给她盖上被褥,薛怜滢一个翻身又将它踢到,一点儿都不老实。
花韶月才走开两步,又无奈地转过身,拉着小姑娘一脚踹开的被褥,仔仔细细的将被褥盖在她身上,顺便再藏好被角。
-花花,要不你抱着她睡?你看看滢滢要是没有人看着,她等下不仅发烧好不了,可能还会加重呢!
653出了个馊主意。
-闭嘴。
花韶月冷着脸喝道。
即便理是这个理,可是这种话从653嘴里说出来,就跟变了个味道似的,让花韶月极其不自在。
花韶月唤了人,将自己的衣物取来,自己转身进了后面厢房的浴池里。
景玥宫里有个浴池,从山上引流而来的温泉水,冒着烟雾,一旁的山水画屏风挡住了一半的浴池。
宫女们捧着衣物站在屏风后面,垂眸低首,不言不语。
花韶月行至屏风后面,正想要解开身上衣物时,颇为不自在地转过身让她们将换洗的衣物搭在屏风上后就退下。
原主有让人看着洗澡的习惯,她花韶月可没有,人多了,反而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是。”宫女们齐齐将衣物整齐地搭在屏风上,手里捧着托盘往后退走。
她们早就已经习惯这位女皇陛下的喜怒无常,她们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了,其余的事情,也要有命去想才行。
浴池里,温泉水冒着雾气,一旁夜明珠的光泽虚虚地照亮周围。
白雾缭绕间,似有一人行至水央,墨发浮在水面,宛如水墨丹青。
……
薛怜滢醒过来时,感觉到自己喉咙干渴难耐,她从被褥里起身。
跌跌撞撞地披上外衣,从床榻上下来,檀木桌上有白玉碗,里头的水是黑色的,还有股难闻的气味。
薛怜滢皱着眉,整个人的身子都趴在桌子上,她人小,不靠着桌子,半跪在椅子上是无法拿到摆放在正中央的茶壶。
胖乎乎的小手手抓着茶壶往茶杯里倒水,可倒了半天却没有一滴水。
薛怜滢晕乎乎地看了周围一眼,并不是熟悉的环境,她想要喊人,又害怕引来跟之前那群太监宫女们一样的人。
干渴的嗓子,仿佛冒着热气,她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而花韶月一边擦拭着滴水的长发,一边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花韶月冷声道:“小心烫。”
小人儿忽然听见声音,捧着白玉碗的手抖了抖,一下子捧不住了。
白玉碗砸落在桌面上,里面的汤药撒了一桌子,还有的溅到薛怜滢的身上。汤药还有温度,薛怜滢被溅到的手腕红了几点印子。
花韶月快步地将人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小姑娘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是渴了吗?”
小姑娘愣愣地点点头,黝黑的眸子里卷着泪珠,她张了张口,嗓音略显沙哑道:“疼。”
薛怜滢伸出自己被烫到的手腕,白皙如玉的肌肤配上那刺眼的红,让花韶月沉了眼眸。
“来人。”花韶月抱着薛怜滢坐在床沿上,仔细的用丝巾擦拭着小姑娘身上的药渍。
原主的心腹太监从外头推门而入,弯着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烫伤的药膏取些过来,再备上薛小主穿的衣裳送过来。”花韶月将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反而是披着身外衣。
墨色的长发滴着水,打湿了她肩上的外衣,她垂着眸子安抚着小姑娘,接着道:“再备上着粥,还有把药在熬一碗过来。”
花韶月扫了眼桌面上的狼藉,吩咐完一切后,将小姑娘抱起来往浴池那边走去。
“滢滢要去洗澡吗?”花韶月放柔了声音问她,丝毫没有想对待其他人的冷意。
-呜呜呜,花花,我好感动啊!你居然会对人温柔了!
653时不时出来秀存在感。
如果以前有人说花韶月会对别人温柔,那它肯定嗤之以鼻,但现在嘛~
嘻嘻嘻~习惯就好了。
-闭嘴,吵死了。
花韶月随手把653关进小黑屋里面,别老是出来秀存在感,这样特别碍事,它懂不懂。
-嘿嘿嘿~我懂,我都懂。
653顺其自然地躲进小黑屋里。
“嗯嗯嗯。”薛怜滢小声点头,身上有股药味,衣服也沾染了药渍。
她是个爱干净的孩子,自然是想要换上新衣裳,而不是满身脏兮兮的。
浴池冒着热气,薛怜滢轻轻地拉了一下花韶月的袖子,小声说道:“大姐姐,滢滢下去就好了。”
说着这话时,小姑娘的耳朵都是红彤彤,连同着那白皙的肌肤都染着桃红。
“有点烫。”花韶月倒也没反对薛怜滢想要自己去洗澡的想法,只是叮嘱了句话后就把人放在浴池边上。
而花韶月自己转过身坐在屏风后面的软榻上擦拭着长发,她虽然抱着薛怜滢,可身上没有沾上其他东西。
她褪去外衣,肩膀和后背的位置早已被发梢上垂挂的水珠打湿。
小姑娘在水里的动静不大不小,正好让花韶月听得分明。
宫女们捧着托盘缓缓而至,她们跪在花韶月面前,伸出手请花韶月挑选衣物。
朝代更替,宫里并没有合适薛怜滢的衣服。就算是有,也是前朝留下的衣服。
他们哪怕是连夜赶工都不可能在一刻钟的时间里做完衣裳,更何况,他们还不清楚薛怜滢的身形,因此他们取了之前做好的衣裳过来。
不清楚花韶月对薛怜滢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他们也不敢随意去猜测,生怕猜多了后,这脑袋就保不住。
原主即便不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女皇,可雷厉风行的手段却令人心口发凉。
以一介女子的身份稳坐帝皇之位,可想而知原主付出了怎么样的努力。
“放下后退出去。”花韶月慵懒地扫了一眼,大抵是跟薛怜滢的身形差不多的衣服,大概能穿。
宫女们得到命令,二话不说地将托盘里的衣裳放置在一旁的长桌上面,一行人齐齐退下,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将浴池房间里的门关上。
浴池里的夜明珠散发着光芒,不知过了多久,从里面才传来小姑娘脆脆的嗓音。
“大姐姐,有没有换洗的衣服,滢滢身上的衣服穿不了了。”薛怜滢窘迫地抓住脏衣服,从浴池里出来,长发遮住身躯朝着外面喊花韶月。
“朕给你拿过去。”花韶月从软榻起身随手拿上衣裳走过去。
“好。”薛怜滢颤抖着尾音,不知是不是害羞的缘故。
花韶月并没有想薛怜滢想的那样直接走到她的面前,而是侧着身子把衣裳递过来给她。
这样的做法让薛怜滢顿时就松了口气,她羞涩地伸出手接过衣裳。以前贴身宫女为她沐浴穿衣时,薛怜滢想自己都没有如此忐忑过。
薛怜滢忘记了一件事,她贵为公主从未给自己穿过衣裳,更何况她身子还发着烧,完全不知道怎么穿。
第111章万国之主的茶杯皇储4
等了一会儿,花韶月都没见到薛怜滢从屏风后面出来,她坐直了身子问道:“为何还不出来?”
花韶月的声音带着点冷意,像冬日里的寒霜,簌簌落地。
薛怜滢拽着衣裳,耳尖通红一片,小声说道:“大姐姐……我不会穿。”
小姑娘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哭腔的韵味,似乎是窘迫到了极点,只能寻求别人的帮忙。
花韶月问她:“我进去帮你,如何?”
小姑娘不会穿衣服,这件事情还真是让花韶月想都没想过。她也不愿意让别人进来给小姑娘穿衣裳,自然是自己动手了。
“好。”薛怜滢脆脆的开口,贝齿轻咬着唇,面色甚是纠结。
转身进了屏风后面,印入眼帘的是小姑娘那双如玉圆滑的脚趾头,带着粉嫩的色泽煞是可爱。
她怀抱着衣裳,浑然是不知所措的模样,在看见花韶月进来时,薛怜滢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似乎有些羞涩。
“别动。”花韶月无奈一笑,她瞧着小姑娘每当她自己靠近一步,就想要后退一步的模样就觉得她越发的可爱。
另一个自己喜欢的是这种可爱的小姑娘吗?真是……变态啊。
“好。”薛怜滢点点头,忍住了自己想要后退的念头,任由花韶月的手轻轻地搭在自己肩膀上。
只见她面色如常地将自己怀里的衣裳抽走,丝帕擦拭着身上挂着的水珠。
薛怜滢只觉得自己成了个提线木偶,花韶月说什么,她做什么。抬手就抬手,转身就转身,十分配合。
一套简单的衣裙,花韶月帮她穿了好一会儿,可薛怜滢还没走几步路,就被某个人一把抱在怀里往外走。
“还难受吗?”花韶月抱着小姑娘,单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感受着她的体温。
“不……不难受了。”薛怜滢乖巧地靠在花韶月的身上糯糯的说道,眼底满满的依赖。她小心翼翼地拽着花韶月的衣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着什么,却又怕惹得花韶月不高兴。
花韶月撇了她一眼,淡漠道:“有事便说,支支吾吾做什么?”
“能不能别走,滢滢怕……怕黑,怕一个人。”薛怜滢咬了咬唇,试探性地问她能不能留下来。
可薛怜滢知道自己害怕的并不是这两样东西,而是别的事情。
她害怕梦回午夜的时候,看见母妃惨死在院落。
她害怕回想起宫门外火光冲天,哭喊打砸的混乱声。
还有那……鲜血横流的房门口。
薛怜滢是对花韶月有印象的,她记得眼前的这个大姐姐一身骑装,英姿飒爽,一柄红缨枪将挡在她面前的人一一挑开。
宫女们都说让她跑,跑得远远的,不要再回头。
可是,她迈不开步伐,她无法丢下朝夕相处的人,最终一头撞进了大姐姐的怀抱里。
与其他人不一样,她逃过了一劫,依旧在这景玥宫里,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若不是时机不对,或许薛怜滢会喜欢上这样的人,憧憬着这样的人生。
“嗯。”花韶月微微颔首将人放在床榻上,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托盘里还放着同样一只白玉碗。
她本就没打算放薛怜滢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景玥宫里,谁知道她前脚刚把人放下,后脚653绝对会在自己耳边念念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