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得?”皇上冷笑了一声,“不认得,那姓苦的还特意为你原石采买药物?”
“这……或许这姓苦的人出身于原石,见瘟疫暴发,于心不忍,故而……”誉王想着措辞回答,他不知萧陆川之前做了哪些准备,此时显得非常被动,只能想尽办法将自己和苦先生的关系撇清,莫让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孽子!”皇上此时已经动了真火,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满脸通红,连声咳嗽起来,“咳咳咳……”
“皇上,保重龙体啊!”一旁的洪公公见状,急忙上前为皇上顺气,给皇上递上一方帕子。
“咳咳咳……”皇上咳啊咳,竟然咳出一口暗血,吐在那帕子上,触目惊心。
他眼神一暗,洪公公知道事情关系要害,急忙将那帕子收拢于自己的袖子里,不敢让人瞧见,又一脸若无其事地退到了皇上身后去。
皇上平缓了一下气息,方才冷笑道:“按你这般说辞,这苦先生都知道原石瘟疫严重了,你这当节度使的还不知情?你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眼瞎!”
“儿臣,儿臣是真的被蒙蔽了啊,父皇!”誉王急忙把头埋首于两手之间,匍匐于地面,不敢起身抬头。
此时,出去询问的内侍回来,将一份供词递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览过供词,许久没有开口。这般沉默,让台下众臣都感到一种窒息感,而誉王更是觉得头上顶着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头晕眼花。
过了许久,上首才传来皇上的一声长叹:“家门不幸,愧对百姓啊!”
“父皇……”誉王不知皇上此话何意,却听皇上幽幽地唤了一声:“沈御史。”
“微臣在!”沈煜安出列,恭敬而严肃地回应。
“给朕查清楚这姓苦之人究竟是受命于何人!再查清楚,原石县一干臣子,究竟有无蒙蔽上峰,知情不报,企图遮掩疫情。”
“是!”
“誉王身负重大嫌疑,暂时关入宗庙,严禁任何人探访。”皇上此言一出,誉王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父皇,儿臣……”
“闭嘴!”皇上哪里还容他聒噪,此时没把他直接打入天牢,已经是看在往日父慈子孝的情分上了。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还是一份天大的罪。
青王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这些都是誉王所为,但皇上猜测,事情恐怕与老三脱不开关系。
御前侍卫毫不客气地拎着哭唧唧的誉王退出了大殿,皇上松了一口气,又发了一道旨意:“即日起,令太医院御医分批前往原石县,召集天下能人共同压制瘟疫。”
“父皇,”这时,萧陆川又抬首道,“此次海州城瘟疫得以迅速扑灭,其实是有能人相助。”
“何许人也?”
“海州沈氏药铺掌柜叶小姐,也是林中书府里嫡小姐,庐陵县令叶大人的养女叶晚茶。”萧陆川看了一眼文臣之中的林子台,林子台面露诧异,显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有这份能耐。
“此女幼时得遇高人指点,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疫情当前冲锋陷阵,不畏艰辛,统领海州一群大夫、郎中,用沈家药铺特制的奇效药,是才及时扑灭了疫情。如今南疆百姓,都称她为南疆圣女。”萧陆川慷慨激昂地夸赞,“听闻原石县疫情暴发,叶小姐又立即请命前往原石救援,此女义薄云天,赤子之心,堪为天下医者表率!儿臣斗胆,恳请父皇重用叶晚茶,统领医官共抗疫情。”
“殿下,此女虽然医术高超,却身为女子,怎能由她为统帅?”一旁,一名文臣立即提出了反对。
“叶晚茶既有高超医术,不亚于太医院诸位御医,而且她还有对抗疫情的经验,如此事关人命的位置,能者居之,又岂能有男女偏见?”萧陆川反驳道,面色无异,但袖下手指紧握拳头,骨节发白。
“话虽如此,但是……”朝中诸臣议论纷纷,都觉得让一个女子统帅医官去完成这么一件大事实在匪夷所思。
在他们眼中,女子所能,不过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去南洋挥霍家财,她们能成什么气候?
“林爱卿,既是爱卿之女,爱卿可有什么意见?”皇上眯着眼睛,瞥向了一旁的林子台。
林子台缓缓出列,拱手道:“微臣惭愧!晚茶虽为微臣亲女,却是由西洲兄养大,微臣竟不知小女能有这份能耐。但,海州城瘟疫确实如殿下所言,可谓历年瘟疫防护之典范。若此真为小女所为,微臣感到无上光荣。陛下,任人唯贤,无论亲故,但既然小女能有这份贤能,微臣也愿意不顾天下人耻笑,举荐小女为医官统帅!”
说罢,林子台躬身一拜,不再多言。
“林爱卿说得好!”皇上龙心大悦,笑道,“任人唯贤,既是贤能,又怎管得了她是男是女?朕便封这南疆圣女为此次疫情医官之首,一切事宜皆有此女做主,若是能压制住瘟疫,朕必将重重有赏!”
“谢陛下!”萧陆川和林子台同时为叶晚茶谢主隆恩,林子台还偷偷看了两眼身旁这玉树临风,身怀大义的青王,心下有几分猜疑。
青王为何会替晚茶在御前争功呢?难道……
顿时,林子台看萧陆川的眼光就有些不一样了,和之前的沈煜广有些类似。
防狼防虎防王爷,务必护住小棉袄啊!
皇上的一笔亲封,直接把叶晚茶给推上了高位。
不过叶晚茶也的确没有令人失望,她到达原石县后,便立即投身于战斗,有了这“统帅”之名,便更方便她组织人手,消灭蚊虫,净化水源了。
再加上有沈玖源源不断的药物支持,又有海州城治疗疟疾的经验,病患送到叶晚茶手下,几乎都有了生命保障,哪怕是已经奄奄一息,快要绝气的老者。
这让原本还颇不服气的御医们心服了,有人做了一番统计和预估,有叶晚茶在,这瘟疫的死亡人数竟然大幅度下跌,比他们预计得要少了大半。
一时间,叶晚茶“南疆圣女”之名,声名远扬,竟然与沈玖那“沈财神”不相上下。
这年九月中下旬,原石县已经周边的疟疾被死死地压制下来,并未像原剧情那般一路向西北蔓延,引发西北部包括西戍边军在内的人员大批量死亡。
灾难平息之际,关于这场瘟疫的前因后果也被御史台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场瘟疫其实是从原石县更西边的荒夷之族传来的,加上原石山洪暴发,这疫情早在七月初便已经在原石传播开来。
御史台调查原石时,部分资料已经被销毁,但听闻誉王在殿前将罪过全部归于原石官员,这些官员们都坐不住了,纷纷拿出了藏在自己手底下的证据,声声泣血地指控誉王,说瘟疫初发时便已经上报誉王府,但誉王府下令要他们销毁证据,毁尸灭迹,将瘟疫偷偷地压制下来。
只可惜,这次瘟疫来势凶猛,就算有常山等药物支援,也未能压制得住。
于是,事情就被捅开了锅……
而关于将瘟疫带去海州的苦先生,京城的御史们也查到了蛛丝马迹。
这名苦先生本不是大武人,而来自东海的离岛,只身前往大武,本想入仕途,却因为自己异国人的身份,无法参加科举,最后只能投于户部尚书门下,做了一名幕僚。
户部尚书何许人也?阮贵妃之父,誉王之外祖也!
于是,哪怕苦先生嘴巴再硬,还是免不了把火势烧到了阮贵妃和誉王的身上。
听闻阮贵妃气得在宫里砸烂了不少东西,还时时刻刻想去御前求情。
可皇上不为所动,查明一切后,直接下令剥了誉王的官服身份,砭为庶人,状况竟然连平王还不如。
可怜原本再熬过半年,阮贵妃就能得以封后,到时候誉王子凭母贵,储君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今,誉王一朝走错,倒是也连累了阮贵妃,皇上一气之下,将阮贵妃砭为嫔,险些打入冷宫,最后罚去宗庙,日夜与经书为伴。
为此,徐妃倒是笑话了许久,也不觉得心里憋屈了。
此时,后宫者谁最大?没有皇后没有贵妃,那不就是她徐妃了?
伴君如伴虎,风水轮流转,看苍天饶过谁!
平王被斥,誉王被削,眼下最炙手可热的当朝皇子是谁?
自然是青王!
一时间,京城的青王府险些被人踏破了门槛,朝中大臣无不登门拜访,想拉拢拉拢未来储君的关系,顺道看看青王府缺不缺女主人。
萧陆川左右推托不见,最后让严伯在门口挂了个谢绝会客的牌子,这才安宁了不少。
他独自站在西边墙角下,抬头看了看墙头那株已经枝繁叶茂的枣树,心情方才好转。
许久不见,分外想念,此刻只想飞身赶回南疆,看看沈小九又在捣鼓什么花样。
然而,萧陆川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离开南疆,便很久都没有再回去过。
宗庙里,灯火凄冷,四处阴森。
阮嫔俯首案头,细细写下一卷卷经书,可她眼中流转的,却是一道阴冷毒辣。
“去告诉我儿,叫他这段时日暂且蛰伏,莫要轻举妄动,等待最好的翻盘时机!”她也不抬头,低头而道。
只见火光乱窜了几下,宗庙中便又冷清了下来。
“青王……咱们走着瞧吧!”阮嫔轻咬红唇,手指紧紧捏着笔杆,纸上落下了一滴滴墨渍,好似鲜血飞溅而染。
第90章奉命上京城
青王上京一个月,叶晚茶和傅君恒前往原石县也有一个月,林嬗舞和沈小狼五日前又再次出航,在海上劈波斩浪,逍遥快活。
沈玖成了唯一的闲杂人等,只能跟一群幕僚大眼瞪小眼,处理着青王府的杂碎事宜,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呕心沥血。
被惹烦了,她干脆撂挑子,把那些细碎婆妈的小事儿丢给了幕僚去打理,自己倒是天天跑去海边的军械制造坊找茬。
有了林嬗舞提供的第一批特殊铁矿,第一批大武的国产火炮已经出炉。
相较原版,这些火炮要稍微小一些,炮座底下还安装了四个轮子,让人可以不费力气地推着火炮到处跑。
没有人知道,光是为了这四个小小的轮子,这帮工部的大老爷们儿被迫加班加点,把轮子的设计改了好几个版本,才好不容易听得沈九少点头说了声好,各个毛发都秃了一半。
就在几位大人觉得自己是时候功成身退,想要回家好好给自己的头上种种草时,沈扒皮玖又给他们送来了新的任务。
“沈九公子,您这船这样设计……是想安装这些火炮?”工部的李大人看过了沈玖的设计图纸后,雪白的胡子都一根根飞扬了起来,“可是这船明显不合常理,特别是这炮口,难道不会进水吗?”
“反正这就是我提出的要求,至于怎么做,你们看着办。”沈玖摆出甲方爸爸的态度,把图纸塞进了李大人的怀里,气得李大人脸色发青,却又不敢拿沈玖怎么样。
毕竟,这位小爷可是圣上看好的人物,招惹了他恐怕……
“船舷别忘了做好防水。”
“是……”
“放置火炮的船舱记得空间弄大一点。”
“……是”
“这船的载重量要大,还有,不能一下水就让炮口没入了水里。”
“……”
“哦,对了,咱们的速度得快些。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沈玖昂着头,负着两条手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一瞬间,她似乎又变回了前世那个被下面员工恨得牙痒痒的霸道总裁沈总经理,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你!”李大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通红,就像是被烧熟了的油焖虾球,冒着一丝丝油光。
他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工部的精英,是工部的老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压迫与剥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去他的沈家九少!去他的南疆财神!这分明就是个不讲道理的魔鬼!
李大人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里的小榔头,只想逮着沈玖的脑袋瓜子一顿猛捶,砸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装满了水。
眼看李大人情绪激动,神色异常,其他几个工部的急忙上前来,一边一个抱住了李大人的两条胳膊,死死拉住了李大人。
开什么玩笑,眼前这位小爷现在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是沈大将军最疼的小儿子,他们这些小官,哪里能得罪得起!
“别拦着我,今天我非得把这孙子给好好收拾收拾……”李大人正欲挣扎,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来者匆忙,蹄声踏踏,似是要把这松软的滩涂都踏出在木板上行军的效果。
声音由远及近,到了军械制造坊跟前,就听一阵马儿嘶鸣,一名披着黑色斗篷,腰佩皇宫内院特殊定制短刀的宦官,便在众多侍卫的拥护下,走进了宽敞明亮的“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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