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小子……发育迟缓?
“咳咳!”见萧陆川的目光越发放肆,沈玖轻声咳了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萧陆川只能撇撇嘴,委屈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带路。
两人的神情,就像是两只吵了架的小猫,一个想凑近,一个装腔作势地要挠人……傅君恒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不久,前面迎来几名宦官,为首的便是之前给沈玖宣旨的赵公公。
“青王殿下,傅公子、沈九公子请在此稍歇,待圣上传唤再请各位移步御前。”赵公公客客气气地把几人迎进了屋里,沈玖一瞧,屋里还有人,正是刚刚分别不久的叶晚茶,以及一名看起来有几分陌生的中年男子。
“见过青王殿下!”见萧陆川进来,叶晚茶起身款款一拜,那中年男子见状,急忙跟着拱手行礼:“下官庐陵县县令叶西洲,见过青王殿下。”
沈玖这才得知,这名面目严肃,不苟言笑,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便是她那位叶姨父啊!
“沈瀛雨见过姨父!晚茶表妹,几日不见,身子可还好?”沈玖上前去寒暄,她嘴巴素来甜得像是抹了蜂蜜,于是很快就和叶家人打成了一片,便是叶西洲那张肃穆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
看着沈玖与叶晚茶、叶西洲相谈甚欢,傅君恒悄悄地凑到了萧陆川的耳边,附耳轻声道:“看此状况,圣上必定要抬升叶家,哪怕是给叶姑娘封个郡主,也极有可能。”
萧陆川听了微微侧头,疑惑地看向自家师兄,似乎在问:这不是应该的吗
“咳咳……”傅君恒顿时心塞,觉得自家师弟实在是太心大,太迟钝,他这当师兄的,可得好好提醒提醒,“叶姑娘若是成了郡主,那她与九弟……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萧陆川骇然失色,他怎么没想到呢!
一个林家千金到现在还觊觎着沈府九少奶奶的位置呢,若是再来一个郡主……
若不今晚就去沈府提个亲?早早把人抢回青王府?
“陛下宣青王殿下、傅君恒、沈瀛雨、叶晚茶、叶西洲觐见!”就在萧陆川被吓得“花容”失色,脑中满是各种糊涂心思之际,屋外传来了赵公公的宣召。
听见宣召,萧陆川也不敢再分了心思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他领着众人一口气踏上层层石阶,入了深红色的殿门,又跨过高高的门槛,便来到了皇上的御书房。
御书房的两旁,有几位朝臣站起身来,向萧陆川行了礼。
其中,除了礼部的两位大人外,还有林子台、沈煜安和沈瀛扬。
看到自家二叔和三哥,沈玖那紧张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些,于是壮着胆子朝正前方看去……
“儿臣参见父皇!”
沈玖刚一抬头,前头的萧陆川却率先跪了下去,于是傅君恒等人也随之跪下,害得沈玖不得不又低下头去,把脑袋埋在了双手之间。
“草民(下官)(民女)参见陛下!”
“嗯,都起……”皇上的嗓音十分平静,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案前跪着的几人,却忽然对上了一双颇为灵动的眼睛。
那双眸子折射着斑斓色彩,明亮而透彻,似是熠熠生辉的宝石。
若是换作平日,皇上必要责备这人御前失仪,可眼前这毛头小子,与他对上视线后压根儿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失了礼节,也没和往常那些小辈一般吓得哆哆嗦嗦急忙避开视线,反而睁大了那双明亮的眼眸,眼中似是满满的惊喜。
见到朕,有这般开心吗?真是个小机灵鬼!
皇上心里顿时觉得舒服得很,也就免了沈玖这“御前失仪”之罪。
沈玖自是不知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看见皇上会这般惊讶,实在是因为——皇上那双狭长的眼睛与萧陆川实在是太像啦,似是星辰浸润在浩瀚银河里!
看着那双眼睛,就好像看着萧陆川的,她自然就忘了什么叫天子之威,情不自禁地就盯着多看了几眼。
“咳咳!”沈煜安注意到了沈玖的失礼,急忙咳了几声,狠狠瞪了沈玖一眼。
沈玖这才收回了视线,顿时觉察到自己干的事情似乎有点出格,在这君臣阶级制度森严的古代,几乎可以被定为“蔑视圣上”“大逆不道”了,于是吓得急忙垂下了头,脸儿也变得通红通红,好似个仙桃儿。
“呵……都起来吧。”皇上眼睁睁看着那雪白的小脸蛋变成了桃色,心里觉得有趣得很,于是也变得和颜悦色了许多。
林子台朝着礼部的两位大人使了个眼色,礼部尚书便出列,打开了长长的卷轴,开始念诵诸人的功绩。
“太历二十四年,原石瘟疫起,祸及南疆海州……”
礼部尚书先用了大段大段的文字,把前因后果描述得事无巨细,听得众人直打瞌睡,忽然,他又提高了几分音量,犹如敲鼓突然敲了一记重锤,“咚”的一声,敲在众人心头。
“圣上欲行嘉奖,林氏之女、叶氏养女叶晚茶上前听封——”
叶晚茶落落大方地走出来,跪在御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氏晚茶,德医双馨,有妙手回春之绝技,有济世度人之慈悲,此次瘟疫救民无数,功德无限,着即册封为圣手郡主,钦此!”
“谢陛下!”叶晚茶双手伸出,接过这一卷沉甸甸的圣旨,眼中微微有些湿润。
“庐陵县令叶西洲,为政治平宽简,教女有方,特令,即日调入礼部,为员外郎……”
“谢陛下!”叶西洲双膝跪地,激动地叩首谢恩。
叶西洲为官倒也勤勉清廉,但在能力上却与林子台、沈煜安相差甚远,所以才被一直外放,未曾得召回京。
他本以为自己一生都要守在庐陵县那巴掌大的地方,没想,却因为养了一个好女儿而获得了回京的机会。
既是父凭女贵,品级上自然不会升得太多,只是从七品县令,提拔到从六品的礼部员外郎。
但既然回到了京都中央,朝中又有林子台等旧友相提携,日后升迁的机会还少吗?
赏完了叶家,礼部尚书大人又开始封赏傅君恒。
照理说,以傅君恒之才,皇上必定要招揽入朝的,但皇上知道傅君恒的身份,也知道傅君恒意不在本朝,只在未来,故而也随了他的愿。
反正,他辅佐下一任帝王,也是辅佐大武王朝,皇上怎好意思吃自己儿子的醋,挖自己儿子的墙角。
所以皇上并未给傅君恒任何官职,却是赐封了一个正五品的“护国县子”,也就是子爵,赏了几百亩良田和几百户食邑。从此傅君恒便是有爵位在身,想来大武有事也不会不理不问。
这下,封郡主的封了郡主,封子爵的封了子爵,轮到沈玖了,众人无不猜测着陛下会给沈玖什么赏赐,就连沈煜安和沈瀛扬都紧张了起来,就怕陛下嫌沈家担子不够重,再给加上个什么爵位……
不过,那负责宣封的礼部尚书却没再继续念下去,退到了一旁,而托着装有圣旨盘子的宦官也撤了出去。
这是不打算继续封赏了?
萧陆川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自家父皇,皇上冷哼了一声:“除了沈家小子,其他人便先行退下吧。”
“是……”众人又一次拜谢,叩完,傅君恒见萧陆川还愣在那儿,只好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使了使眼色,让他注意到——沈家另外两位,可还没有撤出去的意思。
既然有沈家人在场,沈小九又哪里会吃亏呢?
萧陆川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跟着众人一起谢主隆恩,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皇上、沈煜安、沈瀛扬和沈玖。
沈玖跪得腿有点儿发麻,却也只能忍着,心里倒是委屈得很。
虽然不争那么点功劳,叶晚茶和傅君恒的奖赏也都是名至实归,可是为什么给她的奖赏就这么与众不同——赐跪?
“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了。”皇上似是听见了她内心的委屈,笑着挥了挥衣袖,还让人给沈玖搬来了凳子。
“朕未给你赐封,你可有怨言?”皇上如是问。
“草民怎会有怨言!皇上圣明啊!”沈玖急忙道,“皇上赏罚分明,叶晚茶姑娘和傅公子都是此次原石县抗疫的主要功臣,草民不过是提供了点儿草药,算不上什么,怎好意思向皇上求取赐封?”
“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但说起来,若没有你那些草药,南疆和原石县的瘟疫恐怕也不会解决得这般轻巧。你也算是这次抗疫的大功臣了。”皇上看了一眼沈煜安,又笑道,“朕本打算也给你赐封个‘县男’,不过嘛,你二叔和你三哥都不同意,说朕赏得太重。”
“二叔和三哥所言,亦是草民所想!陛下,草民真的不需什么封赏,草民本身就已是沈府嫡子,富贵荣华,不愁吃穿,只想当条咸鱼,躺在那儿晒晒太阳。”沈玖悻悻然笑道。
“咸鱼?哈哈……”皇上被她这番说辞给逗乐了,看沈九这模样,倒也真像是一条瘫坐在凳子上的咸鱼,乐得皇上伸手点着沈玖,“你这小子……哈哈……”
沈煜安一边冲沈玖瞪眼睛,提醒她讲点规矩,一边又得应付着皇上,扯开脸皮子赔笑,着实不容易。
谁料,皇上笑着笑着,竟忽然又道:“既然封爵你不愿意,那不如朕赐你个官儿做做?工部的那几位爱卿似乎都很欣赏你……”
“那更万万使不得了!”沈玖吓得急忙从位子上起来,重新跪了下去,“皇上,草民真不是当官的料啊!草民小时候入学堂,就曾经把夫子气出毛病来,规矩什么的,草民一点儿都应付不来。而且,草民还忒贪财,草民怕当了官儿后,转头就成了咱们大武第一贪官污吏,到时候草民愧对沈家列祖列宗不说,还得连累了圣上名声……”
“好你个沈小九,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和你爹一模一样。”皇上又哈哈笑了起来,等他笑够了,他的目光也变得慈祥和蔼。
“爵位不要,官职也不要……”皇上指了指沈玖,眯着眼睛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朕能赐给你什么?”
“草民真的什么都不要,草民什么都不缺!”沈玖还想推辞,皇上却故意哼了一声,绷紧了脸:“若什么都不赏,你让朕如何面对万民?嗯?”
“呃……”沈玖语塞,心道,您随便赏点银子首饰啥的不就得了,干嘛还要来难为她!
“你让朕赏你什么才好呢?”皇上抬眼看向沈玖,目光犀利,“南疆财神?”
听了这话,沈玖可没方才那般坦然随意了,后背渐渐渗出了冷汗。
她来之前可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赏赐给难住。
一般寻常的赏赐,皇上肯定觉得在南疆财神面前,拿不出手;可爵位和官职,又是她偏偏不能沾的。
倒不如……
“皇上!”沈玖打定了主意,抬起头来道,“既然如此,那草民斗胆,求皇上墨宝一幅!”
第94章一道赏了吧
“墨宝?”皇上一愣,不知沈玖这心里打了什么鬼主意。
“嘿,皇上,草民在京城里有笔买卖,想请皇上赐下一幅墨宝,给草民这买卖撑场面。”沈玖笑眯眯地道,“有您这墨宝在,城里的百姓还不都得来瞻仰观望?草民这生意不就大有销路了?”
“你倒是会利用人,哈哈,好!朕允了!”皇上也起了兴致,当下就命人铺开了纸卷,端上了笔墨,“你想要朕写些什么?”
“草民恳请皇上写下……”沈玖轻声言道,沈煜安等人闻言都不明所以,不知沈玖这出的是那一招。
难道这墨宝,不是给沈氏南洋求的?
皇上龙飞凤舞,草草几笔,一副题头便已作罢,那字与萧陆川的温婉不同,透着杀伐刚劲,锋芒毕露,看着便很有气势。
“看看可还满意?”皇上按下了自己的私印,特令沈玖上前来观赏。
沈玖凑过去仔细瞧着,一边欣赏,还一边吹着彩虹屁,把皇上那一手字吹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快与几位草书圣手齐名了。
皇上被她哄得高兴,龙心大悦,笑得直摸胡须。
沈玖见时机成熟,忽然又跪回了御前,笑道:“草民斗胆,怕从南疆来回奔波两趟,故而求陛下把另一个赏赐也顺道给赏了吧。”
她这一言,吓傻了旁边的沈家父子俩,沈煜安恨不得赶紧上前去捂住那小九儿的嘴,让她莫要在皇上眼前胡言乱语。
这做臣子的,做什么都是自己的本分,皇上赏赐是皇上仁厚大方,哪能主动向皇上讨赏呢?
“陛下,微臣这侄子从小娇惯坏了,不懂规矩,微臣这便……”沈煜广急忙出来,却被皇上伸手阻拦了:“无妨,朕倒是想听听,朕为何还要再赏赐你一次?”
“嘿嘿,这份赏赐,皇上可不能小气啊!”沈玖故作天真,哪怕心里已经如同战前擂鼓,胆战心惊,面子上却还是装出了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憨厚感,“草民还缺……”
“还没说为何要赏你,便开始想赏赐了?好,你倒是说说看,你这次想要什么赏赐?”皇上被她这幅憨憨状逗乐了,刚要笑出声,却忽然听得沈玖道:“那不如,就赏草民一块儿……免死金牌吧?”
“……”这一下,御书房里一片寂静,怕是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煜安的脸,从涨红变得煞白,觉得自己的魂儿似乎已经飞出了身体,看见沈家的列祖列宗了!
教子不严!教子不严啊!!!他在心里捶足顿胸,对大哥沈煜广生出了一股子怨念。
他在京城沈府严格看管下面这群小辈,就是怕这群小的将来走上歪路,连累了整个沈家。
可万万没有想到,唯独遗漏了这最不该遗漏的家伙!
瞧瞧他大哥,把小九儿都给惯成了怎样的无法无天!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沈煜安这口气儿堵在嗓子眼里,还没能喘得过来,就听上面的圣上开口发了话,音色果不其然变得极为冷漠:“免死金牌?你可知道那得有多大的功劳?更何况,你好端端的,要免死金牌做什么?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以沈家的身份和地位,何人敢动?若无叛逆之心,对大武忠贞不二,又怎需要这免死金牌?
“陛下有所不知,家父也时常批判草民,说草民无法无天,日后必酿成大祸。草民做这事,也怕日后被千夫所指,万人诟病,万一哪天陛下觉得草民这事做得不对,草民也好给自己保一条小命不是?”沈玖委委屈屈地道。
“哦?到底所谓何事?”皇上的语气这才放缓了些,叹了一口气问道。
沈玖摸向怀中,取出两样东西,请洪公公下来放在了托盘里,呈递给皇上。
皇上见了那两件做工精妙的小物件后,眼睛顿时一亮,哪里还有什么怒意,脸上满是欣喜与惊讶:“这莫非就是……”
“陛下,沈某幸不辱使命!”沈玖双手抱拳,自信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