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背擦了擦嘴，看着柏尔的眼神带了些畏缩。

柏尔笑他：“不讲究。”

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大半夜不睡，过生日，说起来也不算违反规定，但是既然还在出任务途中，就不能大张旗鼓地闹腾。

吃完蛋糕后两人赶紧乖乖躺下，柏尔卡着点儿给喻生过生日，现在已经是后半夜。

在陌生的星球，过了一个简单却温馨的生日。

如果喻生没有想错，现在整个飞船大概只有他们两个还没睡，他们又简单洗漱了一遍。

柏尔似乎总算完成了一件事，心情舒畅，躺下后呼吸都带着香甜。

喻生则还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柏尔刚才的动作中，他指尖拂过自己嘴角的那个场景，慢动作一样一遍遍在他脑袋里重播。

找不到暂停键，也找不到删除键。

喻生当然认为柏尔只是随意的一个行为，不带有任何复杂的人类情绪。

可是那动作在他眼里，就变了味道。

柏尔喜欢的是男人，认为女孩子麻烦，有时候还不讲道理。

这些喻生都想得通，而他和柏尔在一起的这两个月里，从来没觉得柏尔喜欢男人这件事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

因为他知道柏尔对自己没有兴趣。

之所以这么笃定，一是他几乎确认了柏尔心里有人，二是自己这种档次，能当他搭档已经是暴殄天物了，柏尔怎么可能喜欢他，想要跟他做伴侣。

这话说出去别人肯定不信不说，他自己连想都没有想过，根本不敢想。

不会存在的事情想它做什么。

喻生总是回想起那一幕，不太习惯和男生有如此亲密的互动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因此升起了一些疑惑。

很多小细节现在想起来，都很不正常。

既然柏尔喜欢的是男人，他也是个男人啊，如果对方对他这个性别的人类有那方面的渴求，很多事应该都会故意回避。

例如洗澡的时候光着身子等着他帮忙拿衣服进去，晚上紧紧挨着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有刚才，擦过他嘴角的手指又被放在了自己嘴里。

柏尔应该会格外注意这些细节才对。

但他没有。

所以肯定有问题，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柏尔怀揣着为他过生日的这个秘密不知道有多久了，此刻终于完成，卸下了心里的担子，睡得格外熟。

喻生却有些睡不着，他盯着柏尔的侧脸看了好久。

再次被他的样貌震慑，情不自禁放缓了呼吸。

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这么好的人，长得也好看，对方怎么会不喜欢他？谁会不喜欢他？

胡思乱想之际，柏尔翻了个身，跟喻生面对面，喻生被吓了一跳，立刻屏住呼吸。

险些以为柏尔会睁开眼睛，喻生都快憋得窒息了，对方却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看来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意思，柏尔已经睡熟了。

喻生轻轻重新呼吸，又要小心不能把鼻息洒在柏尔脸上，又要小心不能弄出太大声音，很是艰难。

他感觉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还有柏尔平静的心跳，跟他的在黑夜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确定柏尔应该不会突然醒过来，稍稍放心了些。

刚松了口气，柏尔就动了一下，喻生如临大敌，情急之下，紧紧闭着眼睛装睡。

半晌，柏尔却好像没有醒过来，只是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呢喃，喻生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

柏尔好像在说梦话，喻生大着胆子，好奇地把耳朵凑过去，几乎轻轻触到柏尔温热的嘴唇。

这才听清楚。

——“……对不起。”

喻生不知道柏尔梦里在跟谁道歉，但他微微蹙眉呢喃的样子，却刺到了喻生的心。

“……没关系。”喻生小声回应，“不管是什么，我都原谅你。”

柏尔似乎将现实和梦境混合，真的将喻生随口说的两句话听了进去，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喻生弯了弯唇角，觉得他还是不皱眉的时候比较顺眼。

他闭上眼睛准备好好酝酿睡意，还没睡着，又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

喻生心中喟叹一声，看来柏尔今晚睡得很不安稳啊，是因为一直在操心他的生日吗？

或者是床太挤了？

思及此，喻生往外让了让，想给柏尔多留出一些富裕的空间。

——“喻生……”

结果没一会儿，听到柏尔喃喃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后面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心中正好奇，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胳膊，轻轻地将他拢了起来。

两人离得极近，喻生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霎时间听到自己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心如鼓擂，躲避不及。

第52章

十个月后。

又是一年花开的季节，喻生刚从分部取了报告，在准备送回战略总部的路上，看到了正在独自等车的施雅，干脆捎她一起回总部。

“聂稚去哪儿了？我看你一个人在路边东张西望，辨认了半天，还以为看错了呢。”

施雅顶着太阳站了那么久，现在虽然还没到夏天，但还是会晒黑，她之前一点儿防备工作都没做，现在正后悔着。

“还不是怪你们从KR-237星球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我们在总研究院泡了两个月了。好不容易放半天假，他妈妈生病，他急急忙忙回家去了，让我自己先回总部。”

施雅叹了口气，满面倦容。

“生病？严重吗？什么病？”喻生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回去？”

“他说他妈妈只是想他了，应该没有多严重，他一个人回去就行，说要送我回总部再回家，南辕北辙，我就让他撤了。结果我在这儿等车，等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都没来。”

施雅语气里的责怪和疲惫简直太过明显了，喻生挠了挠头：“是那些植物？还没搞定？”

“没有。”施雅摇头，虚弱地看他一眼：“而且自从我参与研究项目以后，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喻生想追问，又看到施雅的眼神，蓦地想起这是在外面，立刻闭嘴。

“你去分部了？”施雅揶揄地笑着：“去找那个……童柔是吗？”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喻生有些无奈，“我去取报告，再说我跟她真没什么关系，你都哪儿听说的这些闲言碎语。”

施雅笑笑，不置可否。

她不用上哪儿听说，分部的人有一次到总部开会，其中就有童柔和她的搭档。

小姑娘几个月不见长得更水灵了，于是总部有学员向她抛出爱慕之情的橄榄枝，人家根本没接。

后来听说，会议结束后童柔和喻生在一起聊天聊了很久，还一起吃了饭，不是搭档组组局，而是单独吃饭，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后来干脆有传言，他们两个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在一起了，偶尔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也很亲密。

没有女孩子对八卦有抵抗力，施雅也是如此。

她让聂稚去旁敲侧击柏尔，想知道喻生跟童柔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不太敢跟柏尔说这些事，事实上除了正常的交流之外，她根本不愿意跟柏尔单独相处，有点儿怕。

聂稚得到的回答是“他们的事，我不清楚”。

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

但是要说真的不清楚自己搭档的感情问题，施雅是绝对不信的。

总之，她觉得喻生和童柔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但是喻生这边却很直接了当地敲碎了她的八卦幻想。

“我跟童柔只是普通朋友，你听到什么风声也别参与。我虽然无所谓，但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以后对她找伴侣也有很大的影响。”

施雅几乎要信了：“你跟她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喻生回答得坦坦荡荡，施雅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以后也没可能吗？”

“以后也没可能。”喻生笑了笑，施雅这才完全信了。

童柔是个好姑娘，性格好，样貌佳，相处起来轻松融洽。

但喻生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跟她说过了，他们以后只做普通朋友就好，童柔也欣然同意。

喻生还以为童柔会气极了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但不知道童柔那边发生了什么，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也完成了对这件事的情绪上的转变。

自己跟她聊起的时候，她看起来比喻生看起来还要放松自在，说清楚了，童柔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柏尔呢？我好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施雅靠在座位上看着喻生问道。

喻生想到什么，不禁发笑：“他被沙楠少尉抓去当导游了，最近来战略总部的新学员有点儿多，他说柏尔是战略总部的门面，应该无私奉献。”

“沙楠少尉？这像是他会说的话。”施雅失笑，又有些惊讶：“可是柏尔不是跟沙楠少尉有点儿不对付吗？”

“是有一点儿。”喻生没有否认，耸了耸肩：“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没辙。”

喻生递交了报告后回到宿舍，发现柏尔竟然在宿舍，正在换衣服，他看了眼时间，很是惊讶。

“今天这么早结束？”

站远了看，柏尔似乎又长高了些，喻生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他，又想到自己，这一年来他好像再也没长。

真是不公平……他暗自腹诽。

“没有，那群新学员叽叽喳喳问题一大堆，烦死了。”柏尔面色不善，看起来确实因为那些新学员心情不佳。

“那你这是……”

“有个新任务，让我们带队，我刚好说要回来准备准备。”柏尔今年比去年还要脾气大，以前还能维护在众人眼前的良好形象，现在走哪儿都像是个黑面神，不过因为越来越帅气高大，向他告白的男男女女比起以前来，只多不少。

“什么任务？”喻生换了件衣服，挽起袖子坐下听他说话。

“未知星球探索，N-357，后天出发。”柏尔轻轻舒了口气，整个人微微瘫在沙发里，显得安逸满足。

喻生点点头，他们自从从KR-237回来后，已经是正式异能战士了，如今经过小一年的训练，他们从各方面来看，作为领队都绰绰有余。

又好奇地问道：“当导游有那么累吗？感觉你今天好像格外疲惫。”

柏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来，“今天……”他看到了喻生一脸求知欲的表情，又及时闭了嘴：“……算了。”

喻生撇撇嘴，总是这样，话说一半，让人心烦。

“诶，后天就出发，那你今年生日岂不是不能跟家里人一起过了？”喻生想到这事，当即就问出了口。

柏尔不以为意：“那不是正好？免得我姑姑见了你又抓紧时间奚落你。”

喻生吐了吐舌头，柏尔的父母休假时回来过一趟，他们见过面，顺便也见了柏尔家里的老人，他们一家人都挺和蔼的，也没有瞧不上他，除了巴宓。

柏尔和巴宓的关系近几个月来越来越差，喻生虽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关系微微破裂的缝隙是从他的出现开始的。

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喻生又想起柏尔的生日，竟然已经快一年了……他们成为搭档，竟然已经快一年了。

喻生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去年自己的生日，柏尔为他悄悄准备的蛋糕，还有生日歌，以及……当晚微微的梦魇呢喃，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甩了甩脑袋：“那我查查N-357的资料吧。”

“嗯。”柏尔眉头的愁绪经久不散，喻生感觉不对劲，在书桌前假装认真地看资料，实则给沙楠发信息。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沙楠不知在带学生还是在忙其他什么事，很久都没有回复，身后的柏尔都睡着了，喻生才接到他的回复，小心翼翼打开，瞥了一眼。

——“你指什么啊？”

……

喻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他倾向于后者，这人装傻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高。

不然闵医生早就要么跟他双宿双栖，要么老死不相往来了。

哪还会像现在这样一直不上不下，他们旁观者看着干着急。

喻生简单思索了一下。

——“柏尔回来看起来心情很差。”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

——“哦，你说这个啊。大概是因为那个新学员吧，一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小姑娘。”

喻生看到他的回复表情滞了滞，默了咬着手指思考半晌。

——“小姑娘？美色？怎么回事？”

——“啊，就是新来的一个学员，喜欢柏尔，但他一直黑着个脸，连个笑都没有，油盐不进的，中途休息的时候人家跟他搭讪，他当人家不存在，后来小姑娘气不过，在阅览室的时候假装摔倒，直接扑到了柏尔身上，柏尔当时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他直接暴怒，说了几句重话，那小姑娘当场就哭了，柏尔不为所动，还说对方‘真麻烦’。”

沙楠聊起八卦来也是滔滔不绝，喻生看着也皱了眉。

现在小姑娘的攻势都这么猛烈吗？生扑啊……

沙楠又发来一句：——“你搭档的脾气，看起来可是越来越差了啊，对你也这样吗？”

喻生没回他，对他？当然不一样。

柏尔从跟他当搭档的第一天起，几乎连句重话都没跟他说过。

喻生可以想象得到柏尔生气的程度，难怪回来了心情也不好。

不过对方纵然是有错，但柏尔当众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下不来台，他作为一个大男人来说，也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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