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京控叩阙风险都是极大。大臣左光斗的祖先,为免除家乡税赋上京告御状,其家仆持其状纸还未登闻鼓院,就被守鼓士卒乱枪捅死。
明朝在嘉靖时就规定,告状者于登闻鼓下及长安左右门等处撒泼渲呼者,拿送法司,追究教唆主使之人,从重问拟。所以众士子里屈横江等领头之人,这一次聚众叩阙上谏,都是抱着视死如归,不存侥幸之心。
现在听林延潮说天子不降罪一人,令在场士子们都是感动,不少人举袖试泪。
屈横江跪伏垂泪道:“圣上仁德宽厚。”
在场士子都是拜下齐道:“圣上仁德宽厚!”
哭声所至,闻着动容。
城楼上官员听了众士子们的哭声,半响才有一人道:“天子并未如此答允啊,林中允,这是矫诏啊,当问大罪!可是他方才又请了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之权。本官此刻只能佩服林中允之急智,他实是谋定而后动,这番智谋吾实不及。”
另一官员道:“不仅如此,林中允还抓住其中的关窍。”
“怎么说?”
“士子自知叩阙后必被问罪,故而此来如背水一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林中允此举好比兵法里围城时,围三阙一,放给士子们一条生路。但凡人存此侥幸之心,必不会如之前那么坚决,况且林中允此举还替天子拉拢了士子,一举两得,此策实在是妙啊!”
在场官员纷纷点头,林延潮这处理实在精彩。
“不过此言一出,就算士子退去后,看来朝廷也不能追究了吧。林中允这是在包庇这些书生啊!”
“还是先解眼下燃眉之急再说吧,若是林中允能劝退士子,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行……不说圣上,元辅都饶不过他。”
说话间,几名顶盔贯甲的将领,一并上了城楼向张居正行礼。
“神机营参将包信见过阁老!”
“神机营游击陈大忠见过阁老!”
“神机营游击徐庭见过阁老!”
见之一幕,众官员大惊失色,朝廷什么时候将神机营都调来。难道这就是你张居正最后的手段吗?
周子义身子颤抖,上前向张居正道:“元辅,此举实万万不可啊!”
周子义这么说后,众官员一并跪劝。
“元辅!”
“元辅,还请三思啊!”
张居正沉思片刻后道:“神机营先行候命!”
“是。”包信,陈大忠,徐庭一并退下。
此刻城下的林延潮心道,我此刻已将一切置之度外,矫圣命宽赦士子,既是打一张感情牌,同是也用张居正给我的便宜行事之权,先要好处,否则就算今日千辛万苦劝退士子,事后他们再被朝廷算账,那么永嘉之学照样会遭受沉重打击。不过一切都要自己能劝退士子再说,否则……没有否则。
这时一名士子向林延潮道:“状元公,既圣上既已宽宥我等,那也请圣上允民间讲事功之学,成全我等之意。”
林延潮看向那名士子问道:“你说请朝廷允民间讲事功之学?我问你可知何为事功之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