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橓心道,林宗海真君子矣,可面上却板起脸道:“当初你与张居正私交不睦,却在天子面前为他开罪,但现在你与苏知府不睦,却不敢讲他坏话,岂有如此道理?”
林延潮当下道:“如此下官就斗胆直言了。”
林延潮将自己到任后,苏严之事尽数说出。丘橓听后道:“尔身为佐贰官,当以安静为事,若与正印官所见不合,事后奏之有司就好了。若事事争执,反而让下面官吏看了笑话,不成体统。”
丘橓口里对林延潮又是批评,但对苏严之事却不置一词。
禀报完,林延潮欲走,丘橓却道:“宗海留步。”
但见丘橓仆人拿出一盆的板栗。
丘橓温言道:“这是老夫从老家带来的,宗海不嫌弃,就陪老夫吃一些。”
林延潮道:“恭敬不如从命。”
林延潮边剥板栗,边嗅着板栗的清香,心底想,这丘橓乃器小偏激,狭私报公之人,但对自己倒是器重,看来这就是王霸之气啊。
却说次日排衙。
虽说林延潮分厅视事,但这排衙还是要去的。
排衙后,林延潮向苏严道:“府台,下官有要事相商。”
苏严冷冷地道:“本官公务繁忙,可否改日?”
林延潮笑着道:“就耽搁府台片刻。”
苏严对一旁让师爷道:“你先去准备下,本府片刻就来。”
让师爷称是一声,经过林延潮时也不行礼,白了一眼即离去。
苏严坐定,他的心腹汤师爷向林延潮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后,就立在一旁。
林延潮开门见山:“府台,眼下已是开了春,河工之事就要起了,不知府台可否将河工银早日拨付给下官,下官好赶在五六月霖雨前,将河堤修好。”
苏严呵呵地笑着道:“本府就知你为此事而来。”
于是苏严向汤师爷问道:“藩司将河工银拨付到齐了吗?”
汤师爷道:“前日到齐,一共五万两入了府库。”
林延潮心道,马勒戈壁,自己冒死上谏,从潞王那枪了三百九十万两银子,其中有一百二十万两。
这笔钱河南各府拿多少钱户部都议定了,归德府一共可以从一百二十万里支得七万两,另外今年河道衙门再拨付三万两,这一共是十万两啊。
林延潮问道:“今年的河工银以及去年圣上的恩赐,一共十万两银子,怎么到了府里只剩下五万两了?”
汤师爷笑着道:“林司马,请听我解释,这笔钱是户部拨给河道衙门,然后河道衙门再拨给河南布政司,河南布政司再拨给下面各府。这钱从上至下,是经手一道,就要截留一道,这要雨露均占。这是官场习规,这钱真到了咱们地方手里十不存三四。”
“这并非是藩司偏颇,各府各县都是一样,若是东翁去向上面多要了,藩司那边与其他各府怎么交代,要一碗水端平嘛。”
“那这五万两,府台准备怎么给?”林延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