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要信口胡言,你又没有去过云南,怎么会知道我沐家在云南如何?若是尔敢招摇,我沐家必不会饶过你。”
林延潮笑了笑道:“招摇?我听说不久前,云南按察副使路遇黔国公,没有避道,结果驾者被国公命军士鞭挞,此事不是会招摇吧?”
此人一听当即色变,退后一步重新打量林延潮道:“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此事?”
此人乃是沐睿,当今黔国公的世子。因为这一次大破缅军,所以沐睿的父亲有些自持战功,鞭打了不肯避道的云南按察副使车夫。
此事被这位按察副使奏告天子,沐睿这一次上京就是来处理此事。
面对他的质问,林延潮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沐睿对此人已生惧意。
“你到底是何人?”沐睿此刻已没有方才底气。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是沐侯爷你想想如何在陛下面前解释吧。”
沐睿闻言满身是汗。
申用嘉见林延潮几句话下,将不可一世的沐王府世子威风打掉,顿时心道厉害。这沐家虽是公爵,但因世镇云南,与王无异,旁人都称之沐王府。
自己在这位沐家世子面前,言语也是小心,不愿有丝毫得罪对方的地方。眼前这年轻人比自己还不了几岁,却为何如此厉害。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禀告道:“老爷,徐州的江知府在外求见。”
这老爷当然是对申用嘉而言。
申用嘉立即道:“那还不快开门迎进来。”
当下门一开,申用嘉迎了上去施礼道:“学生见过江府台。”
那江知府四十余岁仪表堂堂,左右跟着不少公人,他笑呵呵地将申用嘉搀扶起来道:“申公子真乃人中龙凤,这一次进京必然得意,到时与父兄联科,又是一段佳话。”
申用嘉道:“实不敢当,不知江府台来此找学生作什么?”
江知府当下捏须,正气满满地道:“听闻有人拿着相爷的帖子,冒充相府的人招摇过市。这样的事,怎么能发生在徐州,若是让相爷名声有所微瑕,岂非是我江某人的罪过,此事当立即查办,江某遇到治下有这等奸恶之人,必予严惩!”
申用嘉连忙道:“不想惊动江府台,此事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现在差不多已是问清楚了。”
“问清楚?”江知府以为申用嘉只是推辞,当下道:“申公子不用客气,这是本府份内之事。”
申用嘉连忙道:“此事学生自会解决,实不敢劳烦江府台。”
江知府见申用嘉说的坚决,于是道:“既是申公子这么说,本府就不过问。也好,本府公务在身先告退了,申公子进京之后请代江某向阁老问好。”
申用嘉笑道:“这是当然。”
江知府点点头,正要抽身离去,却正好往林延潮那扫过一眼。
林延潮自江知府入内后,一直是默默站在一旁不说话。江知府这一眼扫来,二人目光却对上了。
江知府本来要离开驿站,但这时却停下脚步。他先是一愕,然后立即满脸堆笑地上前道:“唉呀,这不是宗海兄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随即江知府看了申用嘉一眼,然后笑着道:“我明白了,兄与申公子约好了在徐州见面,然后一并进京是吗?宗海兄这一次考绩州府第一,奉旨入京,不说河南,咱们淮徐的官员也是震动了,江某闻之消息后,在心底是一直为宗海兄高兴啊!哈哈哈哈哈!”
说完江知府是一连串的长笑啊,那笑声极度夸张,响如洪钟,连瓦片都似震动了。
林延潮笑着道:“这一次奉旨进京,路上匆忙,更不敢持恩打扰了地方,否则来了徐州地界,当好好与江兄叙旧才是。”
此刻申用嘉一脸又惊又喜的道:“原来仁兄就是当今文宗,名满天下的学功先生啊!”
一旁的沐睿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半天之后才缓过神来心道,原来此人就是林三元,天子心腹,申时行的得意门生难怪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父亲鞭挞按察副使的事,他怎么知道?
林延潮笑着对申用嘉道:“先生不敢当,还是称林某世弟吧。”
林延潮又对江知府道:“这一次拿着恩师帖子上京,虽说有些误会,但能与世兄道左相逢,也是误打误撞了。”
江知府是明白了来龙去脉,当下笑着道:“那真是巧极了,也是难怪宗海兄不愿声张,兄蛰伏地方三年,这一次奉诏进京,天子必是单独召对,到时大拜。如此风头正劲下,兄反其道而行之,这等淡泊谦退,真乃名臣风范。江某实在是佩服,佩服之至啊!”
江知府这番话说得极大声,旁顾左右后,跟着他来的公人都是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
而一旁的沐睿听到'单独召对'几个字时,顿时吓出一声冷汗。
这一次沐家的事不小,若是林延潮记恨在心,在天子召对时说上几句坏话,那么他不是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