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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季驯先是赠书(河防一览),再熬了鸡汤(自己当被张居正贬官),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最后才透露让自己接替他为河道总督的用意。
平心而论,林延潮是十分感动的。但是出掌河道漕运总督,却没有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礼部左侍郎的身份,是可以直接入阁的。
就算不能入阁,礼部左侍郎也可以晋吏部右侍郎,吏部右侍郎手握铨政,是一个镀金的好地方。
但河道漕运总督,林延潮却是没想过,因为这是外官。明朝还没有官员是以漕河总督入阁的先例,当然也没有翰林担任漕河总督鄂先例。
当然没有这个先例,不等于说不能,手腕够硬的话也是可以改变规矩的。
另一个时空的万历三十八年,当时内阁只有叶向高一人。
叶向高虽与东林党亲近,但毕竟不是东林党的自己人,于是朝中就有人提议,要打破非翰林不得入阁的陈规,要从外官中选拔内阁大学士。
在野的顾宪成向叶向高,吏部尚书孙丕杨,推荐河道漕运总督李三才入阁。
但此举遭到了浙党的严厉反击,东林党也是出头为李三才说话,两党相互争执,最后引起了一场大的党争。
最后李三才见事不可为,不仅没有入阁,还主动辞去了漕河总督之职。
当然李三才是外臣,没有翰林的经历,所以他才如此费周章。但林延潮实不必如此,他也从未想过以河督入阁这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但是退一步来说圣意没有转圜,自己无法入阁,那么出任河漕总督也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河漕总督与其他总督不同,虽不掌兵权,但是却是天下第一肥缺,并且掌握着大明朝最重要的经济命脉。
说潘季驯说这些,林延潮也是有些进退两难,难以抉择。
无法入阁,那么河漕总督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万一接任河漕总督,那么林延潮很可能会有失去入阁的机会。
这就是摆在他面前的问题。
当然潘季驯就算向申时行推举自己,自己也不一定顺利担任漕运总督,但在此刻却是一个问题摆在了林延潮眼前。
林延潮看向潘季驯道:“司空之青眼,学生实在……”
潘季驯一摆手道:“不是老夫非要找你为替手,只是探探你的口风,你先不用忙着感激。”
林延潮差点翻了个白眼。官场上推举引荐别人,都是恨不得把人情做足,要你以后如何如何感激的,有你这样的吗?
林延潮勉强地道:“劳司空过问,这也是学生的荣幸。其实不瞒司空,学生这一次辞官是有苦衷的,陛下亲口与元辅明言,以后不会允许学生入阁。”
潘季驯点头道:“好啊,既然陛下不让你入阁,那你索性外放好了。”
林延潮闻言心底大骂,麻痹,我不能入阁,你居然这么高兴。
但见潘季驯笑了笑道:“宗海,老夫是过来人,告诉你一句,就算入阁又如何,不得圣意的内阁学士,就是两头受气。而河漕总督乃封疆大吏,一方诸侯怎么也比看人脸色的阁老强吧。”
听了潘季驯的话,林延潮倒觉得说得一点也不错。
林延潮当即道:“之前离京,学生早就绝了仕途之念。但蒙司空这一句话,学生若是拒绝,就是拂了司空的美意,没错,学生确是事功之心,不改此志。但是圣意没有转圜,司空若推举学生,学生怕是不仅陛下觉得学生辞官是出尔反尔,也是因学生的事而令陛下对司空有所看法。”
潘季驯听林延潮这么说倒是点点头,然后道:“不错,经你这么一说,老夫觉得自己想的不周全了。”
潘季驯顿了顿道:“也好,那么此事暂且搁下,你也是刚刚辞官,不如过个一年半载再说。”
林延潮当即道:“司空的爱才之心,学生感激在心。”
林延潮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进可进,退可退。
然后林延潮向潘季驯长长一揖,然后与众人登上了座船。
林延潮临轩看着渡口上的潘季驯,心底感慨万千。
接着座船南下经运河到了徐州,然后又于扬州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