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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没有林延潮就没办法解此局?”
朝房之中,王锡爵来回踱步。
王锡爵的左右很少看见王锡爵陷入如此困境。老爷回朝任首辅不过一个月,却因三王并封之事落到这个境地。
“老爷,小人斗胆直言,以为并封此事没有礼臣同意实难办成,而且还会搭上老爷一生的清望啊!”
王锡爵看向王五叹道:“这个时候也唯有你会与老夫说这样的话了。”
王五垂泪道:“小人事老爷几十年,知道老爷此心昭昭,天日可表,但是百官们并非如小人这般所知。”
王锡爵闻言沉默半响然后道:“老夫已打定主意由皇上主张,下面的官员老夫抗着就是,哪怕背负骂名于一时。”
王五道:“老爷事君以忠,但皇上……皇上他……”
王五看见王锡爵目光一凝,知道自己若说出半个字关于天子的不是,立即要被重责。
“……皇上他……毕竟没有将皇长子认皇后为母之事写进诏书里。”
王五说到这里汗流浃背,王锡爵闻言捻须不语,确实如王五所言,天子坑了他。
王五见王锡爵不说话,心底一松,看来自己老爷终于是承认天子在这事上不厚道了。
“往昔许新安,王山阴不愿意办的事,皇上交给老夫来办。但是老夫的转圜之策,皇上却并没有听进去,现在诏书被礼臣烧了,百官都站在礼臣一边反对老夫,此乃今日之局也。”
王五道:“老爷我看礼臣立朝多年一向不涉及国本之事,但是突然焚诏等于摆明态度支持了皇长子。这突然的转变,是否因老爷要以罗侍郎取代他而因此反击呢?”
王锡爵抚须道:“以林宗海的为人,若真是左右为难的事,他必想个法子推脱或转圜一二。但他竟动手烧圣旨,还授意官员堵老夫的私寓……这分明是摆老夫一道!”
王锡爵说出这几个字时,口吻森然。
王五道:“老爷,如岳云飞那样的人,因义而生,也因义而死,将生死置之度外,故而威逼利诱都不能动之。但如林侯官……他并无无谋之人,当初上天下为公疏时,人人以为他必死,但最后却毫发无伤。这样的人,万一焚诏是开始,他后面还有什么手段……咱们不得不防啊!”
王锡爵初时尚不以为然,但是他突然想起自己要以罗万化替换林延潮为礼部尚书时,赵志皋,张位却突然而然的告病不在场。
若是林延潮故意拖延任命,然后要在三王并封旨意下达前反击自己,这不是不可能。但是三王并封的事,是出自天子与自己密议,林延潮又是如何事先得知这一消息呢?
难道是天子?
王锡爵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突然之间,王锡爵有一等失控之感,他发觉完全不清楚对方的底牌,而对方却身在一个高处正冷冷地打量着自己。
此时已是快到正午,阳光透过朝房前的窗格子撒在王锡爵眼前的地砖上。
王锡爵凝思半响后道:“这背后似乎有一个局,正在等着老夫自投罗网啊!”
王五道:“老爷,或许也只是林侯官临时起意……”
王锡爵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老夫现在已为危卵。因为三王并封的事,老夫与赵,张两位阁老少了默契,此事老夫要与他们解释一二。就算赵,张两位阁老能理解老夫,但是百官那边老夫也是无从解释,但眼下老夫能办的也唯有这些了。”
王五道:“老爷,那林侯官那边……”
王锡爵双手按膝沉默半天,然后道:“可以的话……你替老夫与他谈一谈。不论他是不是早对老夫不满于心,但他要知道他给皇上那份自劾的奏章还在老夫案头呢……可知林侯官自劾后在办些什么事?”
王五见王锡爵终于转变态度,心底不由大喜。
王五道:“小人打听过了,林侯官自劾后闭门在家,他的长子马上就要县试了,估计在是陪子读书吧。”
“陪子读书?”王锡爵有些难以置信。
“老爷也以为是遮眼法?”
王锡爵点点头。
王五道:“是啊,林侯官烧了天子的诏书后,就如同没事人一般?做完事情就陪儿子读书去了,他在干什么?对于朝堂上的事不闻不问?还是认为国本的事还不如一个县试要紧?此事说来难以令人相信。”
王锡爵道:“是啊,老夫实在是有些看不透他。当年张江陵在位时,对此人很是忌惮,当时他不过是小翰林,现在已是礼部尚书了。而老夫比张江陵则……”
王锡爵突然意识到,有件事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还以为申时行辞相以后,此人就没有底牌了。
二月初春的午后,京师里仍然是春寒料峭。
不过午后的阳光仍驱散了一些寒意。
朝鲜有战事,但京师里还是大体太平的。
棋盘街外的书肆在京城可谓是一个好去处。这京师里书肆聚集之地,就属旧刑部街之城隍庙、棋盘街、灯市三处。
三处书肆各有不同,比如灯市在东华门,元宵节前后摆摊,节前而起节后而收。
至于城隍庙书肆则是在庙会前后。另外还有考市就位于礼部衙门前,专门服务于三年一次进京赶考的读书人。
由此可知这灯市,庙市,考市都是流动书摊,真正的坐贾书肆唯有棋盘街书肆。这里的书肆经常有官员出入,官员们作为读书人出身,大多有读书藏书的爱好。
常有京官在此买书日费几十两,甚至有官员整日流连于书肆之中。常有去衙门,去府上找不到的官员,但到了书肆一逛却八成能遇到。
运气特别好的时候,寻常士子还能遇到高官,就着书上能与对方聊上几句。
这一日林延潮就带着陈济川,还有吴幼学与两名家丁微服来到棋盘街书肆为林用买几本童子试时用得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