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与舒妃不睦,这骠骑大军就不会成为二皇子的有力臂膀,甚至还可能是他夺位的绊脚石。
机敏如二皇子,怎么可能留着这种绊脚石呢!
他必定会想尽办法将其除掉,而最符合二皇子行事风格的,便是借刀杀人。
如果丽妃没了,安国公阖府没了,边疆传来一封密信,说是骠骑大将军反了,他应该会信吧。
思虑越来越深,皇上不由得被自己所想的事惊出一身的冷汗。
幸亏,幸亏他及时想到了,不然……
只怕真要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了。
折损了骠骑大将军是小,可若是让二皇子得了骠骑大军……
皇上这皇位,是他用不光明的手段夺来的,所以他忌惮一切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东西。
正在这时,内侍总管面色难看的从外面进来。
“陛下,不好了。”
皇上抬眼看去,“怎么?”
两个字说出口,他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是丽妃出事了?”
内侍总管立刻道:“方才慎刑司的人去冷宫提审,丽妃已经自尽了。”
皇上眼底,骤然流露出凶悍的光。
自尽?
丽妃手里捏着舒妃和皇后的把柄,背后还有骠骑大将军,她怎么可能自尽。
按照丽妃的性子,她可不是那种不咬人的狗。
就算是自尽,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舒妃和皇后的。
“德妃呢?”皇上立刻问道。
内侍总管一愣,“德妃?德妃娘娘在冷宫偏殿,大概还不知道。”
皇上冷笑。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舒妃和皇后特意安排了今日宫宴上那一幕,不就是想要用德妃的手除掉丽妃,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造出一个丽妃不堪耻辱自尽的结果吗!
怎么德妃会不知道!
她知道的很!
就说德妃身上,怎么会带着那种金盒子参加宫宴。
只怕那金盒子,根本就是皇后或者舒妃突然给她的。
一瞬间,皇上思绪全部通顺了。
抓起手边的狼毫湖笔,皇上扯了一张宣纸刷刷落笔。
不过须臾,一封亲笔密信写好,用火漆封了,皇上递给内侍总管,“让人送到骠骑大将军手里,不可让人知道。”
内侍总管立刻领命。
宋瑾眼观心心观鼻的立在那里。
内侍总管一走,皇上冷眼看向宋瑾。
“说吧,你想要什么?”
宋瑾对于皇上如此发问,丝毫没有惊讶的反应,只淡淡道:“儿臣想要皇后娘娘寝宫一副图。”
皇上挑眉,如锥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宋瑾,“哦?”
“《云瑶书居图》。”
“为什么?”
“儿臣歆慕已久。”
皇上冷笑,“朕真应该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这话,讥诮意味明显。
宋瑾低头,“儿臣不敢,儿臣就是觉得,以前儿臣过得太委屈了,儿臣不想那么委屈自己,儿臣是龙种。”
这龙种二字,宋瑾咬的格外的重。
原主才是正儿八经的龙脉。
这狗皇帝算个屁!
说着,宋瑾抬头,直视皇上,“若非钦天监刘大人闹出如此一场,儿臣都不敢想,儿臣那与父皇相克的命格到底是真是假。以前,儿臣始终坚信这是真的,为了父皇,儿臣尽量的让自己没有存在感,可现在,儿臣忽然觉得,这件事,未必是真的,既然如此,儿臣就不想过得那么委屈。”
“你觉得委屈?”皇上声音很冷。
宋瑾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吗?今天的事,如果换做是大皇兄,父皇也会是这样的处理结果吗?对于被冤枉的人,不闻不问?”
皇上哼的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和大皇子做比。
然而,皇上不知怎么,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点了头,“那幅图,是你的了。”
宋瑾恭敬行礼,“儿臣谢父皇,以后儿臣忽然想到什么事,也一定会鞠躬尽瘁。”
皇上听着这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一直以来被他视为草芥的,居然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甚至都算不得蠢笨,还有一些智慧。
这智慧和城府,并不比老二老三差。
皇上不想看到宋瑾,抬手嫌恶一摆,“你去吧!”
宋瑾应诺,“儿臣在院里等着,拿到图儿臣就走。”
皇上被他气笑了,“你还怕朕不给你不成!朕一言九鼎!”
宋瑾笑道:“儿臣告退。”
出了大门,却是当真立在御书房院子里等着。
皇上气的啪的抬手在桌上一拍。
不过,他实在是无心顾及老四到底做什么。
骠骑大将军,舒妃,皇后,二皇子,这些人哪一个不比沈樾值得他花心思去琢磨。
第一百五十七章惊骇
御书房里,皇上在灯火通明中心思沉沉。
御书房外,宋瑾在寒风凌冽中,等着那幅图。
天犬一早感应到宋瑾进宫,宋瑾从御书房大门出来那一瞬,它便扑了上来。
主人,想我了吗?
宋瑾揉揉天犬的大头,没有说话。
御书房这种地方,她还不太敢与天犬表现的太过亲密。
天犬大头在宋瑾膝弯蹭了蹭,主人在这里等什么?
宋瑾拍着天犬的大头,笑道:“父皇答应给我一幅画,我在这里等着。”
天犬翻个白眼,那不是你父皇。
宋瑾……
御书房的小内侍们似有若无或明或暗的瞧着天犬和这位四皇子的亲近,一个个心里纳罕,
这天犬不是及其通灵的吗?
怎么和陛下都没有这么亲近,反倒是和一个废物皇子这么亲近了。
还有……
陛下怎么开口问这废物皇子想要什么,这也太不符合陛下对这废物一贯的态度了。
这废物倒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居然想要皇后娘娘寝宫的一幅画。
他可是成年的皇子啊!
要人家皇后娘娘寝宫里的东西,听说那副画还是挂在皇后娘娘寝室的。
在御书房小内侍们各色目光下,宋瑾终于等来了她的那幅图。
和天犬告别,大步流星离开。
“大小姐,有人跟着。”
出了宫,没走几步,王六便在宋瑾身侧低声回禀。
宋瑾面色无异。
就这狗皇帝多疑的性子,不派人跟着才奇怪呢!
毕竟今儿她可是与以往大不相同。
宋瑾带着画直接回府,太后寝宫那边,一个老嬷嬷搓了搓冰冷冷的手,接过宫女递上的汤婆子。
寝宫婢女已经被全数遣退,老嬷嬷将身上烤暖和之后,抱着汤婆子进了里间。
太后原本闭着眼靠在那里小憩,听到珠帘碰撞的声音,倏地睁眼看过去,“走了?”
老嬷嬷点头,“娘娘不是要把人请来吗?怎么又拦住奴婢了。”
她在御书房门口蹲点儿,就是为了等四皇子出来之后,把人请到太后寝宫。
结果,四皇子出来那一刻,太后这边又派人传话,让她不要惊动了四皇子。
老嬷嬷给太后添了一杯茶,太后接了,抿了一口,“见了又怎么样,终究他不是。”
老嬷嬷知道太后所说的不是,是指四皇子不是先帝的骨肉。
跟着叹息一声。
先帝的骨肉若是活着,此时该是十六岁了。
可四皇子早就十八。
老嬷嬷在太后床榻下的小杌子上坐了,一下一下的替太后捏腿,“要奴婢说,定是娘娘您日夜思念,才有了幻觉,四殿下身上,怎么可能有先皇后的影子,他的生母可是……”
太后摇了摇头。
老嬷嬷及时闭嘴。
被地龙烤的暖烘烘的大殿,一时间安静极了。
太后手里握着那杯盏,眼睛轻轻的阖上,面上的愁苦说不出的浓郁。
老嬷嬷瞧着,心里难受,想要劝一劝,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十六年前先帝先后一同暴毙,成了太后心头一块过不去的心病。
良久,太后嗓音有些暗哑的又开口,“他进宫来做什么了?”
嬷嬷摇头,“做什么,奴婢不知,不过,陛下赏了殿下一幅画。”
太后眉心一跳,蓦的睁眼,“什么画?”
嬷嬷明显的感受到,太后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慌乱的如临大敌。
“就是皇后娘娘寝宫那副《云瑶》……”
不及嬷嬷说完,太后手里那杯盏,不知怎么就从手心里滑落,直接一盏茶如数扣在锦被上。
太后仿若不知。
怔怔盯着老嬷嬷,眼底波云诡谲,晦暗不明。
一双手还保持着握着杯盏的姿势,没有变,却在不住的发抖。
嬷嬷甚少见太后如此,不由得慌了,“娘娘,娘娘……”
太后愣怔住的眼睛,眼珠动了动,朝嬷嬷看去,一把抓住嬷嬷的手,“她拿走了那幅图?”
嬷嬷有些不明所以,点头,“听说是四殿下主动问陛下要的。”
顿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又道:“是陛下问四殿下想要什么,四殿下点名了那幅图。”
嬷嬷说这话,眼睁睁看到太后一张脸是如何铁青起来的。
今日在宴席大殿上,她就隐约觉得老四和她那苦命的大儿媳,有几分神似。
故而方才老四进宫,她派人守着,等他从御书房出来就直接引了过来,她想和他说说话,感受一下大儿媳。
可在这期间,她得到一个消息。
沈樾的确是和先皇后有些关系。
至于什么关系,尚且不知。
她惊骇之下,怕她对沈樾的突然关心引起皇上那里的注意,为了不给这孩子惹麻烦,她便又改了注意。
现在……
沈樾夜里突然进宫,不知在御书房说了什么,竟然能让皇上主动封赏他。
而他所要的东西,居然是那幅图。
是巧合吗?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若不是巧合,难道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太后越想越觉得心中惊涛骇浪,年级大了,经不得刺激,深思过度,一时间竟然有些上不来气。
吓得嬷嬷正要喊太医,被太后制止了。
“哀家没事。”
低头看了一眼早就被打湿的锦被,太后声音艰涩道:“你去把被子换了吧,哀家乏了,睡了。”
太后如此,嬷嬷便不再多言,细心伺候太后睡下。
烛火一灭,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纱幔,太后眼底一行热泪终是忍不住滑落。
那副《云瑶书居图》,是当年先皇后亲手所画的。
因着她喜爱,先皇后便送给了她。
后来先帝先皇后出事,皇帝怕她睹物思人,便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束之高阁。
后来皇后在一次偶然中见到了这幅画,喜爱的不行,不敢和皇帝求,便求了她。
大儿媳的东西,她舍不得它蒙尘。
既是皇后喜爱,她便做主许了,
这些年,皇后一直将那幅图挂在寝宫,看样子当真是喜爱的紧。
现在,沈樾竟然向皇上要了这幅图。
更让太后心惊肉跳的是,皇上居然答应了。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答应的。
他也察觉了沈樾与先皇后有些神似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婚
这厢,太后煎熬难眠。
那厢,宋瑾回到沈樾府邸。
她回去的时候,神医的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万喜正趴在桌上,无聊的数豆子。
不见路詹。
听到动静,一眼看到宋瑾回来,万喜一下子蹦起来,“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小万喜生龙活虎,宋瑾笑道:“你这是吃了多少人参,精力这么充沛。”
万喜撅着小嘴儿,“吃什么人参,小的快要饿死了。”
“路詹呢?”
她杀神医,是因为那老头给她投毒。
可路詹和神医是一伙的,她当着路詹的面,杀了神医,而路詹连替神医说句话的态度都没有。
这种人……
如果说,是因为路詹对万喜的感情,那这感情是不是也太过深厚了。
她们和路詹在一起的时间,一共都没有两个月。
而路詹和神医,只怕在一起都很多年了。
不说这么多年积攒的情分,单单他们衷心于同一个主子沈樾,他也不该无动于衷。
这种忠诚……
让人觉得可笑。
宋瑾提起路詹,万喜一脸茫然,“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迷迷糊糊的睡醒,路詹就不在了,小的不知道他去哪了。”
宋瑾仔细瞧着万喜的神色,路詹不在,万喜面上,却并无多少惦记之色。
难道真是路詹的单相思一厢情愿?
宋瑾心思转过,将今日神医投毒她杀神医一事,言简意赅的说了。
一面说,一面察着万喜的神色。
一听到神医给她们下毒,万喜一张脸满是愤怒,直接一脚跳棋,“那个老王八蛋,亏着我还神医神医叫着他,啊呸!主子,你别拦着我,让我一刀宰了他!”
又听到宋瑾当着路詹的面杀了神医,万喜登时一脸解气,“这种老王八蛋,就该如此!主子,您可真是我的榜样!”
宋瑾……
“你不担心路詹吗?”
万喜眨巴眨巴眼,“担心路詹?为什么?”
犹豫一下,宋瑾选择直言,“路詹似乎喜欢你。”
万喜一听,像是让鞭炮炸了尾巴的猫,满面惊恐,“主子,大晚上的讲什么鬼故事呢。”
宋瑾……
正要进来的路詹……
“你不喜欢路詹吗?他长得还算不错,厨艺也好,对你也好。”
宋瑾慢慢的问。
万喜从小跟着原主,与原主的感情非同寻常,她当时杀了神医,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与万喜有了隔阂。
gu903();她可以不在乎路詹怎么想,但必须在乎万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