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似乎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对,让人赐座,几人刚坐下,就有人来禀告,齐侯夫人和长公主到了。
容悦就见皇后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切,连忙让宫女将人请进来。
长公主如今已身怀有孕四个多月,小腹也微微隆起,她一手仔细地扶着腰身,另一边被宫人小心搀扶着,就连齐侯夫人楚氏也十分谨慎。
一行人进来,还未行礼,就被皇后叫了起。
赐座在皇后的左下方,皇后瞧着长公主的神色似有些不好,一心询问,其他人也不敢插话。
就是在这个时候,容悦撞上风铃郡主望过来的视线。
柔和,不带一丝攻击性,即使被发现,她依旧不慌不忙,只是朝着容悦浅浅笑了笑。
容悦似有些惊讶,仿若没想到她会看向自己,只是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随后就收回了视线,捧着茶杯,细细地抿起茶水来,纤细白嫩的指尖印在玉白的杯壁上,煞是好看,一张芙蓉面,娇嫩且媚,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弯起的眉眼越发显得人余媚。
她没有去想风铃是对她并无恶意,还是并未将她看在眼里。
只要她不近侯爷的身,那点心思,就算藏一辈子,容悦也懒得去管。
许久后,容悦才觉得那抹视线收了回去,她敛下眼睑,定定地看着茶杯中的残留的茶叶,眸色微深。
而风铃的位置,离容悦有些远,因为皇后刚刚为了表示对容悦亲近之意,直接越过了众人,将她安排在自己下方。
风铃正前方,坐着德亲王妃和安如郡主。
德亲王妃注意到她看向容悦的视线,朝后斜睨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轻讽了一声:
“本王妃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王爷开口让本妃带你进宫,但是你还是省省心吧,你想要的,本妃都不可能许你得到的!”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贱人教唆王爷废了她的事。
更不会忘记,那年,她怀了身子,被风铃撞倒在地小产的情景。
不慎?所有人都说那时的风铃不过六岁稚龄,怎么可能故意害她?
可她记得那直冲她而来的身影,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是将她撞得站也站不稳。
连王爷也不信她,认为她是借子陷害侧妃。
那个贱人也配她用孩子去害她!
德亲王妃闭了闭眼睛,将心底的仇恨全部压下去。
风铃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垂着头,只是不经意间勾了勾嘴角。
放狠话,有何用?
她今日想进宫,德亲王妃拦不住。
明日她想做的事,德亲王妃依然拦不住!
安如郡主没有注意身边的两人,而是紧紧盯着上面的皇后和长公主,视线久久移不开,连一旁的容悦都分不了她一丝目光。
她看着众人对那两人的恭维,心底冷笑,压下眼底的妒忌。
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曾经她们三人并肩,可是,如今那两人,却比自己尊贵得多。
她咬着牙,忍着心底的情绪,直到听见皇后说长公主这胎不稳,让太医跟着长公主回府,直到生子后再回来。
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公主如今什么都吃不下,怕是觉得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生父,而觉得不安吧?”
她本意只是想刺一下庆雅公主,却不料她话音刚落下,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放肆!”
皇后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顿时消了去,怒而拍桌而起,眸子含着冷意直冲安如而去:
“长公主也是你可以派遣的?真当本宫是死人吗!”
容悦捏着茶杯的动作收紧,忙咽下口中的水,压了压心底的惊讶,她不得不感慨,每一次见安如郡主,都会被她震惊到。
即使是她这个刚入京城只有几个月的人,也知晓齐侯府二公子是个禁忌,绝不可以提起。
可这个安如郡主,不仅是提了,还用此去刺激长公主,连其腹中的孩儿都未放下。
皇后从未如此动过怒,满殿的人都是一惊,宫人猛然跪下一片。
安如此时才觉得慌乱,脸色一阵青白,心底惊恐不已。
皇后当真是动了怒,她冷下脸,直接下令:
“安如郡主言语不敬,拖出去掌嘴二十!”
容悦有些惊讶,众人也是越发恭敬地低下头,安如更是控制不住地瘫软倒地。
此番刑法,又起止是掌嘴二十那么简单?
这是完完全全地将安如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安如素来高傲,此番刑法对于她来说,不亚于重型。
她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众人,接到她视线的人都扭头避开,明知道皇后动了怒,谁敢去帮她?
最后不得已,安如将目光投给德亲王妃,可德亲王妃只是皱起眉头,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耐,却是一句话未说。
其身后的风铃郡主更是一眼都未曾看向她。
安如郡主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在宫人过来要将她拖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服了软,低下头道歉。
皇后只是冷冷轻嗤了声,未曾搭理她。
这一声轻嗤,似打在她脸上,直让安如红了眼,让她感觉万分难堪。
直到宫人将她拖下去,她也似愣了神,连继续求饶的话都忘了去。
安如被带下去许久,大殿内气氛才渐渐缓过来。
容悦不由得看向德亲王妃和风铃郡主,想起刚刚安如想让两人为她求情,两人的的反应,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
风铃郡主的行为,她尚且能够理解,为了一个不和的姐妹得罪皇后,得不偿失。
可德亲王妃为何是那番神色?
若是她没有记错,安如郡主应是嫡女,也就是德亲王妃所出,并且,德亲王府似乎也就只有安如郡主这么一个嫡出血脉。
身为德亲王妃唯一的子女,为何德亲王妃是这个态度?
容悦心底惊疑不断,看见大殿内许多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德亲王妃,这才发现,有很多人也看不懂德亲王的做法。
这不是求情未果,而是根本没有想过替安如郡主求情,这如何不让众人惊讶?
容悦看见众人都多多少少露出了惊讶,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收回了视线。
渐临宴时,众人一起朝太和殿而去。
容悦刚跨出大殿,就听见了不远处的掌嘴声,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随后不适地收回视线。
宫中的规矩,即使行刑,也不能扰了主子的安静。
所以安如嘴里被塞了一块布,所谓的掌嘴,也非是丫鬟直接用手行刑,而是拿了一块长木条行刑,容悦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甚疼。
不知已经打了几下,安如郡主脸颊上已经出了血。
这番刑罚后,也不知她的这张脸能不能保住。
后面踏出大殿的人,也看见了安如的惨状,全部噤声不语,似乎没有看见一样,可是却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众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压抑。
容悦看见德亲王妃和风铃郡主,看都未曾看那边一眼,直接出了景阳宫。
容悦轻微眯起了眸子,对皇室越发忌惮,也不得不去想皇室的水真深。
她没有多看,刚和众人一起出了景阳宫,就看见了龙撵停在宫门前,众人一惊,知道这是圣上来接皇后去赴宴,不管心中怎么想,都低服下身子,弯腰走过龙撵。
玖思脸色有些白,是被安如的样子吓到的。
容悦来不及去安慰她,只能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倒是一旁的陈嬷嬷面无表情,对此似乎习以为常。
容悦想起她曾经是伺候先太妃的,倒是有些理解。
几人一路无言,直到进了太和殿,看见在那等着她的厉晟,容悦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眸子微亮,弯了一抹笑,朝厉晟走去。
她眼底只看见了厉晟一人,没有发现,在大殿的一旁,有个穿蓝衣的男子,刚看见她进来,就愣了神,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
那蓝衣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人,原本和蓝衣男子说着话,一见到他的神色,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容悦,瞬间变了脸色。
再看见女子不远处的玄衣男人后,即使早已猜到女子是何人,他脸色是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居然被锁了一天!!明明我没写什么
看着红锁,我的内心只有:……
第78章
顾屿刚看见陆辰有些熟悉的神色时,就觉得不好,看见容悦后,他就直接变了脸色。
那日,他派人去查之后,就确定自家好友心动的女子是简毅侯带回来的人。
即使确定之后,他依旧没有告诉陆辰。
这些时日,陆辰并未提起过那日之事,他原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现在再看见陆辰的神色,他终于有些死心,知道是自己奢望了。
他见简毅侯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忙拉了陆辰一把,挡在他面前,陆辰也终于借此回神,看着好友脸上担忧的神色,他露出一抹苦笑:
“我知晓顾兄的好意。”
顾屿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又抱着一丝希望:
“你既然知晓,就该懂那个心思不能有!”
说句大不韪的话,若是好友看上的人并非是简毅侯的心上人,或者是什么低官之妻,以好友的家世,他的心思并非不可取。
就连简毅侯,不也是夺人之妻吗?
为何没人敢说?因为他是简毅侯。
正因为他是简毅侯,所以好友的心思不能动!
陆辰越过好友,望向那边站在一起的两人,男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男子浅笑,佳人薄羞。
两人之间的气氛,插不进旁人。
他收回视线,透彻的眸子里有些黯淡,他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荒诞的感觉。
一眼万年。
他从不知,原世上当真有一见钟情。
陆辰抬起头,看着好友紧张的神色,垂下眸子,道:
“顾兄安心,我岂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两人几乎站在角落里,并未有人注意到二人,虽然陆辰如此说,可顾屿依旧放不下心,他不得不提醒他:
“你该比我清楚,镇国将军府对于皇室的作用。”
“明眼人皆可看出简毅侯对那女子的心意,你若是露出一点心思,镇国将军府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并非顾屿有意打击他,而是他不得不将话往重里说,就怕他这好友一个不慎就踏进深渊。
和简毅侯抢人?
就算是圣上要这般做,都需衡量许久,更何况是他们?
陆辰脸色微变,他敛着眼睑,对顾屿道谢。
他知晓顾屿是在担心他,说得也都是实话。
可正是因为实话,才更刺人。
□□裸地告知他,他那分心思不该有,即使生了心思,也不能让人发现。
容悦刚走近厉晟,就被他握住了手,厉晟拧起眉头:“手怎么这么凉?”
容悦弯着眸子,说:“刚刚来的路上,被风吹到了,无碍的。”
厉晟将她的手放在手心暖着,另一只手将她脸侧的发髻别到耳后,不管旁人的视线,对着她轻勾着笑了下,拉着她到一旁坐下。
容悦跟在他身边,却是转过头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尖。
刚刚进来时,她好似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放向的人,她也一个都不认识,只好将其归为错觉,不再多想。
她却不知道,因为怕陆辰露了馅,让旁人察觉到他的心思,他直接挡住了陆辰的视线,因此,容悦才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屿紧张地盯着陆辰,让陆辰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你,别那么紧张,不过是两面之缘罢了。”
他垂下眸子,这话不止是在对顾屿说,也同样是在对自己说。
就算全府上下再宠他,他也知,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他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全府放在简毅侯的对立面。
虽然镇国将军府本就是为了牵制简毅侯,可圣上的意思,和他故意为之,则是两种情况。
顾屿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全然放松。
陆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几乎是克制地收着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去看那人,他捏着酒杯仰头饮下时,依旧控制不住余光往那人看去。
却只看见,佳人微弯的眉眼,望着自己身边的男人,眸色灼亮。
他觉得刚入喉的酒也有些灼人,烫得他有些难受,忍不住地瘪了瘪嘴,有些难受。
他不太会喝酒,饮的是女子家用的果酒。
本该是甘甜的,可他却觉得像是喝了梅子酿一样,口中泛着酸乏。
他不敢再去看那人,觉得眸子有些涩意,他拼命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他想告诉好友,并不需要这么紧张的。
他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能做的。
女子家声誉多重要?
他不是不知简毅侯带了一个女子回京,却没有想到是竟这么恰巧地就是她。
正是因为这人是她,他才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容不得一丝污害了。
陆辰觉得眼底越来越涩,在旁人并未发现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擦了擦眼角。
此时前方陆辰的兄长转过来,发现陆辰的动作,忙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陆辰吓得一跳,慌忙收回手,不敢抬头看兄长,怕他发现自己有些红的眼眶,他瓮声瓮气地说:“被虫子进了眼。”
兄长失笑,嘱咐他小心,然后将桌子上的一碟糕点端到了陆辰前面。
陆辰看着兄长极其自然的宠溺动作,心上似被压上千斤,他努力笑开:“嗯。”
容悦并不知有人会因一面之缘,为难到如此,她正压轻了声音,和厉晟说起景阳宫的事情,尤其是德亲王妃的态度。
安如郡主并没有来太和殿,受了刑后,她绝不可能顶着那张脸过来。
gu903();想必此时应起了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