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厉晟站直了身子,再没有了之前的散漫,若是平常他听见容悦这番赞美的话,能得意尾巴翘上天,可放在此时,他只巴不得容悦赶紧出了气,不要在秋后算账。
风铃一直做柔弱之态,容悦眸色微凉,也没有再多说的心思,她斜了厉晟一眼:
“侯爷还站在那作甚?可是要留下欣赏一夜?”
厉晟呵呵干笑了两声,快步走到她身后,也顾不及此时还在外面,就直接握住她的手,笑着说:
“本侯瞧这莲花池里养的鲤鱼尚不错,的确养眼,夫人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本侯向皇上请旨,挪些回府给夫人养着玩?”
出口的一番话,连阿悦都不敢喊,老老实实地喊了几声夫人,让容悦心底的气,完全撒不出来。
而这番作态,更让一旁的风铃眼底失了笑意。
她知道今日自己一切都搞砸了,在旁人眼里,可能还做了一次戏子。
容悦斜了他一眼,泄了火,又重新看向风铃,与之前的笑意一样,连一丝多余的幅度都不曾有,几次下来,风铃哪来还不知道,她这番笑意不过是假笑罢了,带着莫名的轻讽。
“郡主既然无事,那本夫人和侯爷就先回太和殿了,此处景色尚好,郡主随意。”
说完,她拉着厉晟转身,只是在走下台阶之时,她忽然回头,冲风铃扬唇一笑,让风铃眯起眼睛,就听见她柔和、不带一丝锋芒的话:
“既然今日是郡主思虑不周才为,那日后应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吧?”
风铃垂着眸子,旁人看不见她的神情,足足半晌后,她才像是没了全身的力气,低声缓慢地回着:
“夫人放心……”
她并未将话说全,可容悦也没有在意,只是弯着朝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那本夫人就放心了。”
说完,她和厉晟转身就朝太和殿而去,不再停留。
刚刚还热闹的凉亭中,不过片刻,就只剩下风铃和她的贴身丫鬟秀谨。
风铃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良久,都未曾开口说话。
秀谨抿了抿唇,压着一丝担忧道:“郡主,奴婢瞧着这位夫人并不是好对付的。”
她知道郡主的心思,所以并不称呼容悦为简毅侯夫人。
风铃轻呵了一声:“若是好对付的,又怎么能出现在京城?”
秀谨沉思了一会儿,说:“那郡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风铃看向池中的鲤鱼,眸色冷寒:“我为今日等了那么久,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她不是安如,居然将不|伦之恋摆在明面上。
皇家的几位王爷,都不是她可以沾的人,她所知道的权高位重的人,除了皇室的人,也只有简毅侯了。
并未不是没有旁人,例如定国公府之嫡子,和镇国将军府的长子,也都是不错的人选。
可当初风铃久居府内,与二人并不相熟。
因年少时和厉晟算是熟悉,她多少了解厉晟这个人,尤其是他及冠后未曾娶妻,更是让她将目标定在了他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厉晟突然带了个女子进京,还请旨赐婚。
虽与她计划有太大的出入,可等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见识了她父王和先帝之后,她可不信什么一心一意。
就连当初的齐侯不也是和楚氏相传过一段佳话,最后还不是有了那么多庶女存在?
没什么两厢厮守,全看旁人手段罢了。
秀谨不像她一样坚定,她张了张口,有些迟疑地建议:
“郡主也看见了刚刚简毅侯的态度,若是不然,郡主不如看看旁人?”
以自家郡主的心思,若是早些在旁人身上筹谋,又怎会至今还在闺阁?
风铃闭了闭眼睛,尽力平静心绪,她今日还是有些着急了,本该徐徐图之的。
可她如何能不急?她今年已经双九年华,在旁人眼里,本就是大姑娘了,根本拖不得了!
也正因此,她才将秀谨的话听进心中。
她没有太多时间耗下去了。
秀谨细细想了想,又说:“之前去定国公府时,郡主不是猜到了,定国公府有意和镇国将军府定亲?”
见风铃皱起眉头深思,她才继续说道:“到现在都未曾听到风声,怕是这门亲事并未说成,如此一来,那镇国将军府的小公子应还未曾有婚配。”
风铃摇了摇头:“不行,待本郡主好好想想。”
闻言,秀谨闭了嘴,不再多说。
风铃拧起细眉,她自然知道镇国将军府的小公子陆辰并未婚配,可是镇国将军府是由其兄长继承,他现在又并无官爵,只靠祖上蒙荫罢了,如何能和简毅侯比?
虽是这样想着,可刚刚厉晟的反应深深刻在了她心底,让她不由得将陆辰记了下来。
已经走远了的容悦并不知晓凉亭中主仆的谈话。
若是知晓了,怕是也不得不感慨一声,择夫婿虽要谨慎,却也不能如此挑选,高不成低不就的,否则又怎会拖至这个岁数?
不过倒不会去说她痴心妄想。
毕竟她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德亲王的宠爱,想要选个好的夫家本就不是难事。
虽然如今的德亲王府有些失势,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得上德亲王府的,又有几家?
不过这些容悦并不知道,所以她的心思全在厉晟身上,刚走远没多久,确定风铃看不见他们后,容悦就抽出了手,呵呵冷笑了两声:
“侯爷说要同我讲这场好戏,如何?侯爷可看得尽兴?”
玖思和庄延低下头,不敢去瞧两人。
厉晟猛地轻咳了两声,厚着脸皮走近容悦,不顾她有些反抗的举动,将人拥进怀里,然后用一种委屈的语气说道:
“本侯刚看见她就后悔了,原以为会有场好戏看,哪想到自己会被拖下水?”
容悦还待冷笑,厉晟就蹭了蹭她脸颊,委屈又带着些控诉地说:
“本侯一直在等阿悦来寻本侯,你怎么这么慢?”
容悦睁大了眸子,又气又羞,止不住地推了一下他,嗔怒着:
“侯爷怎得这般……这般、没脸没皮!”
厉晟眉梢轻笑,还要再说,容悦就直接瞪了他一眼:“你别扯开话题!她往你身后躲什么?”
厉晟也很无辜:“本侯看见你时,只顾着高兴了,谁知她是怎么想的?”
顿了顿,默默又添了一句:“也许就是想让阿悦同本侯生气。”
容悦立刻轻呸了声:“她想得美!”
厉晟忍着笑,赞同地点着头:“对,阿悦明察秋毫,绝不能让她阴谋得逞!”
容悦没忍住斜睨了他一眼,红着脸偏过头去:“少贫嘴了!”
她当然知道,自家侯爷和风铃什么都没有。
风铃郡主朝他身后躲的时候,他脸色黑的好似炭火一般,容悦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的情绪瞬间就散了,冷眼看着风铃作态。
不过,想着风铃最后不清不楚、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容悦微微蹙起眉头,还是瞪了厉晟一眼:
“侯爷等着瞧吧,这戏可不止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容悦:想挑拨离间,美得你!
……是不是写得很差劲?
收益看得我想砍大纲完结,可是我又告诉自己不能砍,要写完,不然太仓促……
哎……
第82章
冬风瑟瑟,风铃平息了心情,领着秀谨回去。
柏树耸立,凉亭侧处,两名男子立在草丛中间,将刚刚的一场闹剧看进眼底。
这二人正是顾屿和陆辰。
陆辰虽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可还是忍不住地一直观察着容悦。
见她起身后,不自觉地就跟着起身。
而顾屿,本来就没有放松,一见陆辰有动作,心跳都停了半刻,连忙跟上。
望着风铃主仆的背影,顾屿看了陆辰一眼:“可看清楚了?简毅侯与其夫人情深伉俪。”
陆辰身着宝蓝衣袍,羊脂玉佩在腰间轻晃,他清隽的眉眼微敛,苦笑:“顾兄放心,我知晓分寸的。”
顾屿白了他一眼,他若当真知晓分寸,两人此时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陆辰颇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顾屿这般防着他。
他甚至未曾和那人说一句话。
顾屿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就会直接告诉他,自己这是防患于未然!
顾屿拉着他朝回去:“快走吧!日后有她的地方,你少掺和!”
还不等陆辰反驳,他直接说:“别给人家招惹祸端!”
陆辰不着痕迹地瘪了瘪嘴,却无话反驳,气闷地别过头,不再与他说话。
见他不说话了,顾屿又有些头疼,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镇国将军府太宠他,直把将门之子养成了手不能提的贵公子,他性子软,顾屿就习惯照顾他,多年来,早将他当亲兄弟看待。
此时也不忘记嘱咐他:“日后小心着些风铃郡主,离她远些。”
就听她和丫鬟的对话,就知道她是个心机深沉的。
这副性子倒也未必不好,可是一想起她们口中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挑挑拣拣的态度,顾屿心底就闪过一丝冷笑。
德亲王府高贵惯了,怕是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
落魄的主子不如奴才。
再高贵的出身,也挡不住府上的人能作死。
陆辰也想起了凉亭中的对话,他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有些担忧:
“她会不会有事?”
顾屿有些头疼地扶额:“你管她会不会出事!她总有简毅侯护着,你操哪门子心?”
被他连怼了几次,陆辰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清隽的眉眼多了分孩子气,可没了一会儿,那股子气就瘪了下去,瓮声瓮气地说:
“我知道了!”
顾屿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这含糊带着些气鼓鼓的话。
将折扇合上,插进腰间,刚刚迈进大殿,就看见简毅侯身旁面若芙蓉的女子,心底不免暗暗嘀咕一声红颜祸水。
陆辰敛着视线,跟着顾屿一起坐回去。
陆兄长见此,有些好笑地问他:“这是去哪儿了?”
陆辰和顾屿对视了一眼,眸色微闪烁,含糊地回答:“出去透了透气。”
陆兄长眯了眯眼睛,没有多加追问,只是心底不免将他的不对劲放在了心上。
两人刚刚进来时,容悦不免将视线停在两人身上片刻,有些疑惑地问:“这二人是谁?”
厉晟朝那边随意瞥了一眼:
“蓝色衣袍的那位是镇国将军府的幼子,另一位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阿悦前些日子刚去了定国公府做客,不认识?”
容悦摇了摇头:“那日我和几位夫人在一起,倒是并未看见这二人。”
厉晟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勾了勾嘴角,说道:
“你瞧那陆小公子前面的人,是他仅剩的一位兄长。”
容悦抬头去看,待看见陆辰前方坐着的男子时,惊讶地睁大了眸子。
倒不是因为他长相可怕。
而是,他一看就是常习武之人,而陆辰却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两人相差太多,若非侯爷明言,她根本不会将两人朝兄弟身上去想。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一样,厉晟开口为她解答:
“镇国将军府嫡出一脉,唯剩这二人了,其他人皆战死在战场上,就算再衷心,他们也心疼孩子,所以打一开始,就不想再让这幼子习武,只盼着他平安长大。”
容悦了然点头,她收回视线,无意间看见厉晟眸子闪过一丝唏嘘,微愣。
她有些迟疑地问:“侯爷怎么看待镇国将军府?”
厉晟眉梢略过一丝漫不经心的轻讽,含着浅笑的声音却并无多少暖意:
“一门忠臣。”
容悦有些不解这句话,却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厉晟抚了抚她脸颊,视线却无意识地落在镇国将军府一行人身上,眸色有片刻的深浅。
一门忠臣,他们的立足之处就是忠心,永远冲在皇室需要的最前方。
满门子弟,如今只剩三两个。
可一旦有丁点的退缩之意,那这份满门子弟性命换来的荣誉就保不住了。
之后的宴会未再出现波折,容悦和厉晟回到府中时,已近夕阳西下。
容悦有些乏累,在马车上就险些靠在厉晟睡着。
今日是除夕,府上早早就挂上红灯笼,红剪纸,一片喜庆,马车刚停下时,就听见一阵鞭炮声。
容悦的瞌睡直接散了去,她饶有兴致地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在夕阳余晖下,一群下人在门口,点着鞭炮,喜气洋洋。
她回头去看厉晟,恰好看见厉晟倚靠在车窗旁,夕阳透过她掀起的珠帘,映在他带笑的眉眼上,余下别样的温柔,夺人眼目。
容悦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看呆了去。
她一直知晓侯爷长得好看,论五官眉眼,她平生未见过比他更精致的男子,贵气浑生,却偏生肆意盎然,矛盾却又浑然一体。
直到男人轻弹了她额头,失笑的一句:“傻了?”
她才回神,脸颊羞红一片,似映上了这夕阳余晖,红彤彤地一片。
刚进了屋,容悦就径自忙开了。
厉晟在京城是有产业的,早在前几日,就有人将账本递给了容悦,至今还未看完,如今刚坐稳,就和玖思一一对起来。
厉晟在房里坐了片刻,见自己插不上手,容悦又没时间理他,轻啧了一声,转身去了前院书房。
容悦只来得及在他转身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就没再废心神在他身上。
厉晟这边一出来,庄延就跟在他身后。
厉晟甩着腰带上的穗子,鹅卵石小径上,他眉梢的笑意变得漫不经心:“让人给祁星传话了吗?”
庄延恭敬地点了点头:“早上进宫前,就让人传信过去了。”
厉晟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两人没有再说话,一路进了书房。
祁星早就在那里等候着了。
书房里点了熏香,袅袅白烟,厉晟绕过翡翠香炉,斜着身子坐进椅子里,朝后一靠,手指敲点在书桌上,抬了抬头,开口:
“说吧,老头子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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