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最初,即使夫人和侯爷在一起了,玖思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的。
因为他总是冷着脸,比侯爷还要吓人。
要是真的拿一个人来比较,只有当初的靖王殿下比较像,两人都总是冷着脸,面无表情。
后来几年过去,她也敢在侯爷身边亲近的下属面前耍些小性子,她知道,这些都是夫人惯出来的,而侯爷身边的人都看着夫人的面子,对她客客气气的。
她和祁星越发熟悉,连带着和祁星两人单独出去,也都不觉得有压力。
她第一次和祁星一起出去时,是夫人还不知自己有孕,馋得想要吃酸枣,府中没有,她要出府去买,而没有令牌,去寻了侯爷,侯爷吩咐祁星陪着她出去。
她买了些枣子后,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在街上逛了会儿。
她常陪着夫人,很少会出来闲逛。
祁星一直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顺便帮她提着东西。
她将夫人要的枣子交给他,特意叮嘱他要拿好。
后来,她看见卖糖葫芦的摊子,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幼时还没被卖时,她跟着父母和幼弟一起去镇子上,娘亲给弟弟买了糖葫芦,她看得极馋,却没人理会他,一整只糖葫芦,她连边子都沾不到。
她忽然就想买了糖葫芦。
她问身后的人:“祁大人,你可要吃糖葫芦?”
祁星似皱了下眉,又似乎没有,他只是摇了摇头。
她便没有再管他,兴致冲冲地买了一串糖葫芦,还未付钱,就看到身后的人已经付了银子。
玖思看见,也只是朝身后的人弯了弯眸子。
她没有拒绝他,只是想着回府后再给他。
占城什么不多,就是马最多,骑马横行的人也不少。
听到惊慌时,她已经来不及躲开,她下意识地将糖葫芦藏到身后。
忽然有人挡在她面前,她只听见一声惨叫,还有马啼声。
她怯生生地睁开眼睛,只看见祁星收起刀的动作,再看地面上,马腿被割伤,骑马横行的人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着。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前面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微皱眉:
“没事?”
不知怎的,玖思就听出他生硬话音下的担忧,耳垂悄然有些红,她不自然地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极小声道:“我没事。”
顿了顿,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那躺在地上的人:
“我们不会惹祸了吧?”
祁星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冷意,他平淡道:“无碍。”
他根本没看地上的人一眼,只问她:
“还逛吗?”
玖思自然没了心情,摇了摇头:“不逛了,回府吧。”
她藏在身后的糖葫芦一点事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她弯着眸子,无事人一样吃着糖葫芦。
等只剩下最后一个时,终于想起身边的人,想到他刚刚救了自己,她突然愣愣地问了一句:
“祁大人,你要吃吗?”
她还犯傻地将独剩的一个糖葫芦举了起来。
待反应过来,她脸色顿时烧红。
祁大人是什么人?什么没吃过,自己居然将吃剩的糖葫芦给他吃,真是被夫人宠坏了!
可是不等她收回手,身旁的男人已经皱眉弯下腰,将那仅剩的糖葫芦吃下。
他仅皱着的眉头未松,似乎并不喜糖葫芦。
玖思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就在她手足无措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好吃”。
玖思看着他还未松开的眉头,忽然笑出了声。
“当真?”
祁星移开视线,似乎迟疑了下,才缓缓点头。
玖思憋着笑。
后来,她和祁星越走越近,直到她绣好一个香囊,下意识地想要送给他时,才忽然发觉自己的心意。
那一瞬间,她有些慌乱。
祁星是有官职的,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她还未来得及想清楚,突然就听见夫人说,侯爷要去攻打禹国。
侯爷打仗的话,他会不去吗?
答案显而易见。
后来侯爷让夫人等他回来时,她好似也听见了有人这么对她说。
玖思怔怔抬头,看见的只是他的背影。
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冲动,将那个早就绣好的香囊,在无人看见的时候,送给了他。
她问他:“我绣工不好,你要吗?”
他没回答她,只是将香囊从她手中抽出,贴身放好。
玖思忽然就放了心,她说:“你平安回来。”
祁星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其实他说不清他对她什么感觉。
好似不像侯爷对夫人那般。
但他偶尔会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不想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他想收下,就收下了。
老侯爷曾说让他成亲。
那他便成亲吧。
也许他对她可能不如侯爷对夫人好,但他也不会像世人那样,至少,他身边只会有她一人。
除了侯爷,他不喜欢做承诺,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
所以等到夫人告诉玖思,祁星向侯爷求娶她的时候,玖思愣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夫人轻声说:“我们与祁星也算知根知底,有侯爷和我在,至少他不会欺负你。”
“我也见过了,他诚意很足,对你也像真心。”
见她久久不说话,夫人似乎误会了什么,她说:
“你若是不愿,也不会有人勉强你,你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玖思红着脸,她支支吾吾道:“奴、奴婢不知道。”
“那你可想拒绝?”
玖思下意识地摇头。
待看见夫人眼底的笑意时,才知道夫人是在笑话自己。
她立刻不依地跺了跺脚,嗔道:
“夫人总得打趣奴婢!”
玖思羞得快步跑出去,根本不敢继续留在屋里,害怕夫人待会又打趣她。
可是不想,她刚出了院子,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祁星。
他穿着一身黑衣,立在杨树下,也不知站在那里多长时间了。
春日光暖,衬得他似乎较往日面色温和了些。
玖思呼吸一浅,她咬了咬唇,紧张地捏着手帕,心底安慰自己几声,才轻步走上前去:“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祁星似乎皱着眉:“想知道你答应没?”
他话说得好似无厘头,玖思一愣,呆呆道:“什么?”
祁星没有不耐烦,一字一句重复:
“夫人说,需要你答应,才同意我们的事。”
他神色认真,视线定定落在玖思身上,玖思脸颊一红。
祁星顿了顿,问她:“你答应了吗?”
玖思跺了跺脚,羞恼道:
“香囊都送你了,你说我答应了吗!”
说完,她也不管祁星的态度,转身就跑进院子里。
刚迈进院子,她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去。
祁星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有些苦恼。
玖思忽地失笑,嘀咕了一句“笨蛋”,才大声告诉他:
“我答应了!”
说完,她真的不敢再留下,慌忙跑进屋里。
慌乱的她没有看见院子外的祁星一怔,随后轻轻勾了下嘴角。
从不笑的人,倏然一笑,足以让人动心。
作者有话要说:玖思和祁星的番外~
第109章番外三
风铃番外
京城的冬日有些冷,昨日下了雪,白皑皑的一片,似乎覆盖了整个天地。
在天际破晓的时候,德亲王府迎来一声啼哭声。
侧妃单氏在产房里一天一夜,终于平安诞下孩儿。
德亲王等在产房外,时而朝屋里看一眼,焦急中掩着一丝心不在焉。
这时,产婆笑着抱着襁褓出来,服下身子:
“恭喜王爷,侧妃母女平安。”
听到这句话,一旁捏紧手帕的王妃眼底微松。
倒是德亲王点点头,说不上什么失不失望,因为他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不稀罕。
若现在不是他最宠爱的侧妃躺在里面,他也不一定会站在这里。
就在他吩咐嬷嬷照顾好侧妃时,忽然管家匆忙跑进来:
“王爷!圣上下旨撤了门外的侍卫了!”
德亲王眼睛一亮,畅快笑了两声,这一喜就顺势将产婆手中的孩子抱过去,笑着说:
“侧妃倒是给本王生了个小福星。”
里面躺着的单氏隐约听见外面的对话,眸子微亮,笑了一下,终是再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德亲王只顾着自己高兴,丝毫没有看见他身后的王妃脸色已经一片铁青。
德亲王妃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眸子里一片冷意。
小福星?
一个庶女,她也担当得起?
这时候正值圣上登基,正是处理这些先皇留下的皇子之时,有几人在皇位争夺中失去了性命,再不济的也是没了殊荣。
而如今,只有德亲王和另一位王爷真正地完好无损。
所以在听到管家的话时,德亲王才下意识地说出福星二字。
待话说出口后,他也心觉不错,刚好可以给侧妃的孩子请个恩典。
三个月后,圣旨下,侧妃单氏的女儿被封为风铃郡主,正妃的女儿的被封为安如郡主。
王妃在他请旨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心底的愤怒不由分说。
侧妃的荣宠早就过了。
更何况,她膝下的女儿已经三岁了,还没有请封,侧妃凭什么?
她并无亲子嗣,对那个女儿平时也不看重,可这时候,她却觉得,就算她不看重,到底是记在她名下的孩子,怎么能不如单氏的?
是以,才有了今天这道圣旨。
时间如梭,四年飘然而过。
风铃带着嬷嬷去给单氏请安。
她小小的一个人,两条小腿却迈得很稳,眨着一双大眼睛,小嘴轻瘪着。
单氏找了个识字的嬷嬷,每日里都要教她识十个字。
她虽学得认真,但是到底还是个孩子,沉不下心,十个字学了一上午,才认识了三个不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现在只想着去单氏那里蹭几个糕点吃。
王爷宠爱风铃郡主,她年龄虽然小,但府上的丫鬟待她都恭敬。
她想起今日只学了三个字,心底有些不安,眼皮子都没有精神地耷拉下来。
她不想那么辛苦地学习,想要像嫡姐一样,每日里只需要吃喝玩乐。
可是她一想起母妃曾对她说的话,就根本开不了口说不学。
单氏说,她就算是郡主,可也是庶女,比不得嫡女尊贵,要懂事些,多讨父王喜欢不得任性。
风铃想着母妃说的话,瘪了瘪嘴。
明明父王更喜欢她。
她有些失神,也没有看见路,直到撞在旁人身上,才回过神来,一抬起头,就看见嫡姐怒气冲冲的脸。
风铃眸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
“风铃见过姐姐。”
嬷嬷特意教过她怎么请安,她服下身子,做得有模有样。
安如自幼就最讨厌风铃,只因为明明她才是嫡女,可父王却更宠爱风铃,眼底根本看不见她。
她刚被王妃骂了,此时心底正不舒服,一看见风铃就更是生气。
当下就要伸手去推风铃。
风铃虽小,人却精明,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打了上去。
“啪唧”一声,清脆响亮。
随后跟着安如一声的尖叫:
“你一个庶女,竟然敢打本郡主!”
风铃缩了下脖子,心底暗自想到,谁不是个郡主?
她也不喜欢嫡姐,见她还在喊叫,怕被人听见,再惹得父王不喜,她想不了太多,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可是路被安如挡着,她鼓着小脸,大着胆子,忽然伸手将安如推开。
安如一个不注意,竟然真的被她推开了。
这下子,风铃撒腿就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
因为侧妃和王妃向来不和,两人身后的丫鬟也彼此看不惯。
风铃没有吃亏,她身后的嬷嬷就当看不见安如的脸色,忙慌乱地跟着风铃跑走。
安如朝身后的丫鬟打了一巴掌:“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抓回来!”
小丫鬟也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忽然被甩了一巴掌,心底委屈迷茫,却听着命令赶紧去追。
而安如说完话,就追了上去,此时的风铃已经跑远了。
风铃偶尔朝后看一眼,见嫡姐竟然跟在后面,当即吓得脖子一缩,也没有看见前方的人。
身后的嬷嬷突然惊恐地喊她。
风铃一愣,随后就感觉到自己又撞到了人。
雪地有些滑,她整个人倒在地上。
她穿得单薄,身子被甩得一疼。
就是这时,她才看见自己撞到了谁。
是王妃。
和她一样,倒在了雪地里。
按理说,风铃的力道是撞不倒王妃的,可她只顾着躲安如,像个小炮弹一样,直接冲了上来,再加上地面滑,王妃脚下不稳,这才被撞倒在地。
不过片刻,王妃身下的雪地上忽然染上一片红。
风铃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恍惚间,她想起,似乎母妃和她说过,王妃现在有孕在身。
可是,什么叫作有孕在身?
风铃不知,她只知道,她该离王妃远些。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
可现在风铃懂了,因为王妃身下会流血。
她忽然被那一滩子血和王妃痛苦的神情吓得哭了。
憋得小脸通红,茫然无措,她身子疼,却爬起来朝王妃跌跌撞撞走去,哭着喊:
“母、母妃……”你疼不疼?
她记得自己手上破了一个小口,只流了一点血,就好疼。
流这么多血,会有多疼?
可她话没说完,陡然被王妃身边的人推开,又重重倒在地上,她心底慌乱害怕,坐在原地猛然哭了出来,抬起小手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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