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施绵向后转去,果不其然,严梦舟靠着床头,手中持着两份金笺婚书。
施绵空出一只手去拿,严梦舟没朝她看,手一抬就让她摸了个空。
“给我看看。”她道。
严梦舟看了她一眼,没吭声,自己继续看婚书。
施绵平躺着想了想,两手攥起,声音不自觉就低了下来,声音中多了些羞意,“把我的婚书给我看看。”
严梦舟还是没给她,但是撑着榻躺了下去,身子向施绵偏来。施绵不自在,往里挪了挪,离他远了些。
躺平后,严梦舟举着婚书独自看了起来。
就两张纸,他反复地看,有什么可看的?施绵在心中腹诽着,偏头看见外面桌上照来的烛灯,在严梦舟英挺的鼻梁骨上留下了一道光影。
人一直都在变的,他看着比以前更坚韧,那他眼中的自己呢?
施绵的目光从他脸上往下移,扫过他耳垂和肩膀,慢吞吞向外挪动,侧着身子靠近了他,头挨着头与他一起去看婚书。
屋里烛光不是很亮,她想看清就要离得再近些,可严梦舟的肩太宽,不小心就会碰到她的胸口。
施绵掀着眼皮看严梦舟,见他的注意力在婚书上,脸上没任何表情,于是悄悄抬起手搭在了他肩上。
严梦舟忽然偏头,向着肩上的手看了一眼。
施绵随着他看去。
她的衣裳薄,手抬起时袖口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正搭在严梦舟肩头,宽大的袖子略微凌乱,同样半铺半折在严梦舟半边胸膛上。
发觉自己的姿势有点像趴在他胸口上,施绵心里一慌,手想收未收,强忍着臊意慢吞吞把袖口一点点抓了回来。
严梦舟作势要收起婚书,施绵忙道:“我还没看呢。”
“那就认真看,别三心二意。”
施绵抿抿嘴巴,搭在他肩上手用力抓了一下把。
婚书上字迹苍劲,内容写得很细,成婚时日、地址、双方祖籍、父母姓名、见证人等全都有,最后写了几句辞藻华丽的祝福语。
“上面写的是叶梦舟。”算着施绵该看完了,严梦舟开口,说完用手指点了点施绵的名字,又说,“施绵。”
“嗯。”施绵当他在表衷心,知晓他没用假名字骗自己,心里那点儿小别扭消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严梦舟语气突变,带着点儿质问的意思。
施绵“啊”了一声,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看了这么久的婚书,以及为什么要强调两人的名字。
前一刻还是她在怀疑严梦舟呢,转瞬自己成了理亏的人。
她解释道:“祖父说我的名字与家中姐妹不符,说出去不好听,就给我加了个字。我不愿意的,可我说的没用。”
“你是姐姐,要改也该是小的随你。施玉瑶怎么不能改名叫施瑶?”
施绵反问:“那你为什么要说你没有爹娘?”
不同的问题,有着相同的答案。
两人互看一眼,严梦舟折起婚书想要收入怀中,施绵再次去拿自己那份,仍是未能拿到。
“过几日我送去施府给你,省得你拿丢了。”
施绵先是点头,她身边没有菁娘,自己确实不好拿,紧接着心中一动,低声说道:“主宅里院落多,规矩重,你去了也见不着我的。”
“去下聘也见不着吗?”
施绵脸上一红,磕巴道:“兴许、兴许是能见着的吧。”然后收回搭在严梦舟肩上的手,往里一翻,再次只留下个背影。
两人一里一外躺了会儿,施绵想问他皇帝皇后会不会不同意两人的婚事,记起那两张婚书,心又安定下来。最后小声问:“这两年你怎么不给我写信啊?”
严梦舟好一会儿才回答,答非所问:“军营中全是男人,常说些荤话或者不入流的淫词艳曲,我有心避着,也还是听了不少。他们说女人……”
施绵被菁娘看得紧,连荤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听见后面明明白白的四个字,才醒悟他在说什么,热气打心底喷出,顷刻间她如置身火炉,羞耻难当地缩着身子捂住了耳朵。
捂耳朵并不管用,严梦舟的声音继续传入耳。
“……说一个姑娘总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你生气,就是喜欢你。反之,你说什么她都不在意,那就是对你无意。最初我是不信的,后来梦见了成亲前的那几个月,我正常说话你都要与我生气,说我凶、说我丑。那段时间的你真难琢磨,我还去问了十三,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施绵猛地坐起来,头上的金钗发饰早在上榻前就取下了,高挽的云鬓尚且整齐,只有耳后垂下了一小撮,弯弯曲曲落在胸前。
她胸口起伏着,脸颊通红,仅存的一丝理智压在几欲爆发的羞耻心上,低声道:“不写信就不写信,说这么多无关的做什么?我不想听!”
说罢又躺了回去,背对着严梦舟将自己裹住。
“那我说简短一些。”严梦舟随着她侧身,扯了下这边的被褥,施绵立刻一挣,将被褥扯到里侧去。
扯得急,力气比较大,将后背露在了外面,因弓着腰身,薄衣下透着肩胛骨的形状。
严梦舟目光描绘着紧绷的薄背,喉头干涩,慢声道:“他们还说,姑娘都心软,吵架时说些悲惨的过往或是身上的伤痛,引得姑娘闹了同情,心儿一软,再丑陋的脸她们也是看不见的。到时候挑了衣裳,想做什么过分事的都行……”
施绵捂紧耳朵,心中恨死严梦舟了,竟然与她说这种污秽的话!
“我若是说,我怕给你写了信,你就会一直惦记着我,我怕我一去不回,会让你白等一辈子。你信吗?”
施绵一怔,心头涌起阵阵酸涩,不自觉放松了身子。
严梦舟紧接着道:“有没有心软?我是不是可以趁机抱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