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八年前目睹蔺夫人与施绵的对话那刻起,蔺夫人在严梦舟眼中便是严皇后那般人。
他想报复,想把人折磨死。
施长林让施绵替他说句对不起,一句话就能让蔺夫人寝食难安,往深处想,她或许会惊恐到连夜逃走。
为什么不去呢?一句话而已,算得上什么狠心事?
施绵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凶狠,心头一跳,按着他手背认真道:“她不愿意与我有任何瓜葛,我也不想打扰她,所以我不会去见她,更不会帮我爹传话。相忘就是最好的结局。”
严梦舟想起那块摔碎了的、被施绵扔出马车外的玉佩,沉声道:“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这样做,施家的事就此结束!”施绵语气强硬。
两人起了分歧,气氛有些不愉快,严梦舟不认同她的决定,不想与她争吵,索性不再提这事,说道:“可还记得明珠?她回京了。”
施绵还沉浸在先前的问题中,“哦”了一声,停顿两息才反应过来,问:“已经到京城了吗?”
“是,等你心情好些了,我带她来见你。”严梦舟说完站起来,“我走了。”
施绵点了下头,坐着没动。
两人都没明说,但是她感受到了,屋中的气氛低沉,像夏日暴雨前的宁静。
看着严梦舟走到门口,施绵站起来,闷闷道:“你还要不要亲了?”
打从第一次亲吻之后,每次两人分别,都要亲上几下。这日严梦舟没主动要,让她原本就沉郁的心情更加憋闷。
她说完这句话,严梦舟停步转身,走回到她身边,一声不吭低着腰就亲了过来。
施绵在他嘴巴上咬了一下,手抬起来往他心口摸去,被严梦舟一手抓住。刚黏在一起的嘴巴分开,他俯视着施绵问:“你做什么?”
施绵不说话,挣开他,手又摸了上去。
两人手上的动作都有点粗鲁,严梦舟桎梏住她,低头继续亲吻。施绵不拒绝他的亲吻,只是手拼命挣动,一旦得了自由,就往他身上乱摸。
年轻人禁不住撩拨,严梦舟有点火大,双唇与施绵紧贴,再次道:“我不想弄疼你,别乱动了。”
气息喷薄在施绵唇上,水色的唇面噏动着,她道:“我看看你的心跳是不是还那么急。”
“那你往我衣裳里摸?”
“摸一下怎么了?”
“不怎么,我的身子,我今日不高兴给你摸。”
严梦舟说的根本没用,他越是不让,施绵越是要把手伸进他衣裳中,来回推拉几次,两人心头那点压抑着的不悦都渐渐冒起火星。
他再一次按住施绵的手,亲吻也不继续了,低声警告道:“别再动我,否则我会还回去。”
施绵下唇咬得发白,挣开严梦舟的手撕扯起他的衣襟。
严梦舟眸光一沉,放在她腰间的手往上滑去,顺着窈窕的曲线落在施绵心口。手掌中感受到急促的心跳,掌际覆在一片柔软上。
施绵顷刻间打了个哆嗦,一把拍开他的手,“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严梦舟脸上。
施绵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打完之后,自己愣住了。
空气瞬间死寂。
严梦舟站立着,偏着脸看向地面,一言不发。施绵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咬着嘴唇撇开脸。
静默片刻,施绵揉着眼睛挪到他身边,双手攀住他肩膀踮脚,湿润的嘴唇先是落在他下巴上,再慢慢往上,沿着那个巴掌印细细吻着。
亲吻到第四下,严梦舟倏然偏头,用双唇接住她的吻,继续未完成的告别。
这回他亲吻得重了些,抓着腰的手也用了力,猛地往前一步将施绵向后压去,使她连退三步,后背抵在了墙面上。
凶蛮地亲吻了会儿,他略微退开,哑声问:“今日很难过吗?”
施绵眼眸水雾朦胧地映着他的脸庞,轻喘着问:“你呢?”
“我心情不好。”
施绵不说话,踮着脚主动亲上去,唇面辗转几下,声音从中含糊传出。
“没人肯要我……”
最后一个音节发出,热烫的泪水倏地滚落下来,顺着白玉面庞落在两人口中,在舌尖卷起淡淡的咸。
严梦舟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她身边有菁娘,有贵叔,有东林大夫,可是没有血脉亲人。本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从今往后,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有时候明知没有感情,知道断得干净是最好的,下手斩断时,那种风筝离线的感觉,依然会使人神伤。
“我不是人吗?”严梦舟一手扶着她后脑,一手掰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双唇分开,低哑道,“一定要摸我的心跳,摸到了吗?与以前有半点改变吗?”
手掌下的心跳强健地跳动着,噗通噗通——像鼓点敲击在施绵的手掌心。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对别人抱有期待,比如蔺夫人、施长林,他们的做法就伤害不到自己。可她当真不恨不怨吗?
施绵从未在别人面前表露过心底的压抑,连发泄都只敢用无理取闹的法子发泄在严梦舟身上,此时也惧怕被人听见,低低呜咽着,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接连滚落。
二人离得很近,她一手按在严梦舟心口上,一手紧紧抓着他手臂,严梦舟的影子将她笼罩在昏暗角落里,没有光照,仿佛就没人能看见她被人抛弃的可怜样。
严梦舟静静听她哭,低头轻轻亲吻她的发顶和额头。
正发泄着心中难以形容的悲恸,一道忽然停住的脚步声从未合上的房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