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慌张的声音传来：“娘子，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来找老身？”
潘金莲故作难受的声音，“干娘，我晚间吃坏了肚子，难受的很，特向干娘讨些药丸来吃。”
“这……”王婆还在犹豫。
潘金莲声音更加虚弱了，“干娘！”
王婆：“那、那好吧。”
很快，门就被拉开了一道小缝。
还没等里面的王婆说些什么，性子急躁的武松便一脚踹开门扉，将躲在门后的王婆踹了一个踉跄。
武松手执尖刀，气势汹汹闯进门，让王婆又想起了早上他突然闯进来的场面。
她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二二郎，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武松冷声道：“你既然骗我，难道还想要落得一个好下场吗？”
他往前迈了一步。
王婆手脚并用，连连后退，口中慌忙道：“不关老身的事，不关老身的事啊！”
武松：“我问你，你为何要骗我西门大官人与嫂嫂有瓜葛！”
王婆颤声道：“还还不是二郎你气势汹汹闯进门，老身若不给个说法，你就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老身也是实在没办法啊。看在老身这么一大半年纪的份儿上，二郎你就饶了老身吧。”
“饶？”武松刀尖逼近。
王婆吓得要死，连忙朝潘金莲和西门庆庆求救：“娘子、官人，快，快救救老身啊！”
潘金莲吹了一口自己的指甲，笑盈盈道：“干娘莫怕，死后的世界更加有趣呢。”
“你……啊！”王婆吓得手脚乱抖，裤子下湿了一滩。
西门庆庆旁观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是你投毒吧？”
王婆：“不，老身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西门庆庆眯起眼睛，对武松道：“看着她。”
说罢，她迅速在王婆的屋子里走了一圈。
王婆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眼神随着她移动。
等她空着手回来时，王婆立刻松了一口气。
“官人你误会老身了。”
西门庆庆微微一笑，“是吗？那这个是什么！”
西门庆庆猛地摊开手掌，将藏在手心的东西呈到王婆面前。
她掌心正放着一包鼠药。
王婆眼神震颤：“这……这绝不是我们家的！”
西门庆庆一掀衣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笑问：“为什么你这么确信这药不是你家的，毕竟你家老鼠这么多，不可能不用药的。”
王婆：“那……那是因为……”
西门庆庆：“是因为你都收拾干净扔掉了，所以家中一包鼠药也没有？”
“为什么要收拾？因为你心中有鬼。”
她的声音温柔，言辞不紧不慢，却一步步逼向真相。
“王干娘，是你有意将鼠药投进替武大郎买的酒菜里吧？”
王婆尖叫一声：“不，不是，老身并非有意！”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骤然一静。
王婆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我说了什么！
“噗嗤。”西门庆庆低头一笑，“多谢干娘你主动告之。这包鼠药确实不是你家的，而是我从武大郎家中拿来的，只是用来诈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说实话了。”
“这鼠药不是你故意下在酒菜里的，而是无意间落进去的，你将酒菜给他们的时候没发现，等回来收拾茶坊的时候发现鼠药从纸包中散落出来，你最初没有在意，后来你听说武大郎死因蹊跷，这才明白是自己的鼠药落进饭菜里，使得他中毒身亡。自此之后，你便惶惶不可终日。”
“我见你百宝匣上蒙了一层灰，想必你因为此事不得安宁，也无心梳洗。”
王婆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岁，她怏怏道：“官人犹如亲眼见到，确如官人所说。”
她仰头望着西门庆庆，一脸紧张：“老身只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应、应该无罪？”
西门庆庆站起身，她背后是还在落雨的夜色，而她正垂眸冷淡地凝视着王婆。
“投毒武大郎确实是无意，但陷害潘金莲和我却是有心了。”
她质问道：“王婆，你教唆武松杀人该当何罪！”
王婆涕泗横流，哀求连连：“官人饶命，官人饶命，老身再也不敢了！”
武松举起尖刀，手腕却被西门庆庆一把攥住了。
他看向西门庆庆。
西门庆庆垂眸道：“我无法宽恕你的罪，也无法审判你的罪，明日一早你跟我们一道去官府。”
王婆还欲再说什么。
西门庆庆直起腰板，即便身子瘦小，被烛火映下影子却无比长。
她拂了拂袖摆：“王干娘，你要为你所犯下的罪赎罪。”
“不要心存侥幸，真相永远都在阳光下。”
说罢，她松开了手，看向武松。
武松硬气道：“你放心，既然找到了杀害哥哥的真凶，我答应你的事自然做到。”
他垂眸瞥了王婆一眼，“明早我与你一同见官。”
王婆捂着脸哀声痛哭。
……
西门庆庆先一步出门，站在屋檐下，看着如同珍珠帘幔的雨水，背后传来脚步声。
过了会儿，一双手臂从她背后探出，在拥住她的前一刻，被西门庆庆一把捉住。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温柔的声音贴近她的耳侧。
“又见面了，小侦探。”
第5章
细雨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叮叮咚咚砸在地面，溅起的水花就像是生长出白色的细细绒毛触角。
她脚腕发凉，如同被那些绒毛触角束缚住了。
西门庆庆仰头盯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潘金莲，：“你究竟是谁？”
她握着潘金莲手臂的手指霍然一紧。
“真正的潘金莲……”她顿了顿，目光沉痛，“怕是早已经死了吧？”
西门庆庆口中已经死了潘金莲正笑望着她，目光甜蜜又黏腻。
“若是潘金莲死了，”她低下头，身上如同雨后森林孢子味道朝西门庆庆传来，“……我又是谁呢？”
西门庆庆看着她，不说话。
潘金莲笑盈盈凑近。
西门庆庆往后一躲，“喂喂，即便我是天才美少女，你也别来碰瓷我，我可是魅惑免疫体质。”
潘金莲停住了动作：“官人为什么说我死了？”
西门庆庆保持着微微后仰的动作，开口道：“酒菜里的毒是无意间投下的，潘金莲不会事先知晓，那么那些酒菜一定是被武大郎和潘金莲两人分吃了，为何偏偏武大郎出了事，潘金莲却什么事也没有？”
她目光沉沉，如同紫色夜空中的一轮孤月。
“只怕是潘金莲那个时候便死了，你趁机占据了她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武松明明杀了你，你却什么事也没有。”
潘金莲认真听着她的话，深邃的眼眸泛起一丝妖异的色泽。
她反手握住西门庆庆的手指，低声哄问：“那么，我是谁呢？”
西门庆庆：“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喂，这里可是名着世界，不是咱们的主场，你快滚回去啦。”
潘金莲低低一笑，欠下身子，手一转，单手扶住西门庆庆的手，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
潘金莲抬眼望向西门庆庆，原本纯黑的眼眸渐渐化开变成一抹瑰丽诡异妖紫。
西门庆庆突觉指尖一阵灼热，她低头一看，指尖被她吻过的地方钻出一条莹白色的小小触角，接着，这条触角一分为二，分开的两条触角又再次分裂、整合，渐渐地，这条莹白色的触角编织成一只肉乎乎的莹白色的蝴蝶，蝴蝶栖息在她的指尖。
这种……这种眼熟的把戏……
西门庆庆自知无法再装傻下去，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脸，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啊？你……你不留在我的世界搞事情，你跟到这里做什么！”
顶着潘金莲脸的未知生物甜腻腻道：“谁让你这么让我放不下，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有趣的人类。”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曲起手指，用关节在西门庆庆的脸颊旁轻轻划了一下。
“招惹了我的小侦探，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西门庆庆心中一阵哀叹，受不住地抱怨：“你居然真的跟来了！”
假扮成潘金莲的这个家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诡异的生物，这个家伙在盯上了她之后，每次她解决案件，祂都会突然出现，不是给她捣乱，就是给她送线索，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来帮助她的，还是来拖她后腿的。
更重要的是，她从未见过祂的本体，祂每次见她都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男是女！
唉，这实在有辱她名侦探的名声。
西门庆庆一脸怀疑地打量他：“这次案件是不是跟你有关？”
潘金莲嗤笑一声：“这些无趣的人类，他们根本让我提不起兴趣。”
祂冲着西门庆庆莞尔一笑：“我现在的兴趣只有你。”
祂举起双手，露出宽大袖摆下细瘦白皙的手腕。
“若是想要我不搞事情的话，小侦探你就好好抓住我吧。”
西门庆庆哼了一声：“你以为骗我一次还能再骗我第二次吗？”
之前她又不是没试着困住祂，结果祂还能分裂出另一个搞事的□□。
但是，她又不能放着这个人不管，毕竟这个名着世界又不像她那个世界有那么多主动作死的调查员，前仆后继送去给那些奇奇怪怪的神秘生物耍着玩。
“唉。”西门庆庆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扒拉一下头发。
她抬眼：“潘金莲真不是你杀的？她的尸体在何处？”
眼前的“潘金莲”倚着墙，悠悠一笑，“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西门庆庆毫不客气道：“以你的恶趣味而言，骗人是你的游戏，我如果没有两把刷子，肯定会被你骗的精神失常。”
“潘金莲”鼓了鼓脸颊，不满道：“小侦探对我太苛刻了。”
祂扬起嘴角，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嘴角，“我已经很照顾你了。”
西门庆庆呵呵祂一脸。
她的表情逗乐了祂，祂的手掌扣在西门庆庆的脑袋上，“哎，我确实没杀她，她是中毒死的，至于她的尸体……被我吞噬了哟。”
“官人也不要怪奴家嘛，毕竟她也不知从哪里沾染上你的气味，我实在忍不住了。”祂笑容诡异又危险。
西门庆庆心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一直接近我的目的就是要吃掉我，谁让我是万人迷的主角呢？
没关系，即便是食物，我也是最好吃的那个……呸，我在自豪些什么啊……咳咳，即便是食物与狩猎者也有合作的可能。
西门庆庆盯着指尖还未消散的蝴蝶，一把抓住了祂的手。
她盯着祂认真道：“这个世界的人都没有我好吃，你知道吧？所以，你一直跟着我，没我允许不许伤害人类！我允许你在我临死前吃掉我。”
祂一怔，用一种神奇且怜悯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她。
“为了人类吗？”
他微笑地抬起手，扶住她的侧脸，声音温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喽。”
他像是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了蹭西门庆庆的脸颊：“不过，你也要别让我太无趣啊。”
西门庆庆生无可恋地“啊”了一声。
你等着吧，让你搞事，看我不制裁你。
“还有这个，这东西是什么？”西门庆庆将指尖递到祂的面前。
祂笑着眯起眼睛，手指在那只触须编织的蝴蝶上轻轻一点，蝴蝶散成一片银花，还有一截小小的触须像是害羞草一般，卷曲着缩进了西门庆庆的指尖里。
西门庆庆瞪大了眼睛：“喂！”
祂缓缓道：“只是给你打上一个标记而已，毕竟，这次如果不是我反应够快，恐怕就要失去你了。”
祂挨近她的脸颊，悄声道：“我是如此珍视你，甚至都没让你见过我的本体，若是就此让你失去踪影，唉，我可亏大了……”
“你们！”
猛然炸响的声音吓了西门庆庆一跳。
她看向门口，只见武松正紧皱着眉瞪着她。
西门庆庆一把推开潘金莲。
潘金莲歪歪扭扭倚在墙壁上，笑得花枝乱颤。
西门庆庆：“武大嫂，别占我便宜，我可不是那不正经人。”
潘金莲的笑声戛然而止。
神特么武大嫂！
武松的视线扫过两人，对西门庆庆道：“这东西古里古怪，你别理她，离她远些。”
武松身上肌肉紧绷，没有放松警惕。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又重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
“西门大官人，我不骗你，我确实杀了嫂嫂，此女绝非潘金莲！”
潘金莲不慌不忙，也不解释，反倒含笑注视着西门庆庆。
西门庆庆：“武二郎，你说的我都知晓，祂……是个妖怪，不过，祂与你哥哥的案子无关，你也无需理会祂，我会处置祂的。”
武松一脸不赞同，“官人没有半点武艺，如何能降得住妖魔鬼怪？我明日也要去见官，这次说不定要被流放，也无法在官人身侧。”
他想了想，想到一个好主意，“不如我给官人推荐一人，他定能为官人推荐一个得用之人。”
还没等西门庆庆回答，武松便急道：“此人江湖上有个诨号，称作‘及时雨’，又有人叫他孝义黑三郎，此人便是宋江，宋公明。”
西门庆庆面上不显，心里却道：我也读过《水浒》，自是知道此人。但凡这人一出现，大家便对他推崇备至，活脱脱个万人迷，不过，他可不是我们主角联盟中的一员。
武松见她听得仔细认真，心中发紧，嘴巴便松，将自己如何在柴进大官人庄子上见了宋江的事情和盘托出，连自己之前与人争执，差点把人打死，然后躲进柴进大官人庄子的事情也秃噜出来了。
西门庆庆越听面色越沉。
好嘛，这不就是个杀人未遂的犯人和保藏他的同伙嘛。
武松猛然抬眼，见她面色不佳，停住了嘴。
西门庆庆：“怎么？怎么不继续说了？”
武松性子刚直，天不怕地不怕，可不知道为何，见到这个后生严肃的面色，他心里就忍不住打怵。
大概是因为之前遇到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连他都有些背脊发凉，可这位西门大官人依旧如常吧？
西门庆庆毫不客气道：“怪不得你能那么痛快的下杀手，原来还是个惯犯呢！”
武松不敢说话了。
西门庆庆仰着头道：“明日见官，把你犯得罪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人生在世，总要有所敬畏，若是无敬畏之心，那便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西门庆庆指着一旁看热闹的潘金莲问武松：“你是不是厌恶祂，觉得祂这种妖怪不得存于世上？”
武松理所当然道：“自然。”
西门庆庆冷哼一声，“可在我看来，毫无敬畏之心，肆意杀人的你与祂无异。”
武松如遭当头棒喝。
潘金莲捂着嘴嗤嗤笑。
西门庆庆扭头训她：“笑个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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