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皇帝召见她,她把这档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子夜……”
人呢?离思看了眼周遭,古木丛生,不见他人影。
唉,难怪没机会往上爬,一个太监也能将他吓得桃之夭夭,以前他有勇有谋,文能提笔安天下,舞能上马定乾坤,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变得这般窝囊。
钟离思一路奇思妙想,转眼又到了方才被赵凝哼哧的墙角边上,宦官让她等着自己去通报,哪知他回来说了句:“皇上乏了,让你先回去。”
狗皇帝有病吧,玩人呢?介于身份和风度,钟离思没有破口大骂。
白折腾一天,她郁闷地回到所属的部队,带队的却说因为自己立了大功,再也不用再扛旗了,直接升为军司马!她分得一间独立的营帐,还有两个随从随时听候差遣,美哉美哉。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我果真如此优秀!来人,给爷上头烤全羊,先垫垫肚子,晚些再给我来十个烧饼。”
这刚当官就开始挥霍,而且挥霍得这般招摇,众士兵像被苍蝇叮了似的,每个人都不自在地扭曲起来……
接下来几天,萧祁墨亲自上阵,公子阙终归不是对手,营地从城门外前二十里退到了八十里开外。
军司马这个职位,听着光彩,其实是个文职!钟离思空有一脑子排兵布阵的远大抱负,却是一点也没得到施展。
整天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待在大军后面,说是无所事事一点也不为过。安全到就是前面几十万大军全部牺牲也不会有她办点事儿,真是怀才不遇的愁苦心情!
难怪子夜对他家的事毫不关心,她爹当年不也给了他个军司马的职位?当时离思不懂,还以为他很威风,原来也只是个摆设而已。这厮也忒记仇了,他爹那是保护他不是?这都不懂。
等等……保护?那自己呢?
才这样想,便听门外守夜的士兵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他之所以能当军司马,全是仰仗皇上。”
“这个我听说了,听闻近来皇上喜好变了,喜欢美男子,你看军司马?脸上粉嫩得能掐出水,怕是被皇上看上了,否则这等美差连皇后都没有殊荣享受,哪里轮到他呀。”
“那日司马从小山丘出来,蓬头垢面的,你说是不是已经跟皇上……”
“已经跟皇上怎么了?”,钟离思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二人身后问道。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张口道:“已经跟皇上肌肤之亲过了,哈哈哈哈……哈……哈……司马大人。”
这会才看到那樽大佛,晚了!钟离思飞脚过去,二人顺着草地滚了两圈。
“负重爬山,对面那座,十遍!”
两士兵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云峰,在黑夜里高耸入云,腿都软了。
“什么狗屁谣言,我能有这天是靠实力,靠实力知道吗?狗皇帝与我不共戴天,他才不会关注我。”
离思熄灯躺在床上,耳边回归清净不多时,谈话声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要正式得多。
一人道:“主上,确定了,皇上,哦不对,是萧祁墨的软肋是皇后,他连冲锋陷阵都要带着她,害怕她收到一丝伤害,错不了。”
一人沉声一回:“是吗?真的是她?”
“千真万确!”
那人:“把消息散给陈国军队,活捉赵凝,献给对方前锋将军,此人好色,定是会好好‘疼’这位皇后的。还有,萧祁军的弱点在西北方,那里明面布兵十万,实则只有三万,是个烟雾/弹。其实他的主力设在东南方,足足有二十万军在那里。三日后,骄峪关一战,我要让萧祁墨功亏一篑,让他成为中州子民的耻辱!”
“是!”
钟离思先是闭着眼睛,听到后面的话,双眸陡然睁开,这不是普通人能发出的声音。他能安排这一切,就一定知道这里是谁的营帐,可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些说给自己听呢?
离思翻身急促地下了床,掀开营帐一角看去,二人一前以后已走出很远,慢慢消失在夜色中,那个背影她不熟悉,是个修长的身型,全身都被黑色布笼罩着,阴沉得可怕。
主上?狗皇帝的劲敌?是谁?
钟离思纠结了一个晚上,没有半点睡意。狗皇帝能死,她很开心,她应该与那人击掌为盟;可是任由萧祁军的布阵人数被敌军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抓赵凝威胁萧祁墨,大敌当前,他会为这位宝贝皇后做到什么份上呢?离思也觉得好奇。
直到大军开战前一天,她脑子仍是不清醒,且先不说此人会不会是虚张声势,弄虚作假,倘若是真的呢?哪怕只有一成的概率是真,那么此战有可能就输了。
东南和西北两个关卡,两地中间隔了一座山,要一天的路程,而排兵布阵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做好了布置,别说现在,就是三天前再从新调人也来不及了。敌军或许就等着部人马兵离开原在地,却又没到达目的地这段期间动手。
除了子夜,她在军中没个认识的人,离思想把这事告知子夜,因为别人她信不过,可是那厮没说自己在哪个营队,她盲目走访了很多军营,人家都说没听过这名字。
这人委实也太没出息了,混了那么多年,连名字都没人知道。
钟离思听说萧祁墨正在前线巡视,她心一横,个人恩怨先抛一边,不管真假,不能让整个中州陪葬。
于是这日清晨,她摸去了前线,欲以德报怨将这事告诉萧祁墨。
直到钟离思被敌军抓住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上当了!那夜二人的对话,目标不是赵凝,而是她!因为离思一直待在军队腹地,若是她主动出去,别人根本不能动她。
所以那人故意那样说,引她出来。
可是抓她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是赵凝,而且同样的把戏五年前就有过一次,那时她跟萧祁墨还没有矛盾,那厮都能做到视若无睹,更何况是这次。
抓她的人是对方新换的前锋将军,满脸是疤痕,甚至有的地方像被什么东西啃过,细看吓人得很。
因为离思前几天涉及歼灭了他们一万人马,所以她现在是他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头号人物。
钟离思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被大力踹了一脚,大腿骨险些被踢断,疼得她两眼冒金花,半响提不上气。
真是冤家路窄,她以为只有自己被抓,没想到赵凝也被抓了,此番正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钟离思。
“娘娘,好巧啊!”
她疼得肺都快掉了,却在看见赵凝时心情大好,说不上来为什么,此人与她其实没有深仇大恨,但离思每次看见她受委屈,就异常地高兴,发自内心的兴奋。
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有幸灾乐祸的潜质,居然在赵凝身上被提现得淋漓尽致。
“钟离思,你是鬼吗?阴魂不散,当山贼就好好当,跑来军队里找什么存在感?”
赵凝漂亮的脸蛋扭成一股麻绳,出言讽刺道。
“这不是放心不下你,怕你孤单。”,这头继续嬉皮笑脸。
赵凝冷笑,看离思的眼神比看那些绑架她的人还憎恨,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钟离思纳闷,她到底是倔她家祖坟了还是抢她丈夫,至于吗?
这样一想,她想起前天晚上那两个士兵说的断袖事件……
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挑逗道:“听说狗皇帝迷上了“我”?你不会这样的飞醋也吃吧?我连萧祁墨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那些传闻只是空穴来风,你大可不必把我当成你的情敌,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是吧?”
赵凝仰天大笑了几声,眼泪花花都笑出来,“空穴来风?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你是怎么有机会活到现在的,还自以为是,还沾沾自喜……”
钟离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人,正想听她接下来如何损自己,却听一声震天响,战鼓擂动,号角声四起。
开战许久,几名五大三粗的大汉才将她二人拖了出去。
赵凝怒吼:“放开本宫,我是皇后,尔等大胆!”
“闭嘴,中州的皇后,抓的就是你。”
出了营帐,四处兵荒马乱,双方已经陷入混站。杀声四起,狼烟遍地,尸横遍野……
她们被一行人押着,在混乱中,在刀剑中,在战火中,钟离思看见不远处中州的城墙,前仆后继的士兵爬上云梯,试图攻破,皆被中洲兵从高耸入云的墙上击落下地,瞬间摔得粉碎。
他的军队太过于彪悍,以至于这边的攻击根本不值一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还是瑞亲王的时候就带出来的军队,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百!
不用多说,离思敢肯定,这场仗中,胜利绝对是他萧祁墨的!
战火淹没了一切,就连空气也是黑色的,人声鼎沸过后,山河永寂。
“皇上,我军中计了,对方的布阵方式与暗探给的消息截然相反……我军伤亡惨重。”
过了很久,离思听见人群中传出一句:“撤!”
公子阙的声音,离思与他隔着战火对视了须臾,那厢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并没有太多表情,踏马就要离去。
离思摇头苦笑,昔日挚友,在国家与国家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快走!”,离思又被踢了一脚,双膝跪在地上,裤子都磨破,半天爬不起来。
“兄弟,要么你整死我,否则他日若是落在我手里,爷爷一定让你痛彻心扉。”
生死关头,离思嘴不饶人,又挨了一脚!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见赵凝对她偷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这之后只余下善后的前锋将军,那人粗暴到了极点,自己骑马,却将离思和赵凝捆着,马一跑起来,她二人直接是被拖着走。
离思勉强还能坚持,赵凝疼得嗷嗷直叫。
生死关头,远处传来一声“咯吱”巨响,中州边境的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这时冲出来一队人马,那些马像会飞似的,个个雄浑飘逸。尤其是带头的人,一身明黄色的铠甲,日光下金光闪闪,好不微风。
城墙上有几十万弓箭手随时待命,前锋见来人是中州皇上,挥刀架在钟离思和赵凝的脖子上,毫不留情,刀刃擦过脖子,一阵刺痛传遍全身,离思的脖子流了血。
她知道自己没有人救,所以即使已经死到临头,她还在想那穿黑袍的人布这么大个局,甚至不惜赔上那么多士兵的性命,到底为意欲何为?
直道萧祁墨带着小部队人马飞奔前来,直到那人手勒缰绳,硕大的马蹄脚高高抬起,放下时震起灰尘无数。
离思才真正意义上的见到传说中的萧祁墨!!!
那个人,是中州之主,竟有着张与子夜一模一样的脸,不对,应该说从始至终,他们就是一个人,十年前是他,十年后还是他。
钟离思始终直记得他,那个大哥哥般存在的人物,那个英俊的,却又锋利的人物。从始至终都不是池中鱼,而是犹如一条遨游在天界的龙!他是那样耀眼,却又那样心狠手辣。
她爹当年在茫茫雪山里救下萧祁墨,也算是他军事上的启蒙老师,或许在他还在漠北时,老头子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誓死效忠,扶持萧祁墨,然而最后呢?终归被此人当做了自己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离思只觉脸布僵硬,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只恨那日遇见子夜,没有第一时间捅死他。
“退后,让你们的弓箭手放下武器,否则我杀了此二人。”
前锋将军说罢,架着她脖子的刀又动了一下,钟离思血管差点被划破,血流得更多,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赵凝大喊:“墨哥哥,救凝儿,救凝儿!”
萧祁墨一双眼睛从始至终没在钟离思身上停留过,反而是赵凝让他心急如焚,他居然浑身都在颤抖。
堂堂中州国皇帝,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死活下了马,还对身后城墙上的兵打了手势,让他们放下弓箭。
“放开她!”
以前离思也知道他说话冷,但从没听他这么冷过。那声音如同地狱里关押已久的生魂,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人体内的血液凝固。
刀疤男见挟持有效,越发疯狂起来,拔出匕首冷不伶仃扎在离思腿上。
她没忍住闷哼了一声,扭头冷笑道:“用力点,不疼。”
嗜血之人白了她一眼,那脸上的疤比鬼还狰狞,他斜眼问萧祁墨:“放谁?”
离思清楚地看见萧祁墨喉结动了两下,毫不犹豫抬手指向赵凝,“放她!”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多情种。”
刀疤男一把薅起赵凝的发髻,赵凝疼得发出阵阵刺耳尖叫,抖得她珍珠首饰掉了一地!
“你的萧祁军不是很横吗?来啊,你还记得我吗军司马,哦不,皇上!当年被你划脸,被她驱使狼撕咬的我,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说到这里,挟持她的人用力一扯,离思只觉头皮都被扯掉了,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得厉害,她破口大骂:“去你娘的”。
萧祁墨没有多大反应,离思却是大为吃惊,他是——郑淳?
那年他因为被钟离赤诚逐出军队,后来带兵偷袭,而后杀了无辜牧人,还险些杀了钟离思。最后被萧祁墨划烂脸,被离思纵狼撕咬的人没死不说,还做了陈国的将军。
他抓过离思头发,恶狠狠瞪着萧祁墨:“是不是以为我就要放了她?心里乐坏了吧?你做梦!”
萧祁墨随意瞥了眼钟离思,勾嘴道:“把皇后给我,她?随便你处置。”
郑淳迟疑了一下,两个被他拖去挡在自己胸前,形成一个人肉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