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先生倒是与我想的不大一样。”邵瑜十分随意的坐下,面上未曾见到半点拘束之色。
苏荏微微挑眉,回道:“你也与我想的不大一样。”
他本已经做好了浪费时间的准备,如今见了邵瑜,反倒感觉颇为怪异,只觉得这人看似随意,但实际举止有度,仅仅一眼,他就觉得这人绝对不会是小童口中的那种纨绔子弟。
“先生近日在研读《论语》?”邵瑜问道。
苏荏点点头,道:“研读数遍,这问题始终萦绕心头。”
邵瑜没想到一个古人也会这般具有求知精神,只是这个问题答案,却不是如今的技术水平能够解释的。
可即便知道,如今的技术水平无法解答这个问题,邵瑜还是想要跟眼前这个满眼求知欲的男人说个清楚。
“你说是,中午确实太阳比早上离我们要近,但这距离其实微乎其微,还有,我们生活的这片大地,其实是一个球?”苏荏倒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
若真是那种老古板的先生,听了这话,估计就要跳起来大骂“离经叛道”,毕竟“天圆地方”的思想,在古代早已经深入人心,但苏荏却并没有太多生气,反而面上的表情更多的是哑然。
“先生可曾见过海?”邵瑜问道。
苏荏并不是一直住在京城,年少时也曾周游天下,闻言点点头,道:“十五年前,曾经在泉港住过半年。”
“从海岸上,看远处海上的船只,首先看到的是桅杆,之后才能从高到低,慢慢看到整只船。”邵瑜说道。
苏荏面露讶色,他也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想明白了,道:“海平并非平的,而是有弧度,故而才会如此?”
邵瑜点点头。
苏荏几番提问,邵瑜全都一一作答,只是这些划时代的答案,苏荏并不能完全理解。
哪怕不能完全理解,苏荏也颇有一种大开眼界之感。
“世子一番奇言,让苏某叹为观止。”苏荏也没有问邵瑜一个长居京城的世子,为何会知道海上的情况,反倒隐约认可了邵瑜的说法。
邵瑜将身旁的拜师礼拿了起来,放在案几上,然后伸手推到苏荏身前。
“我不收礼。”苏荏解释道,但因为邵瑜为自己解惑的缘故,苏荏倒不像往常那样,暴躁的将东西直接扔出去。
苏夫人在门外等了许久,从早上,一直等到太阳升到正中,依旧见那竹屋的门紧紧关闭着,没有半点即将打开的意思。
“夫人,世子爷会不会出了什么事?”邵瑜的长随,凑过来满脸担忧的问道。
“再等一刻钟。”苏夫人话虽这么说,心下却颇为忐忑,邵瑜进去待得时间太久了,时间越长,说明两人谈的越是尽兴。
她这个堂兄弟,连家中那些长辈的面子都不怎么爱搭理,如今和她的便宜儿子谈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
苏夫人只要想到,自己儿子都没能拜师成功,但邵瑜却成功拜师,她就觉得心下十分难受,恨不得冲进去将事情给搅和了。
只是这是苏荏的地盘,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侯府的人,在屋外又等了约莫一刻钟,依旧没有见到竹屋有开门的迹象,苏夫人方才给邵瑜的长随使了个眼色。
“你去敲门。”苏夫人吩咐道。
那长随刚刚走上前去,忽然就听见里间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
竹屋的门也在此时从里面被打开,邵瑜走在前面,苏荏走在后面,两人脸上全都带着笑,苏荏甚至满脸都是不舍。
“瑜儿,你这是拜师成功了?”苏夫人急切的询问道,她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若说拜师成功,那苏荏为何要出来相送,且就算是送人,他一个当人师父的也不该走在后面。
若说拜师没成功,那两人情形,看起来十分亲近,为何苏荏还不收邵瑜为徒。
邵瑜摇了摇头。
苏夫人心下一喜。
“子珏见解独到,令人佩服。”苏荏说着,望向邵瑜的目光十分柔和亲近。
苏夫人微微愣住,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侯夫人,您家公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未来必成大器。”苏荏笑着说道。
就这称呼,苏夫人便觉得十分扎心,苏荏喊邵瑜就是喊字“子珏”,到了她这里就是一口一个“侯夫人”,显得十分生分。
苏荏身后的小童此时轻轻咳嗽一声,凑到苏荏身旁,小声说道:“先生,这位侯夫人是您未出五服的堂妹。”
小童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苏夫人的耳朵了,她脸上的神情顿时不好看了起来,合着闹了半天,这人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按理说两人没少见面,但苏荏自来目下无尘,除了自己好奇的人和物,眼里压根容不下旁的,就连族长的脸他都没记住,何况是苏夫人这样隔房的堂妹。
苏荏脸上倒没有半点尴尬的神色,而是转头十分殷切的看向邵瑜,说道:“你若得空,一定要过来寻我。”
不等邵瑜回答,苏荏又已经改口,说道:“换我去拜访你,也是一样的。”
邵瑜笑着点头。
苏荏又道:“你求的画,我得空了立马帮你画好。”
邵瑜又道了一声谢:“那到时候我亲自过来取。”
“那可说好了,我画好了就派人给你送信,必须是你亲自来取。”
苏荏又拉着邵瑜,殷殷切切的说了许久。
一旁的苏夫人看着两人这有些腻歪的样子,此时满头雾水,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向来不学无术的继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惹得苏荏这样脾气怪异的人,对他这样殷勤。
苏夫人与邵瑜,虽然在外人看来是关系亲近的母子,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因而,两人回去之时,也没有坐同一辆马车。
苏夫人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疑惑,一直到下了车进了主院,方才有功夫一吐为快。
“我这堂弟是天下皆知的名士,他素来喜怒不定,为何待你这般客气?”苏夫人问道。
邵瑜面上依旧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被苏荏高看一眼,而表现出沾沾自喜的样子来。
“母亲为何要这么说苏兄,他明明最是和蔼可亲的一个人,您怎么能用‘喜怒不定’来形容他?”邵瑜有些诧异的问道。
[杠精值:+5]
苏夫人还记得,苏荏将她的礼物往外丢时,那副脾气暴躁的模样,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就跟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样。
当时,她年幼的儿子都直接被吓哭了。
“世人都说苏兄脾气古怪,可我倒觉得,苏兄这脾气倒是如孩童一样天真,对待万事万物皆怀着赤诚之心,是个难得的君子。”邵瑜又笑着说起两人方才在屋内品茶论道的趣事。
苏夫人压根就听不懂,但却能听出来两人的关系十分亲近,自己被拒之门外,继子却能和他谈笑风生,苏夫人心里立时像是恰了三斤柠檬一样酸。
又想到刚才两人分开时,苏荏那副依依不舍,甚至恨不得跟着邵瑜一起离开的模样,苏夫人又问道:“既然他这般欣赏你,那为何不收你为徒?”
邵瑜鼻子动了动,隐约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子酸味。
“苏兄说他教不了我,说要与我平辈论交。”
[杠精值:+30]
第113章杠精继子(八)
苏夫人听了这话,此时已经不是恰柠檬,而是直接变成了一颗酸溜溜的柠檬。
“平辈论交?胡闹!他是你堂舅舅,怎么能平辈论交!”苏夫人满脸不悦的说道。
邵瑜挑了挑眉,一脸诧异的问道:“各论各的不就成了,这又不是男婚女嫁,便是错了辈分,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何故如此生气?”
[杠精值:+10]
苏夫人想到自己的幼子,和邵瑜一样,同样是拜师未成,但两人在苏荏面前的待遇却截然相反。
一想到自己花费那么大力气、投入那么多心血培育的孩子,却比不过邵瑜这样成日招猫逗狗的纨绔,苏夫人心中就觉得十分恼怒。
“什么叫错了辈分就是错了辈分,哪怕他这般说,但他毕竟还是你的堂舅舅,他行事不羁,你难道也要照着学吗?”苏夫人质问道。
“什么照着学?”邵侯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苏夫人赶忙敛住神色,面上做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
邵瑜依旧是快人快语:“今日母亲带我去竹林拜师,见了那位苏荏先生,苏兄和我一见如故,执意要与我平辈论交,母亲正在说我呢。”
[杠精值:+5]
苏夫人一双美目看着邵侯爷,似是想让邵侯爷帮忙训斥一下这个继子。
谁知邵侯爷听了这话,先是怔愣片刻,但很快就开始笑了起来。
“哈哈,他们那些酸腐文人,天天都说我是个一无所知的莽夫,如今怎么着,他们推崇备至的什么名士,还不是对我儿礼遇有加。”邵侯爷此时只觉得十分畅快,今日在朝堂上被那些文官攻讦的不痛快,此时也全都一扫而空。
“侯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苏先生本就和妾同辈,如今这样糊涂论交,说出去像什么话。”苏夫人轻声埋怨道。
邵侯爷和邵瑜也不愧是亲父子,两人的脑回路都是一模一样的:“各论各的不就成了,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真要说吃亏,那也是苏先生吃亏了。”
苏夫人心下一堵,沉默半晌后,方才开口说道:“今日本来是送瑜儿去拜师的,如今师父没拜下来,瑜儿今后的学业该如何是好。”
邵侯爷闻言,看向邵瑜,询问道:“这苏先生到底是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
邵瑜想到先前在竹屋中,苏荏都恨不得拜自己为师的样子,邵瑜倒是不介意拜个师父,但偏偏苏荏这人性子执拗,觉得自己不够格当邵瑜的先生,两人几番推辞,才成为现在这样非常诡异的交情。
“苏先生虽然不愿意收我为徒,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府中查看我的学业,想来和拜了师父也没有太多区别。”邵瑜心下想着,过府拜访交流,应该也算是查看学业吧。
邵侯爷闻言点点头,又说道:“那这般,应该也不需要给你安排别的文先生,任是旁人一听到苏荏的名字,估计也不敢来教你。”
苏荏三岁识字四岁作诗,十岁便以一篇《登高赋》而闻名京城,当时京中人争相传阅,一时竟有洛阳纸贵之感。
而后十五岁高中状元,外放做官五年,觉得做官无趣,直接挂印而去,选择了周游天下,写出《远行十二赋》之后,名声更是被本朝文人推崇到了顶点。
一想到这样的人物,对着自家儿子这般殷勤,邵侯爷便颇感自豪,当即说道:“说不得过段时间,咱家也能出个文状元呢。”
听着这话,苏夫人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小儿子对号入座,但看着邵侯爷的模样,似乎这话中指的人,是邵瑜这个不学无趣的纨绔,苏夫人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说不得到时候还能文武同科。”邵瑜笑着说道。
苏夫人只觉得邵瑜这是癞蛤蟆在发大梦,偏偏丈夫却不住的点头,说道:“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若是你能既能当文状元,又能当武状元,那可真是咱老邵家祖坟上冒青烟。”
苏夫人只想说做什么春秋大梦,但偏偏看着丈夫一脸认真的模样,她又要维持着贤惠继室的人设,压根不敢出言反驳。
“此番还是要多谢母亲,若非母亲,我未必能结交到苏兄这样的益友。”邵瑜十分诚恳的说道。
[杠精值:+10]
苏夫人提出带邵瑜去拜师,本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她万万没想到,邵瑜居然真的拜师成功,此时她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明明心里难受得要死,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欣慰的样子,苏夫人憋得十分辛苦。
“咦?”邵侯爷忽然出声。
邵瑜和苏夫人同时转头望向他。
邵侯爷皱眉,说道:“我听说这苏荏脾气古怪,就算是自己父亲的面子都不给,怎么夫人反倒在他面前,这般有面子?”
邵侯爷对着老婆孩子也没什么遮掩的,直接说出自己的疑惑,他却不知道,这一刀十分准确的差进了苏夫人的心口,便是让她想要含糊应下功劳都不行。
“虽然苏兄并未给母亲任何优待,但若非母亲开口,孩儿压根不知道还有苏兄这样有意思的名士。”邵瑜说道。
[杠精值:+10]
再次被继子提醒自己在堂兄弟跟前毫无面子这事,苏夫人只觉得烦闷得很。
“也对,若夫人真和苏先生有交情,那璟儿早就拜师了。”邵侯爷说道。
“父亲,你今日跟我说的那情形,我心中已经有了解答,不如咱们去书房里演练一番?”邵瑜说道。
邵侯爷神情立时柔和了下来,嘴角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笑意,口中却说道:“你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出破解之法,是不是又想着走什么捷径?”
苏夫人看着父子关系融洽的一幕,心下又觉得堵得慌,索性两人倒也没有碍她的眼多久,便直接去了书房。
等到屋内没了外人之后,苏夫人才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将手边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屋外的刘嬷嬷听了心下一紧,一旁她的儿媳刘陈氏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询问道:“娘,夫人往常不是最温柔可亲的一个人么,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刘嬷嬷狠狠的瞪了一眼。
“夫人的闲话,岂是你可以说的?要想在夫人跟前当差,就得记牢了,千万要管住你的嘴,宁愿不说话,也不能乱说话。”刘嬷嬷心下有些担忧,自家儿媳虽然听话,但显然脑子没有那么好使,由着她顶上自己的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不等她想太久,屋里就传来苏夫人的声音,刘嬷嬷赶忙弓着身子小跑着走了进去。
“那四个丫头怎么样了?”苏夫人轻声询问道。
刘嬷嬷脊背一寒,她很害怕苏夫人这般说话。
“听说她们全都被打发着做粗活去了,芳菲还找老奴诉了两次苦,盼望着夫人能给她做主。”刘嬷嬷解释道,一想到送去的那四个通房丫头不暖床了,改行当粗使丫头了,她心下也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家孙女没有被送到那院子里去。
“几个不中用的东西。”苏夫人骂道。
“夫人,可还要去寻摸几个美人?”刘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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