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酒席上,邵瑜和陈琛到的比较早,趁着苏荏还未到,邵瑜便屏退雅间里的其他人,说起邵如欢的事情。
“邵家与陈家本就结交多年,我父亲与令尊也是多年相知的好友,说来也不怕家丑外扬,若非苏夫人从中作梗,只怕两家依旧亲如一家。”邵瑜解释道。
邵瑜这话,陈琛是相信的,他先前退亲,邵侯爷百般不愿,甚至都许诺要让邵如玉往陈家带丰厚的陪嫁,证明了邵侯爷不是嫌贫爱富的人,那这些年两家的误会,便只能落在苏夫人身上。
陈琛以为邵瑜是来为退亲之事做说客,当即说道:“邵兄,我与令妹,怕是没缘分,不必强求。”
邵瑜摇了摇头,转而含糊的说起了邵如欢之事,待听到邵如欢家境艰难,自己做了吉祥结售卖补贴家用,陈琛心下一软,想到了家中同样靠做荷包补贴家用的母亲,不禁对尚未蒙面的邵如欢多了几分好感。
“陈兄弟和我这妹妹有些相像,都是有骨气有韧性之人。”邵瑜夸道。
陈琛心下考量却更多,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外人只看得见他高中解元的风光,却不知道他背后的一地鸡毛,陈家没有旁的男丁,只靠着他一个人支应门停。
因而他的妻子,注定要成为一个战士和自己并肩作战,邵如欢这样坚强的样子,恰巧符合他心中对妻子的期许。
等到苏荏到来的时候,邵瑜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将陈琛说通了。
三人之间,只有邵瑜是和另外两人都相熟,按理说这样的饭局会有些尴尬,但这一次却意外的和谐。
陈琛本就对苏荏心怀敬仰,如今见了真人,虽然觉得苏先生的形象有些幻灭,但人品学识、言谈举止依旧让陈琛觉得敬佩。
形象幻灭的原因,倒也十分简单,苏先生对待邵瑜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了,若不是知道眼前这两人都不好龙阳,陈琛都快怀疑苏荏是在骚扰邵瑜了,全程苏荏的眼睛都定在邵瑜身上,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金娃娃。
哪怕有这样的小插曲,但三人都是满腹才华之人,因而倒也聊得极为畅快。
等到酒醉微醺之时,邵瑜忽然开口说道:“两位都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个惊喜。”
陈琛和苏荏听了,立时起了兴致,两人的心思也大不相同,苏荏想要了解邵瑜的思想,而陈琛却想的是无论是否惊喜,为了报答邵瑜的救命之恩,他也一定要表现出惊喜的样子来。
三人在邵瑜的带领下,结伴向着城南走去,城南素来以贫民窟著称,这里的人大多是出身贫寒的老百姓。
快要接近南城区的时候,三人便在路上碰到几个面黄肌瘦的乞丐在路边乞讨,只是乞丐们刚起了个头,立时就有戴着大刀的捕快过来驱赶。
“这人好生粗鲁,只是沿街乞讨而已,如何就碍了你的眼?”陈琛的书童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那捕快闻言,面上却露出一抹无奈之色,朝着邵瑜三个明显是主子模样的人说道:“贵人们有所不知,沿街乞讨,若是一个不注意,甚至可能没命。”
“乞丐而已,碍了谁的眼,怎么就会没命?”陈琛的书童问道,他觉得这个捕快在骗他。
老捕快答道:“他们在这条街面上乞讨,也许能多乞讨得到一些银子,但更大的可能,是遇到那些觉得乞丐碍眼的贵人,贵人们眼睛里容不得腌臜的东西,遇到乞丐,骂一顿都是轻的,若是一个不高兴,甚至还有可能派人毒打一顿,这一顿子下去,只怕这些人一条命就直接没了。”
邵瑜身旁的陈琛,闻言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么点小小的事情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多的门道,当即让自己的书童给那老捕快道歉。
“先生高见,是我一叶障目。”
那捕快看陈琛穿一身读书人的青衫,立马往旁边避开,说道:“我算什么先生啊,不过是个贱籍的下九流罢了,您是读书老爷,我们这样的下等人可担不得您这一声。”
陈琛叹了口气,心下颇感无力。
一旁的邵瑜看着他这模样,明白这一幕显然对陈琛这个书生冲击颇深,当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才到哪里呢,还早着呢。”
一向张狂不羁的苏荏,此时面上神色也有些凝重,他隐约猜到邵瑜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了,但也没有多话,只是沉着一张脸跟在邵瑜身后。
“这边走。”邵瑜说道。
陈琛跟在后面,从一开始的两三个乞丐,越往里便越让他觉得触目惊心,有卖掉儿女的穷人,有住在窝棚里的流民,从外间看进去,里面甚至只放得下一床潮湿的棉被。
“怎么还会有人受这么多苦楚?”陈琛问道。
他只觉得今日见到的,都是让他觉得不敢置信的,
陈琛在京中多年,自觉家境贫寒,但看着这些人,那些话他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家中如今落魄,但好歹还有可以供一家人存身的地方,家中虽然日日粗茶淡饭,但好歹靠着几个长辈典当首饰,让他安安稳稳的将书读了下去。
而这些人呢,别说读书识字,便是能够活着见到今天的太阳落下,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因为这是南城区,运气好的可以一家团圆,运气不好的,孩子稍微长大一点,就签了卖身契,进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只为了能让全家人都活下去。”
邵瑜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遇上主家不慈,只怕进去没多久,人就没了。”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百姓本该安居乐业啊。”陈琛感叹道。
邵瑜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说了这是京师,你仔细想想,京师都是如此,越往北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陈琛心下觉得难受,却依旧逼着自己看下去。
苏荏却成了第一个打退堂鼓的,开口说道:“继续看下去,也无力改变这一切,何必呢。”
他想到了自己的经历,虽然是怒而辞官,但实际上却是因为觉得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任凭他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改变任何事,索性直接辞官离去。
邵瑜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苏荏的消极,说道:“两位,我们虽然都只是世俗洪流中的一叶孤舟,但要相信自己,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哪怕改变不了所有人,但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做的一切也是有意义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吾辈存活于世,自该如先人一般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我邵瑜,今日发下大宏愿望,决意改变时间所有不公,两位先生,可愿助我?”
邵瑜轻声问道。
陈琛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说道:“世子之愿,也是陈琛之愿望,陈琛绝不推辞。”
陈琛没有说两人之间的恩德,而是让两人的梦想一起。
而苏荏,在沉默许久之后,方才说道:“你之前让我画图,就是为了这个吗?”
邵瑜先前向苏荏求的一幅画,名为《龙争虎斗图》。
第128章杠精继子(二十三)
《龙争虎斗图》。
可画中的龙,却孱弱不堪,身旁的虎,却长着血盆大口,就连虎旁边的恶狼,看起来都凶猛无比。
三种动物,正好对应三个国家的图腾。
本朝国号为晋,本朝皇帝自诩是真龙天子。
而虎代表着本朝以北的齐国,狼为西边的燕国。
本朝国力强盛,但兵力孱弱,因而无论是北边的齐国,还是西边的燕国,全都对本朝虎视眈眈。
看似是龙争虎斗,实际上却是虎和狼一起盯着这条孱弱的病龙。
如今边境的局势已经十分不稳,偏偏朝堂内的这些大人们,还沉浸在京师的权势斗争之中。
当今皇帝年不至五十,但身体孱弱,时刻都是一副等着咽气的模样,皇帝以下的诸皇子却逐渐长成。
这些皇子背后各有母族支撑,加上朝堂上那些各怀心思的朝臣,京中的权力斗争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边境刚刚对齐国作战失败,北方十郡陷落,齐国的使臣即将进京商量,京城那些大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夺嫡这事上。
邵侯爷倒是一力的主战派,只是朝堂上如今主和的声音才是主流,这般情形下,皇子们也不敢和世俗大流做抗争,但凡存了继位之心的皇子,大多都是坚定的和谈派,除了七皇子。
而如今继位呼声最高的四皇子,其岳父更是和谈派的中间力量。
等到入秋,皇宫里那位会死于夜间急症,临终前定下传位给四皇子,而七皇子伙同邵侯爷,趁乱想要胁迫四皇子对北齐宣战。
举兵起事,威胁皇权,这样做显然是触犯了四皇子的逆鳞。
最终因为有人泄密,事情功亏一篑,七皇子被圈进终生,而侯府因为邵如玉的存在,邵家爵位尚在,只是死了邵侯爷一个人。
四皇子继位后,一力主和,为了安抚北齐,甚至答应了北齐要求逐年增加岁币这样苛刻的条件,原本定下来的和谈,也在第二年春天被推翻,齐军挥兵南下,长驱直入京师。
邵瑜想着原剧情中发生的一切,也为本朝的百姓道了一声苦。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活下去已经是一件极为艰难之事,为了上交赋税,不少百姓甚至连儿女都卖掉,才能保证全家人在交完今年赋税之后,能够活到来年秋季收粮之时。
可老百姓这样千辛万苦交上来的赋税,全都被朝廷上层那些软弱的达官贵人们,献给了北齐。
这般,北齐拿着本朝去年送过去的岁币,养出来了今年挥兵南下的百万雄师。
北齐人骁勇善战,但也同样暴虐嗜杀,这些人入了京师,四处烧杀抢掠,一片混乱中,原身为了护住苏夫人和弟弟,被北齐人一刀捅死。
而宫里的邵如玉,却早就和新皇一起,逃出皇城,在金陵建立了一个小朝廷,偏安一隅。
在小朝廷持续期间,四皇子的亲叔叔淮王,举兵起事,直接将北齐人打了回去,小朝廷见此情形,立时派了使臣与淮王和谈,言明愿意尊淮王为摄政王。
但淮王直接撕毁了这份和谈书,派兵将羸弱不堪的小朝廷打没了。
四皇子作为旧朝皇帝被圈进,而作为宠妃的邵家,自然面临败落的局面,反倒是陈琛,在淮王登基后加开的恩科中高中,而后一路风光无限,直到寿终正寝。
原本在苏夫人贪墨事发的那段时间,邵侯爷就在考虑是否接受七皇子的提议,七皇子和邵侯爷都是主战派,两人倒是志趣相投,只是七皇子心中,趁机夺位的心思要远远重过帮助邵侯爷实现愿望。
原剧情中,七皇子事败,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识人不清,他身边有太多心思不正之人,他也没有在这乱世称雄的本事。
邵瑜知晓父亲的心思之后,便劝说他放弃七皇子,但也没有劝父亲转投淮王。
淮王这人虽然有雄心有胆识,也有谋略,但这人却并不是一个好主子。
邵家在邵瑜这一辈之前,世代都是武将,虽然传承多年,但依旧引起了朝廷的忌惮,邵侯爷之前能够卸掉兵权,已经是高人指点,方才能够得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邵侯爷心里明白,若非高人指点,只怕侯府不能昌盛至今,可即便这般,他忍了几年,还是不想看到天下是这样混乱的局面。
邵侯爷想的一直是寻一个明主,而邵瑜却想的很明白,明主是寻不到的,只要手中握着兵权,那就永远会遭到上头的忌讳。
邵家想要安安稳稳的继续下去,与其指望着新帝的一点施舍,倒不如自己翻身,当这天下之主。
“既然这天下谁都可取,那为何不能我们邵家?”邵瑜问道。
邵侯爷没那么容易被劝服,当场怒斥邵瑜大逆不道。
到了这个地步,邵侯爷已然过不去内心想做忠臣良将的那个槛,依旧想着投靠七皇子,但邵瑜做的事情也很简单,逼迫邵侯爷在儿子和主子之间做个选择。
邵侯爷纠结了数日,又在邵瑜的陪同下,如今日苏荏和陈琛这般,在南城区逛了数个时辰。
“你记得你今日之言,不是为一己之私谋天下,而是为天下百姓谋江山。”邵侯爷无奈的说道。
邵瑜自然是当场应下。
此时,苏荏和陈琛听着邵瑜要“为万民谋天下”之言,第一时间不是怒斥邵瑜大逆不道,而是面对着如今南城区鲜血淋漓的事实,再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愿意相信邵瑜说的话。
“先前向先生求的《龙争虎斗图》,原本已经由我父亲转呈当今圣上,并写了一封走着陈情主和利弊,但东西如今大内,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邵瑜说道。
“上头那位陛下一心治病,其他的人和事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睛,未能帮上世子,是我无用。”苏荏说话之时,眼中满是讥诮的神色。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天下之觉醒,应从文始,先生乃当世大儒,若登高一呼,必然群儒响应。”邵瑜朝着苏荏说道。
苏荏微微一愣,就听邵瑜继续说道:“先生这幅画,对于陛下无用,乃因陛下已是病入膏肓,眼中除了自己的病情,再看不到旁的东西。”
“对皇帝无用,但对旁人有用,能够多争取一个人,那便是这幅画立了大功。”邵瑜努力劝说苏荏,一切做出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哪怕没有达成原本的预期,但依旧有其意义所在。
“苏某早些年因为惯常争斗,心生厌恶,因而多年来近乎归隐之态,如今看到世子,便越发觉得自己不过痴长年岁,远远不如世子这般通透。”苏荏终究还是被劝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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