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而赵灵微的军帐所在之地,则正好位于山之两面的中间。
当她听到擂鼓声与厮杀声都逐渐响起,便走出帐去。
她走向一处视野开阔之地,向地下一个眺望,就看到两队人马相互冲去。
他们已将武器全都换成顶端用布包裹着的长棍。
冲杀之时,若有谁从马背上被击落下去,谁不可再上马,而只得自己走到边上去看着。
这是赵灵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所谓的排兵布阵,所谓的左右两翼包抄拦截,以及对其进行合围之时的中路后撤。
两股队伍的阵型随着对手的行动而不断变化,让人看着不禁心生惊奇。
“过去,松谋有在我们的府上做杂务,帮着看管府里养的那些家畜。日子久了,居然也能对它们发号施令。”
她这样对身后的童缨说道。
“有一次,他就拿着竹竿,用小鸡小鸭和鹅来给我演示不同的布阵之法。但他和我说得太认真,我也听得太入迷。
“于是白将军就生气了,从空中飞下来,去啄中间领头的几只大白鹅。但是那些鸭兵鹅将却只是一路躲着跑,却没完全散开。”
童缨未有开口,她只是听着。
因为公主殿下只是想要和人回忆一番少年时的情形,而并非想要让人对这些做出什么评判。
“我就对白将军说:你再来捣乱,松谋就要让他的那些鸡鸭和大鹅来咬你了。”
这会儿的魏国北境已然很冷。
是以,白将军都不爱出去了。
若非为了她这个主人,鹘鸟本该飞去更暖和的地方过冬。
但赵灵微若是要出城好一会儿,还是会把它带在身边的。
就好像这回,她几乎是在出城之后便把白将军抱在怀里,暖着。
而这会儿的白将军则似乎是因为主人连着提起了它好多回,便从帐篷里飞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在赵灵微要伸手去摸它的时候,它还伸嘴就要啄人。
“你先回进帐篷吧。”赵灵微说道:“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就进去。”
童缨应了声,却只是走远了一些,在能够看到自家主人的地方候着。
赵灵微把自己的兜帽拉了起来,让一人一鹘都能盖到些许,而后便问白将军:“你是因为我提起你了,还是因为听到了松谋的名字,所以才飞出来找我的?”
白将军自是答不来话,却是脑袋一动一动,眼睛也一眨一眨的,仿佛真的在思考一般。
如此,便让赵灵微又拿出了手下探子给她带来的密保。
信上说,豹骑将军还活着,看起来也很安全。
他并未受皮肉之苦,且还被以礼相待。
豹骑将军所待的别院戒备森严,但拓跋缺却未有限制其自由,仿佛真心想要劝其投靠了自己。
但……豹骑将军却见不到跟着自己的那些将士们。
并且他的一言一行也在严密的监视之下。
过去,魏国主用豹骑将军来威胁大商。
现在,魏国的摄政大将军拓跋缺则用那三千多名士兵,来威胁他们的主将。
一想到松谋此刻的处境,赵灵微便会心生怒意。
然此刻的她却偏偏还想不到解决之法。
这世间的强者一定都恨那挣脱不开的枷锁。
也一定都恨被人这样威胁。
赵灵微尚且如此生气,又遑论大商的第一战将?
白将军用喙啄起了那张信札,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可赵灵微却是轻轻地顺了顺它头顶的羽毛,说道:“不行,这么冷的天,哪里还会有在外面瞎跑的鹘啊。若是让你去送信,你肯定是有去无回了,而我的行踪……则也会暴.露。太危险了。”
此事,她不可急于求成。
她得……走一步看一步。
赵灵微用暖和又柔软的兜帽护住白将军,并走向她的军帐,在案前写下她得让底下人去王城的四周散布的消息。
不一会儿之后,在外头替她看着的沉琴便跑进帐来,欣喜地说道:
“公主!仇将军在击败了自己的对手后便不等孙中郎将和达奚将军分出胜负,直接绕过了山,让孙中郎将与她一同御敌了!”
竟还能如此?
赵灵微放下笔来,细细感受这条消息给她带来的奇妙之感。
对啊,她只说……待到两边分出胜负,便可冲向另一队人马所在之处,却没说一定得等到只剩下一个敌人时才出手啊。
只在他们大商军将内部传阅的《武经》里不也总说……要在敌人还未结阵之时,便出其不意吗?
如此看来,今天的这场演练,怀光竟是胜局已定。
“走!我们去看看!”
第68章
赵灵微跟在沉琴的身后,沿着军帐前的那条路,一路快步走向能看清双方交战的地方。
为了今日的演练,赵灵微特意命人准备了四种颜色的布条,让参与到这场演练的士卒们围在肩膀上,也绑在胳膊上。
现在,代表着仇怀光所率部队的蓝色、孙昭的红色、以及达奚嵘的黑色已然陷入了混战。
仇怀光凭借兵力的优势、以及与孙昭之间的配合,几乎已将达奚嵘之部众包围起来。
但若去掉因坠马而提前离开了演练、这会儿只是在边上看着的人,这其实不过是一场一千人的演练。
在如此战事之中,武将本人的战力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达奚嵘便是凭借着他的勇悍,要率人突围出去。
然后……他便在即将成功之时停了下来。
站在山上的赵灵微的确能将他们各自的阵法变换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隔得这么远,战场上细致到个人的对战情形,她既看不真切,也没法看得精细。
就好像现在,她便是不明白那些绑着黑色巾布的人为何就停了下来,简直急得抓耳挠腮。
下去吧,她怕等她下了山的时候,底下都已经打完了。
可如果不下去吧,她又是真的看不清楚!
事实上,那是仇怀光单人匹马地拦住了达奚嵘。
仇怀光作为在御前带刀的千鹘卫将军,她最擅长用的兵器,自然是刀。
但,长.枪、以及长刀的用法也是大商的武将所必需会的。
这会儿那把顶端包了布的长棍在她的手上,竟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令人应接不暇。
达奚嵘可是习惯了在战场上作战的武将,遇上眼前这名武艺高超的女将军,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来。
“别和他拼力气!你拼不过的!”
远处的孙昭正在收拢部队。
此时包围已成,他便将围着达奚嵘的那道封锁越收越紧。
见到两人战至焦灼,孙昭便着急地喊了一声。
可仇怀光却是目光冷然,沉着应敌,回了他一句:“管好你自己!”
看到仇怀光竟是正面扛下了达奚嵘的一招,孙昭连忙把仇怀光的那部分兵力都接管过来,并命人把已然身处包围圈的那些系着黑色巾布的人给捅下马去。
此时仇怀光手中的长棍已然在达奚嵘的力逼之下弯曲起来。
眼见着那几名身系黑色巾布的小兵也将长棍刺向自己,她便将挡着达奚嵘那一击的长棍向着旁边一个倾斜,而后丢了手上长棍,一拍马鞍旋身而起,在躲开了四五根长棍的或刺或挑时,直接向着达奚嵘连出七脚。
那便将这位穿着铠甲,块头也比她要大了许多的战将踹下了马去。
在达奚嵘“哐当”一声落地时,仇怀光便也刚好坐到了他的马背上,且抓住了一把向她刺来的长棍,将其夺下,将那四五个小兵全都扫下马去。
当赵灵微跑下山来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胜负已分。
一个时辰后,
朔方郡,
守将官邸。
“怀光,你赢下达奚将军的那一招,我和达奚将军都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此时,参与了那场演练的四名武将,还有赵灵微的一班亲信都在正堂之上。
由于赵灵微说的是商言,齐安便尽职地为正站在这里的魏国人传译起了这段话。
赵灵微对仇怀光说出此言的时候,是带着笑意,且语调温柔的。
但齐安为了尽显他们大商的气势,因而是抬首挺胸,用很正的音调高声说出了这句话的。
如此一来,必然会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受。
达奚嵘在齐安说完之后,也是点起了头。
对于仇怀光不等他与孙昭决出个胜负便直接冲过来,两人一起合围他,他是不服气的。
只是赵灵微后来对他说“兵者,诡道也。”
因而,他也便只能把那些不服气压到心底去了。
但对于仇怀光身为一名女将,却拥有如此武力,甚至堂堂正正地将他从马上击落——这又让他感到很是服气。
仇怀光:“回殿下,圣上喜欢看马球。故而卑职在圣上身边的时候,便时有和人比试马球。卑职将达奚将军从马上击落的那一招,便是卑职在马球比赛中会用到的招数。”
赵灵微:“你们打马球,打得这么凶啊……”
这样的话语让赵灵微脱口而出,而后她便在齐安深吸一口气时反应过来,转头说道:“刚刚的那句话就不用译了。”
赵灵微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因为,她这会儿看起来虽是威风凛凛的,在神都那会儿,却是个小可怜。
在换上男装偷偷跑出门时,她甚至都不能暴露身份。
马球比赛这种民间很难举行起来的赛事,她则只是听说过,也看过描绘马球比赛的画,却是从没真的亲眼见过。
到了这会儿,倒是自曝其短了。
仇怀光看到赵灵微这般模样,便笑着说道:“殿下若是想看,待到冰雪消融之时,卑职也可以命人为殿下打一场马球比赛。”
“好!一言为定。”
赵灵微郑重地应下,随后她便唤童缨替她取来那只事先已然准备好的木匣子。
里头装着的,正是她亲手画的白色鬼面具。
这也正是她要给到本次演练胜出者的奖赏。
赵灵微将鬼面具取出,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随后她便起身,从主座之上走了下来。
她竟是要亲手把这张面具交到仇怀光的手中。
赵灵微:“怀光,今日看到是你赢下了演练,吾心甚慰。因为你不仅是跟着我从神都一路而来的商将,还是一名女将军。”
仇怀光:“能为殿下分忧解难,实乃怀光之幸。”
赵灵微:“既然女将军都能赢过那么多男子,统帅全军。那么,我身为女子,一定也可作为朔方郡之表率,在魏国谋取些什么。”
说罢,赵灵微便灵光一现,说道:“现在就戴上这面具,也不知好不好看。不如,我替怀光把它系在腰间吧。”
仇怀光:“这……殿下,这似乎不妥。”
这种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在仇怀光的身上实在是很难看到。
因而赵灵微就觉得自己更应当这样做了。
赵灵微的个子其实不矮。
在神都的贵女中,她已能算是偏高的那些了。
然仇怀光却似是有北方血统,比之孙昭都没有矮上多少。
如此,赵灵微便不需太过弯腰躬身便能替她把那张鬼面具系到腰间。
“系好了。”
赵灵微的手本就很灵巧。
这会儿她又是给女子的腰上系点东西,自是动作既自然,又流畅。
不一会儿,她便给人系好了。
别说,这面具虽被她画得很是凶恶,然而被挂在了穿着盔甲的女将军身上,竟是既合适,又还挺好看的。
赵灵微向后退了两步,目光柔和地看了一会儿,称赞道:“好看。”
话音刚落,仇怀光便跪在了赵灵微的身前,郑重道:“末将愿为殿下征战沙场,万死不辞!”
此言一出,这些跟着赵灵微一起来到了朔方郡的商将以及文官们,便都跪在了赵灵微的身前。
武将们将仇怀光先前说的话重复起来。
而文官则说——“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齐安见此情景,便也跪了下来,却是用魏言说出了那两句话。
这些魏将于是终于反应过来,也说出了堪称誓言之语。
震天般的声音冲破守将官邸的正堂,带着回音向外而去。
那自灵武郡星夜回程的队伍也便是在此时回到了朔方郡。
领兵出城的贺楼楚坐在马上,等待着传信官将自己回城的消息带给身为城主的太子妃殿下。
这些士兵是由他向公主殿下借的。
因而,他便要先还兵于他的太子妃,将这些人带回城外的军营,而后才离开这些已经随他出生入死了十天的人。
传信兵骑着快马冲进城内,贺楼楚则抬起自己的左手,看向手腕上的那条水蓝色发带。
他在灵武郡内洗了澡。
那时,他用皂角搓了搓发带,却是不敢用力,也未有将它解下。
是以他只是洗掉了些许上面沾到的灰尘,而没能把溅在上面的血也一并洗去。
这让太子殿下有些不那么高兴。
因为这到底是他的太子妃亲手给他系上的信物。
其意义,自是非凡。
他所骑着的这匹马儿似乎对主人此刻的心情若有所感,“哼哧”“哼哧”地哼着气,在城前的雪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简直就像是个已然等急了的人。
但他爱慕的女子并未有让他等待太久。
来自好多匹马儿的马蹄声很快便从城内传来,似是传信官才到达守将府邸,公主殿下便已然领着人出来了。
一日不见,不会如隔三秋。
但十日不见,却是真的就好像已经隔了一整个冬天。
骑着马的赵灵微隔着好一段路便停了下来。
待到她确定她的贺楼小可怜没有缺胳膊少腿,也似乎也没有又受了什么很重的伤,她才又让马儿向前“得得得”地小跑起来。
贺楼楚就在吊桥的尽头处等待着她。
那是领了兵的武将在交还兵员之前所能进到的,离城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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