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眼前一片发黑,听身边婢女这藐视平阳王世子的语气就知道,原主仗着她那个皇帝舅舅的宠爱是一点都不把一个堂堂的藩王世子放在眼里。
她虽有原主的记忆,但也不是全部都记得,有些书里写到她欺压平阳王世子的事她都不记得了,书里对永安郡主霸凌平阳王世子的具体描写不算多,而永安郡主这个混世魔王三天两头惹事,她打骂过哪些人自己都记不清楚,姜妤根本无从得知原主现在到底加诸在宗纪身上多少折磨。
原主作死,真是要把她坑惨了。
翡翠见她半晌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在她耳边上眼药,“郡主您仔细想想,平阳王世子克您也不止这一次了,去年中秋节,陛下和贵妃在泰安殿设宴,您使人给他下药,结果自己误喝了酒,在冷水池子里泡了一两个时辰,事后发热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
这事姜妤倒是能想起来,毕竟遭了那么大的罪,永安郡主害人害己,要是原主还在,听到翡翠这么说,肯定也觉得宗纪是扫把星,但现在她穿成了永安郡主,她可不觉得永安郡主发生这些倒霉事是被宗纪克的,书里在永安郡主嫁给宗纪前描写的并不算多,只以宗纪的视角带过,写到她给宗纪带来的麻烦,并未写到永安郡主身上发生的事。
不过宗纪克永安郡主这话虽是无稽之谈,永安郡主那些倒霉事却与宗纪脱不了关系,以她对宗纪那个隐忍腹黑男的了解,这些倒霉事应该都是宗纪的手笔。
她本以为永安郡主的噩梦是从嫁入平阳王府才开始,早期宗纪为了避免暴露实力一直忍让她,现在看来宗纪即便是为了大局隐忍,给永安郡主这个蠢货点教训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宗纪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腹黑阴狠,多智近妖,心机深沉,对朝中众人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姜妤看书时沉迷宗纪这个人设无可自拔,看他搞事业虐渣那是一个爽,但现在作为一个被他虐的渣,姜妤心情就很微妙了。
姜妤心痛的闭上眼睛。
翡翠自作主张道:“奴婢替您下去抽他。”
说着便撸着袖子要下车。
姜妤终于受不了这个从她一睁眼就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煽风点火的小丫头了,掀开眼皮瞥了眼她兴奋搓手赶着出去作死的样,回忆永安郡主说话的语气,冷喝一声,“放肆,本郡主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翡翠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到马车上,“郡主饶命,奴婢绝无僭越之心。”
说着便俯首,砰砰砰的撞向马车底部,额心红了一片,“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郡主饶了奴婢这一回。”
翡翠的眼泪像断了弦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姜妤,“......”她不过就是训斥了她一句,阻止她出去作死,倒也不用如此吧。
姜妤放轻语气,“不必磕了,起吧。”
翡翠眼神更加绝望,她在郡主身边伺候多年,知道郡主脾气虽不好,但对身边惹她不快的下人,打罚过也就罢了,她亲自开口教训的都不算什么大事,像这样罚都懒得罚,怕是要赶她走了。
她这些年为了讨好郡主,跟在郡主身边狐假虎威得罪了不少人,倘若失去郡主庇佑,哪里还有她的活路呀。
当即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姜妤现在心思都在怎么讨好宗纪上,已经让她起来,也就没在意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起身准备出去向宗纪解释一下自己对他没有恶意。
至于要怎么解释,说真的她现在也还没想好,但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晾在外面,永安郡主的车架受惊,九成九是他动了什么手脚,再不出面释放善意,说不准等会又要天降什么祸事到她身上了。
珍珠注意到她的动作,掀开马车帘子挂到一侧的金钩上,扶她下车。
姜妤弯身走出马车,捏了捏手心给自己打气。
不怕,原主作天作地最后都没死,书里面对永安郡主和平阳王世子的新婚之夜进行了描写,平阳王世子在进入婚房前,他身边那些幕僚下属在向他敬酒的时候都为他娶永安郡主这样不堪的女子为妻感到不平。
宗纪倒不是个矫情的人,他娶永安郡主是为了博取圣上的信任和她背后信阳侯府的势力,并不觉得委屈,甚至同他的好友说过,永安郡主既是他的妻子,他就会让她得到平阳王世子妃该有的尊荣。
不过再好的脾气也抵不过新婚之夜永安郡主就咒骂宗纪,甚至出言羞辱宗纪已经过世的母亲。
所以她现在补过,应该还……能挽回一波好感吧?
侍立在马车前的随从见郡主出来,跪俯于地,肩腰一平,姜妤只犹豫一瞬,便探着脚踩上随从的后背,在珍珠的搀扶走下马车。
信阳侯府的随从护卫跪了一片,为首的陈护卫带头请罚,“属下失职,请郡主责罚。”
姜妤没理会他,略一偏头,目光正落在不远处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眸中霎时溢满惊艳。
初春的风,和煦绵长,宗纪一身白色长衫,立在人群之间,清隽俊朗,腰系剑钩,垂挂玉坠,金光从琉璃瓦上擦下,映在他俊美的侧脸,剑眉星眸,皎皎如同天上月。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妤隐约听到自己心口跳动的声音。
这人,也好看了吧!!!
记忆里宗纪便是永安郡主见过的最俊朗的男子,只是凭借回忆,远没有亲眼所见这么震撼,也难怪永安郡主这个好色之徒喜欢纠缠于他。
只是美男美则美矣,却是带刺的玫瑰,披着羊皮的狼。
想到永安郡主嫁入平阳王府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惨之状,姜妤再看向那张如玉脸庞,便觉后背发毛。
许是她注视太久,宗纪微抬眼睫,看向她,微微颔首。
姜妤敛住心神,向他走了过去,站在他左后方的青衣护卫目光警惕的看着她,抬手搭在腰间配剑上方,往宗纪的方向挪了一步,做出保护姿态。
姜妤注意到护卫的动作,面上不显,心里暗叹原主作孽,看给人家护卫吓的,她就想凑近些好说话,搞得像她要袭击他主子一样。
原主喜好华奢,发髻上簪饰繁多,衣裙曳地,姜妤忍着脖子的不适,快要走到宗纪面前时不小心踩住裙角,脚下一绊,直直向宗纪栽了过去。
宗纪侧身躲过,好在珍珠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姜妤站在刚刚宗纪站的位置,回身看他。
宗纪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姜妤之间的距离,温声关切:“永安郡主,没事吧?”
主动关怀,轻飘飘的,好像刚刚躲闪不救的人,不是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我扑到帅哥怀里了吗?
没有哦,帅哥躲开了。
这章留言依然送红包,(づ ̄3 ̄)づ╭?~
第3章
姜妤有心与他修复关系,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做没看出来他嫌弃自己。
她微抬下巴,学着记忆里原主说话的姿态,趾高气昂道:“平阳王世子,本郡主诚心邀请你同游临源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是瞧不起本郡主吗?”
她比他矮许多,要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宗纪长睫微垂,目光落在姜妤脸上,她额角一片乌青蔓延到眉骨,梗着脖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委实有些滑稽。
姜妤被宗纪看得心虚,老天证明,她真的是想讨好他的,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现在就和宗纪握手言和,对天发誓她以后绝不再找他麻烦,老实本分的过日子,不给他使绊子。
但她不能,她现在是永安郡主,人也是她亲口下令让抓来的,她就必须得在他面前胡搅蛮缠一番,但又不能触及他的底线,把今天这事揭过去。
姜妤挺了挺胸膛,攥紧袖角,破罐子破摔说:“说话呀,本郡主问你话呢。”
姜妤腿都软了,她现在嗤之以鼻的,可是日后能让她生不如死的新帝啊。
宗纪没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敛睫掩饰住复杂的目光,不急不缓道:“我前些日子奉旨办差,在外头待得日子久了,刚回皇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这两日确有不少人家到平阳王府下帖,大多是为了临源阁的上巳活动,不好单独应下其中一家,便吩咐府上下人,凡有邀往临源阁的帖子,一概代为回了,竟不知郡主也下了帖。”
即便早就知道宗纪有法子应对自己的无理取闹,听他说完还是忍不住心里赞一声好。
真不愧是能从一个质子爬上皇位的人。
话说的不卑不亢,又让人浮想联翩,别家下的帖子他都明明白白的回绝了,虽然他也拒绝了她,但他不是有意的。
姜妤顺杆子往下爬,露出一个愚蠢的微笑,“你的意思是,在你心里,我与其他给你下帖的人都不一样,你若知道我永安郡主给你下了帖,便是身体不适也会爬起来应邀对不对?”
没错,原主就是这么一个自大的女人。
宗纪轻抿薄唇,不置可否。
姜妤点头,像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她身边一个随侍小厮跳出来叫嚷,“不可能,奴才到平阳王府下帖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是信阳侯府的永安郡主,平阳王府的门房管事还奚落奴才,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家世子一向重视礼节,既是郡主您下的贴,就更不能应了。”
这次到平阳王府下帖的任务就是这个小厮负责的,他虽然只是一个跑腿小厮,却是永安郡主身边的,放到外面也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别人家的门房瞧见他都是六爷长六爷短的把他请进去,招待最好的茶,还没人敢让他吃瘪,平阳王世子两次拒绝郡主的邀请,害他被郡主迁怒责骂,他心里记恨着这事,跳出来蹿火。
姜妤瞥他一眼,他气焰更加嚣张,义愤填膺的喊,“郡主,平阳王府的下人根本就没有把咱们信阳侯府的人放在眼里,他们还说你,不守礼节。”
姜妤让他那大嗓门嚷得耳朵嗡嗡叫,这永安郡主身边的下人怎么回事,竟是些喜欢搞事的蠢货。
姜妤深吸口气,盘算着该怎么不露痕迹的替宗纪开脱,这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像是她听了小厮的话,要开始找茬了。
小厮洋洋得意的叉着腰,向街道两侧围观百姓展示他六顺在郡主跟前是能说上话的。
“六顺,到平阳王府下帖的差事是你办的,可世子都不知道咱们郡主下过贴,该不是你欺上瞒下,跑哪里喝酒去了,压根就没去过平阳王府,怕郡主罚你,才故意污蔑平阳王府的下人吧,谁不知道平阳王世子是君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珍珠劈头盖脸的对着六顺数落一通,六顺噎的脸色发白,又不敢同她辩驳,跪到地上喊冤,珍珠扶着姜妤的胳膊,细声道:“郡主,平阳王世子高风亮节,是圣上赞过的,他必然不会说谎,想来不是六顺办事不利,便是王府的下人想偷个懒,没把这事呈上去。”
姜妤点头,甚是欣慰,总算身边还是有聪明丫头的,知道轻重。
她假装思考了下,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宗纪,灿然一笑,“既是舅舅夸过世子,想来世子是不会骗我的,本郡主是听闻世子你文武兼备,宗宛柔说,今日上巳,要玩些新花样,曲水流觞,少不了写字作诗,舅舅前些日子还说我不学无术,这次本郡主志在第一,才要邀你同游。”
高风亮节,不会撒谎,我信你个鬼你个大猪蹄子,圣上都被玩得团团转。
姜妤昧着良心拍马屁,宗纪宠辱不惊,“郡主谬赞了。”
姜妤扬着笑脸,往宗纪身边凑了凑,“世子不必谦虚,他们都说你满腹经伦,出口成章,这点,我实在佩服你,我每次看到书册就头疼。”
她垂头,手指在腰间挂着的鞭子上摸了摸,原主的名声很烂,这也是后来宗纪大刀阔斧斩杀朝臣,百姓都依然觉得他们的新帝是君子,错在那些朝臣冲撞了皇后,错在皇后的主要原因。
一个君子和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外人自然选择相信君子。
她虽不在意名声,她也不能一直学着永安郡主刁蛮任性,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这简直就是一暴戾少女,她得潜移默化的成为一个正常人,最重要的是,万一按照原书剧情,她被赐婚给了宗纪,待宗纪登基以后,她便是皇后了。
宗纪这个人很爱面子,从他费劲心机立君子人设就能看出,他容不得自己有一丝污点,身为他的原配发妻,一国的皇后,当然与他是一体的,永安郡主不贤良,他改变不了永安郡主,就曲线救国,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当着她的面把那些过去与她有一腿的男子全都杀了,而且手段特阴险,不一次杀完,每晚在她临睡前杀一个,搅得永安郡主夜不能寐,精神都失常了。
为了避免日后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家庭冷暴力,姜妤决定向他学习,势必给自己立出一个千古贤后的人设。
宗纪心下诧异,圣上宠爱永安郡主,让她在章华殿与皇女共同听讲,她不服夫子管教,接连气走数任章华殿夫子,信阳侯羞见天颜,主动请命把她带回家中教导,章华殿夫子她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是信阳侯为她请的没有官身的夫子,信阳侯府的书房都被她烧了好几个。
刁蛮任性,不学无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从来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不止一次被她奚落读书无用,今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羡慕他读书多了。
宗纪温和道:“郡主身份尊贵,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不喜欢不擅长的,无需勉强自己。”
姜妤唔了声,仰着头,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声音无比虔诚,“世子你果然是有大才之人,言浅意深,真知灼见,不似我爹那么迂腐,总是逼着我看书。”
宗纪含笑不语。
姜妤自顾自的说:“我爹逼我读书的时候,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辩驳他呢,看来看书还是有点用的,我要是有世子的见识,就不会在我爹和舅舅骂我的时候哑口无言了。”她一拍手,像是心血来潮,“世子,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不如借几本你看的书给我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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