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义站着没动,宗纪瞥他一眼,“怎么还不走?”
宴义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请世子明示?”
“说。”
“世子那般夸赞郡主,是否是心中真实想法?”
宗纪笑道:“哄哄她罢了。”
哄哄罢了?
宴义打量着宗纪的神色,懂了。
他双膝跪到地上,宗纪问道:“做什么?”
“请罪,是属下迟钝,一直没看出来世子喜欢郡主,在郡主给世子使绊子的时候,多次对她出手阻止,请世子责罚。”
宗纪:“......”
“世子,请世子责罚。”
宗纪:“滚出去。”
宴义起身,走了出去。
姜妤回到自己的住处,摘下一头首饰,披散着长发坐在铜镜前,双手捧着脸颊发笑。
珍珠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
“那您早点歇着吧。”
姜妤反手拉住珍珠的胳膊,“珍珠,你觉得我怎么样?”
珍珠怔了怔,笑着说:“郡主你是主子,我一个奴婢,哪能议论主子。”
她说话做事一向严谨,姜妤深吸了口气,爬上床,掀开被子,“行吧,我睡觉了。”
珍珠替她掖好被子,灭了烛火,在她旁边的小床上歇下。
黑暗中,姜妤裹着被子翻来翻去,营帐外嘈杂的声音渐渐平复,万籁俱寂,她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在树林里,自己的马受惊时,情急之下,宗纪好像喊了自己的名字,他还,抱了自己。
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帐子里,宗纪手里依旧捧了本书,背脊挺直的翻动书页,只是他自己知道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那些严整的字都从书上飘了出来,化成了姜妤那张脸,粉面桃腮,一双桃花眼勾魂一样望着他,还朝他勾手指,娇滴滴的喊着他的名字。
第二天众人已经启程出去狩猎,姜妤把自己头盖在被子里,睡到日上三竿才精神萎靡的爬起来,被饿醒的。
她让珍珠去给自己拿吃的,好一会她才回来说膳房那边已经没有饭了,要重新做,还要等一等。
姜妤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就没有些早上剩下的糕点馒头吗?先拿来给我垫垫肚子啊。”
珍珠道:“这么晚了,剩饭剩菜也早让那些是侍卫分完了,郡主稍等片刻,他们做好了马上就送来。”
姜妤昨晚在太子那里就没怎么吃饱,饿得不行,掀了帐子自己要去膳房找吃的,走了没几步便遇到了宗纪。
姜妤打了个哈欠,“世子,早啊。”
宗纪说:“不早了。”
姜妤抬头望了眼天空,太阳照的她睁不开眼,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半眯着眼看向宗纪,“世子箭术超群,怎么没去狩猎。”
宗纪淡淡一笑,“等你。”
姜妤想了他一晚上,觉都没睡好,才出帐子就听他声音温柔的说他在等她,心里不免有些激动,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暗示自己,不能被男色迷惑,这样的男人太危险了。
“我要去膳房看看吃食,等会再聊。”
她转身就想溜,宗纪一手提上她的后颈,“我那里的早饭恰好还没收拾。”
宗纪把姜妤拎到帐子里,刚撒手姜妤就转身气呼呼的指着他,“你——如意糕。”
姜妤看见桌子上摆的美食,眼睛一亮,自觉的坐了下来,捏了一块塞到嘴里。
宗纪坐到她身边问道:“好吃吗?”
姜妤满意的点头,“好吃。”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世子,你吃吗?”
姜妤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何况这还是人家的东西,她捏了一块,大方的递给宗纪。
宗纪看着她莹白的小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唇角沁了油,更加鲜红,向前凑了凑,勾了勾唇角,嗓音低沉的说:“想吃。”
姜妤觉得他有些奇怪,想吃就想吃,说的这么暧昧干嘛,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
“呐,给你。”
姜妤把糕点递到他唇边,他似笑非笑得看着她,俯身凑到她脸前,轻声喊,“姜妤。”
姜妤吓的手上糕点都没拿稳。
“哎,那个,宴义,你进来一下。”
姜妤扬声喊宴义,没有任何动静。
宗纪挑了挑眉,姜妤笑着把自己椅子往后挪了点,端起桌上的一盘糕点说:“珍珠也没吃早膳,我想请宴护卫给他送点。”
宗纪接过她手上的盘子,向外面一甩,淡声道:“送给郡主的那个婢女。”
“是。”
姜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么秀的吗?
宗纪捏住她圆润的下巴,姜妤双手捂脸,“你要干嘛?你、你,我,你别乱来啊。”姜妤语无伦次的说:“我虽然倾慕于你,但我是个思想保守的姑娘,你这样我会害羞的。”
宗纪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姜妤瞪圆了眼,“世子你这样真的不妥,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姑娘,你——”
宗纪丢给她一个手帕,“自己擦吧。”
姜妤一愣,捏着帕子疑惑的看着他。
宗纪凝着眉,有些嫌弃的说:“擦脸,吃的满脸都是。”
哦,原来是要给她擦脸啊。
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擦脸就擦脸嘛,干嘛又是贴脸又是捏下巴,这不是有毛病吗?她还以为他要亲她呢。
第49章
姜妤吃得半饱,看着时辰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出去狩猎的人就该回来了,便不打算再走远,正准备出去带着珍珠在附近转一转,余光瞥见案桌上摆了一个棋盘,棋盘上黑白子厮杀激烈,不分伯仲。
宗纪这是跟谁下的棋啊,人都走了,棋盘还没收起来,这次狩猎场上,也没见他和谁走的近,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自己和自己下棋?
宗纪缓步走到案桌前坐下,手里捏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会下棋吗?”
这说的什么话,也太小瞧人了。
“这又不难。”
她回答的很快,话一脱口才想到原主是最不爱这些琴棋书画的玩意了,便打着马虎眼说:“我很小的时候便会下了,但没太同别人下过,那些人总输给我,太简单了,玩几回就没意思了。”
她语气不屑,一副孤独求败的样子。
宗纪淡笑着挑眉,“要不要来几盘?”
姜妤知道自己肯定玩不过他,但眼下实在无趣,且她刚刚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是那些陪她下棋的人忌惮她的身份,故意让着她,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半真半假。
她确实是很小的时候就会下棋了,她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喜欢下棋,奶奶对下棋不感兴趣,闲暇时在院子里,爷爷便喜欢拉着她下棋,她虽然比不过爷爷,但在她家那一片,同龄的小伙伴中没有能比得过她的,后来再大些,幼时的一群伙伴分隔开,一群人围着小桌子下棋的记忆便渐渐埋藏在脑海深处,她也不再下棋了。
这会听宗纪提议,她便按捺不住勾起了瘾头,不知不觉就挪到宗纪对面,指着棋盘上的棋子说:“那这一盘要收吗?”
宗纪嗯了一声,姜妤便捧着棋盒把白子收到自己旁边。
她下棋习惯性用白子,因为觉得白子比黑子好看。
棋盘收拾好,姜妤手指捏了一枚棋子,抬头问道:“世子,按照规则,应该黑子先下,不过我觉得黑子白子其实都是一样的,先行的占点便宜,你看你能不能把这个便宜让给我呢。”
姜妤面色坦然,占便宜占的理直气壮。
宗纪看了眼她晶亮的眸子,抬了下手,示意她先行。
姜妤唇角上扬,喜滋滋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宗纪紧贴着她的白子落了一子。
刚开始棋盘上没什么棋子,看不出局势,双方落子都很快,渐渐姜妤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斟酌许久方犹豫的落子,但见宗纪依然是面色从容,每每她落下棋子之际他便直接跟着落下。
姜妤托着下巴,面色凝重的盯着棋盘,棋过一半,开始变化风格。
宗纪看出来她这是布了陷阱,瞧她神情专注,便假装没有发现她的陷阱。
姜妤捏着棋子,依旧是小心斟酌,并没有因为他跳入陷阱就洋洋得意,倒叫宗纪高看了她几分,她下棋不怎么样,心性倒还算稳定,不骄不躁。
宗纪不动声色的让着她,最后胜了她几子。
姜妤早知自己肯定比不过他,但真输了的时候还是被激起了该死的胜负欲,且她瞧着自己输得也不算多,而且她都很多年没下棋了,宗纪却经常下,自己要是在顺顺手,说不定就赢他了。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意犹未尽,“再来。”
第二局依旧是她拿白子先行,这一局她自以为知道了些宗纪的底,自信了许多,最后她还是输了几子。
如此输了几局,姜妤也看出来宗纪是在让着自己了,外面已经开始催饭,宗纪见姜妤还跃跃欲试,上了瘾的样子,笑着说:“先吃饭吧。”
“我不饿,再玩一盘吧。”总不能一局都不赢,也太没面子了,而且她已经看透了宗纪上一盘的棋路,得趁热打铁练练手。
她不愿意走,宗纪好脾气的说:“再玩一盘就吃饭。”
“好。”
姜妤爽快的答应了,没走几步棋,她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败势,宗纪这一盘的棋风比之前凌厉了许多,想迅速结束棋局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姜妤有一种提线木偶,被人家提着走的感觉,抬起头,目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一脸你欺负我的表情。
宗纪唇角轻扬,好心情的说:“到你了。”
她虽然每局都输,但宗纪发现她进步很快,看得懂他每一局的思路,最难得的是明知败局已定,却丝毫都不气馁尽力下好每一局。
姜妤硬撑着战局,宗纪放缓了攻势,他捏着棋子正要落子,姜妤突然说道:“小心啊,我可是设了陷阱的。”
她抬眸看着他,眼睛又黑又亮,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心理战术,可惜棋艺差别太大,耍什么招都没有用。
宗纪毫不犹豫的落了子,姜妤突然嚷了起来,指着他落下的位置说:“这里是我要下的。”
宗纪微怔,姜妤已经把他的黑子拿起来塞回他的掌心,把她上一步走的白子移了过去,眼睛瞅着棋盘,也不看他,“刚刚那步我是要走这里的,我走错了,你再重新下吧。”
宗纪反应过来姜妤这是开始耍赖了,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计较,重新下在了别处。
赖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刚开始还只是默默移开他的棋子说自己放错了,到后面直接上手按着他的胳膊让他把她摇摆不定的几个位置都给她留下来,不能放。
宗纪也不生气,毕竟今日也算开了眼,这种赖棋的方式,恐怕也只有姜妤才能做的出来。
姜妤终于赢了一盘,站起来雀跃得说:“我赢了。”
宗纪笑,“你就是这么赢得?不觉得胜之不武?”
姜妤梗着脖子,“你比我大几岁,本来就该让着我,你与我比,赢了皆是胜之不武,只有我赢了,那才叫实至名归。”
宗纪:“......”还有这种逻辑?
宴义和珍珠提着食盒子进来,听到姜妤说她赢了,不可思议的凑过去看,还真是白子赢了。
gu903();宴义一本正经的夸她,“除了圣上,郡主还是头一个下棋赢了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