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纪摇了摇头,“此事不急,待日后从长计议。”
曹华清窒了窒,世子蛰伏多年,去年他便看出世子不想再等了,如今时机成熟,太后寿辰近在眼前,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还有什么需要从长计议的。
曹华清很是无语,再接再厉道:“世子,听说太子近来为了让皇帝给他和郡主赐婚,不惜绝食,皇帝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难保不会心软,且皇帝早前有意让您娶郡主,近日却绝口不提,说不定太后寿辰便会为他和郡主赐婚。”
宗纪脸色微变,冷声道:“让太子消失在世上,不是什么难事。”
曹华清噎了一声,“可若太子死了,皇帝必然会震怒彻查,到时候难保不发现咱们的人,咱们的人固然可以直接攻入皇城,但必然会被冠上谋朝篡位的名头。”
“曹先生不必再言,我心中自有成算。”
曹华清见他心意已决,长叹口气,颇为无奈,“世子能让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吗?您不想回家了吗?”
宗纪垂头看着桌上剥了一半的橘子,曹华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胡乱丢在桌子上的橘子和皮,试探的问道:“世子是为了永安郡主?”
宗纪默然不语,他问过姜妤,她很在意她舅舅,如果圣上死在他手里,她会怎么对他,想到这里,他心情烦躁,对曹华清道:“我母妃生前最惦记的便是姨母一家,绮荷是我表妹,不能让她替我犯险。”
曹华清:“......”你怀疑她给郡主下毒,强行把人锁在屋里,威胁恐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是表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怎么老是觉得女主遇到男主很怂呢,原主就是因为不怂,很刚,才被搞那么惨啊,正面刚,被搞了怎么办
第63章
十一月初五,太后寿辰,宁熙帝命贵妃操办宴席,正宴摆在晚上,白日里太后与贵妃带着众诰命王公女眷于华元宫戏楼听戏,等候晚上开宴。
年长些的诰命女眷大多陪在华元宫,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便跟着宫中几位公主在华元宫附近赏玩。
太后不喜永安郡主,永安郡主也不爱听戏,她是天之骄女,到哪都必须众星拱月,但太后因看不惯她,总喜欢把她娘家的几位侄孙女叫到身边,众诰命女眷知道太后有意抬高孙家几位小姐的身份,便顺着她的意夸赞孙家几位小姐。
孙家以孙靖雪为首的几位小姐自小便被太后悉心培养,在外人面前知书达理,稳重端庄,同飞扬跋扈的永安郡主形成鲜明对比,那些称赞孙家姑娘蕙质兰心,娴静典雅的话听在永安郡主耳朵里就像是骂她一样,偏偏太后寿辰,那些人自然是要捧着太后。
她永安郡主是什么人,当然不会给人做陪衬上赶着找不痛快,是以往年永安郡主都只出席有圣上在场的晚宴。
“听说前几日永安郡主又带人去平阳王府闹事了。”
华元宫偏殿玉堂殿里,众贵女簇拥着宝和公主闲聊,都知道宝和公主与永安郡主不对付,永安郡主不在,这话题说着说着自然就往永安郡主闹笑话说了过去。
姜妤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平阳王府,用撞城木撞平阳王府大门的事当天就传得沸沸扬扬,这事发生在别的世族小姐身上堪称惊世骇俗,放到永安郡主身上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因为平阳王世子并未追究此事,众人不知永安郡主去平阳王府闹的原因,不过两日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了。
这群贵女也是为了讨宝和公主开心,才又重提此事。
宝和公主上回在狩猎场被姜妤威胁了一通,回宫后越想越恼,还气得两顿没吃饭,想到当日姜妤说自己故意散播谣言孤立她,她还担心她会去找父皇告状,这会听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姜妤,心里踏实了不少,姜妤的性子本就不讨喜,何况那事都过去了那么多年,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她身边坐着的宗宛柔捂着嘴笑,“姜妤从小到大肆意妄为惯了,莫说是去平阳王府闹事,就是拆了平阳王府也不新鲜。”
另一个贵女道:“话虽如此,但不是说永安郡主喜欢平阳王世子吗,上回在狩猎场上她二人还拿了默契大赛的头名,瞧着平阳王世子对她也有几分不一样,怎的突然又闹了起来。”
临窗坐着的孙靖雪听了这话,抿着唇,胸口发堵,她不懂姜妤那样一个蛮横无理,又经常欺辱宗纪的女人,宗纪到底看上她什么?
“嗐,永安郡主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不都是新鲜一阵子便弃之如履了,早前还听说她养了不少模样俊秀的面首,供她赏乐,如今也不见那些面首的动静了,她那般三心二意的性子,对谁能有真心。”
“可惜了平阳王世子,对她百依百顺的,狩猎场上,别的姑娘给他香囊他都不接,只接永安郡主的。”
孙靖雪脸色微白,宗宛柔便走到孙靖雪跟前,挽住她的胳膊说:“这你们就想差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姜妤从前是怎么对世子的,世子高情远致,怎么可能会看上她那样的,不过是被她逼迫的没法子,只能依着她罢了。”
“人人都说阿妤不学无术,狂妄无礼,但我从未听她说起过别人的不是,反倒是你们这些自诩饱读诗书,温柔端庄的好姑娘,背地里尖嘴薄舌,口出恶言,原来经书史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众贵女听到这声音,脸色俱是一白,纷纷站起来行礼。
华阳公主着一身橘红牡丹裙,领口衣袖绣着金线牡丹,束腰上缀着一串红色宝石,长发挽成牡丹髻,戴着红翡滴珠流苏步摇,端庄华贵,扶着宫婢的手坐到了首座,面色冷淡的扫过殿中的诸位贵女。
众人背后说姜妤闲话被疼爱姜妤的华阳公主逮个正着,心里惴惴,尤其是开口说话的那几个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贵女们还行着蹲福,华阳公主也不叫起,从宫婢手中接过茶盏,慢悠悠的品着茶,就这么把她们晾在了那里。
这姿势最是熬人,没多会便有人蹲不住了,肩膀开始颤抖,宗宛柔抬眸朝垂首站在一边的宝和公主看了眼,宝和公主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替她们说话,但她与华阳公主虽然都是公主,身份却差了一大截,华阳公主是嫡长女,连贵妃在她跟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对她更是不屑一顾。
“长姐,今日是皇祖母生辰,普天同庆的日子,不如让她们先起来吧。”
华阳公主搁下茶盏,冷笑:“你也知道今日是皇祖母生辰,如此吉祥的日子,你们一群公主郡主却围在这里说三道四,兴风作浪,滢如果刚刚那些话被阿妤听见了,她用鞭子打了你们,又是谁的过错?”
宝和公主不服气,“长姐,我们只是随意聊了几句,难不成姜妤做得,我们说不得了?”
华阳公主淡淡道:“所以阿妤逼迫平阳王世子的时候,你们亲眼所见了?”
宝和公主噎了一声,“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华阳公主道:“谁这么说的,站出来让本公主瞧瞧。”
众人皆不敢言。
华阳公主身边的婢女站出来指着其中的几个贵女,包括宗宛柔,“你们几位留下,其余人先退下吧。”
都看出来华阳公主这是要为永安郡主出气,刚刚还没来得及附和的贵女都觉得逃过一劫,飞速的退了出去。
剩下的几位贵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心口发凉。
“你们几个去正殿那边,当着太后和诸位诰命夫人的面,把你们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华阳公主轻飘飘的话,让她们的脸色更加难看,宝和公主勉强撑着笑,“长姐,这是要做什么?”
“别人都这么说,你们当然也可以说,放心,有谁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就告诉本公主,本公主都替你们记着呢,等会先跟众夫人说,晚上宴席,再当着圣上的面说一遍,让王公大臣们都知道永安郡主做的丑事,岂不是更如你们的意。”
“公主,臣女知错了,臣女再也不敢了。”
有个胆小的贵女吓得哭了起来,华阳公主不为所动,宝和公主脸色难看道:“长姐,几句玩笑话,就不必闹到皇祖母面前了吧。”
“既是玩笑话,你怎么不拿你自己出来说笑,我且问你,编排郡主,对郡主不敬,是何罪名?”
宝和公主脸上烧红,“长姐,我是公主,姜妤是郡主,往日她对我不敬,怎么不见你为我说什么?”
“你是要翻旧账吗?你确定要把你和阿妤从前的事情都翻出来论一论孰是孰非吗?”
宝和公主心虚的错开她的视线,正巧外面来人通报,说太后请她们过去,应该是有人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太后了,宝和公主心里一喜,华阳公主护着姜妤,太后可不会偏宠她。
殿内贵女都松了口气,华阳公主朝着太后派来的女官道:“你去回皇祖母,这里有几个不懂规矩的冲撞了本公主,本公主正在训斥。”
宝和公主急了,“长姐。”
华阳公主道:“皇祖母寿辰以后,你便在自己宫里禁足半月,你若不服,便去告于父皇,至于你们几位。”华阳公主扫过地上跪着的几人,叹了口气,“依着我心里的想法,是要把你们逐出宫去,以后都不许再入宫,但你们都是世族之女,家中应当都不止你们一个女儿,若是这么把你们赶出宫,必会遭人非议,莫说在外面,便是在家中你们也抬不起头了。”
“求公主开恩,臣女必会谨记今日教训,再不敢妄言郡主。”
华阳公主起身道:“要真的铭记在心才好。”
华阳公主这边狠狠的给姜妤出了口气,姜妤并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为等会要做的事心神不宁,她捏着手心,给自己打气,她绝不能让苏绮荷出现在宁熙帝面前。
晚宴还没开,华元宫都是女眷,宗纪肯定不会在那边,姜妤正想找个人问问宗纪在哪,正好有个内侍跑过来说宗纪在找她,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去回禀宗纪。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姜妤心里想着,面上不乐意道:“此处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让本郡主在这里等着?”
小内侍知道这位郡主脾气暴躁,她腰上那根鞭子随时都能抽出来打人,连忙赔着笑道:“不如郡主去华元宫等着世子。”
姜妤漫声道:“那边咿咿呀呀的唱戏吵得本郡主脑壳疼,本郡主要去毓庆宫小憩片刻。”毓庆宫是寿昌长公主未出嫁前的宫殿,宁熙帝后宫妃嫔不多,子嗣也不丰,这么多年毓庆宫一直空着,姜妤偶尔会留宿在那边。
姜妤到毓庆宫没多久,宗纪便推开殿门走了进来,姜妤坐在小榻上,脸上带着薄怒,阴阳怪气道:“不知世子找我所为何事?如今你也是有妾室的人了,咱们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吧。”
宗纪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还在生气?”
他这几日让宴义往信阳侯府送东西都被她退回去了。
姜妤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他,看起来真是气坏了。
宗纪想到她这是吃醋,唇角微不可查的掀了掀,撩着袍子坐下,歪头看她。
姜妤被他盯了会,佯装不耐烦的起身要走,就被他拽着胳膊拉到了怀里,姜妤在他怀里挣了两下,满身抗拒,故意道:“平阳王世子,请你放开我,去找你的苏绮荷吧。”
宗纪揽着她的腰,感觉她消瘦了许多,凑到她耳边叹息道:“我与苏绮荷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乱想。”
姜妤哼了一声,“世子做的都是什么事?还让我不要乱想。”
宗纪摸着她的头道:“明日我就让她离开平阳王府。”
姜妤心里咯噔一下,明日让苏绮荷离开平阳王府,这不就是要把苏绮荷送宫里来吗?
宗纪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不,她不放心。
姜妤勉力控制情绪,扯出一个笑脸,“真的要把她送走?”
宗纪含着笑挑起她的下巴,“小醋坛子,没影的事你都几日不理我,若真的——”
姜妤瞪大眼睛,呶着嘴看他,宗纪笑着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姜妤从他怀里下来,坐回榻上,盯着他的脸,突然吸了吸鼻子,面露怅然,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像是怕再他跟前丢人,转过身背对着他擦眼泪。
宗纪见她肩膀微微颤抖,掰过她的肩膀见她眼圈通红,泪珠子还在向下滚,心里一紧,伸手替她擦眼泪,“怎么哭了?”
姜妤拍了下他的手,见他发现自己哭了,便也不在克制,趴在桌上低声抽泣。
宗纪瞧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哭声,问她话她也不理,心口渐生无力,他怕了她的眼泪,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哭了好一会,像个水娃娃一样,一碰她哭得更厉害,宗纪站在她身侧,好声好气的问,“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姜妤头也不抬,哽咽着说:“我之前说我喜欢你,你是不是都拿我当笑话看。”
“没有,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你眼睛肿没肿。”
姜妤继续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院里的丫头都知道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你还看上了我的婢女,你是不是像她们说的,很讨厌我,我一直都在欺负你,纠缠你,我臭名远扬,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宗纪听她哭诉,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想到她之前同宝和公主说的那些话,或许她一直都在伪装自己,蛮横无理,飞扬跋扈都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而真实的她,只是一个脆弱孤独的小姑娘。
宗纪心疼的揽住她的腰,闭了闭眼,轻声道:“别哭了。”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它都被你哭疼了。”
姜妤怔了怔,窗外的风掠过,有一种缥缈的情愫围绕在他周围,姜妤抿了抿唇,从她他中抽回手,目光凝在他脸上,手在案桌上摸索着摸到了一个糕点盘,从上面捞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
她的脸上粉红一片,在他的视线下,有些害羞的偏过头,又摸了一块糕点,干咳一声,递给他,“你吃吗?”
宗纪难得见她不好意思,低低一笑,凑到她跟前说:“你喂我吧。”
姜妤手心冒汗,一整个直接塞到了他嘴里,糕点又大又干,宗纪在她含着水汽的眼眸下,艰难的咽了下去。
姜妤捏着手,整颗心脏都提起来了。
宗纪觉得两人现在算是通了心意了,往后无论姜妤说什么,他都不会放手。
“怎么这么紧张,你头一回跟我说喜欢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姜妤一手搭在胸口,目不转盯的看着他,宗纪看着她莹白的小脸,嫣红的嘴唇,想着快要开宴了,忍住心口悸动,牵过她的手说:“等会开宴,你要注意——”
他话说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眸光一凛,看着姜妤心虚的脸色,瞬间明白过来,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姜妤察觉到他的异常,吓得推开他的手,跳到了一边。
宗纪想要抓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姜妤等了一会,见他歪倒在榻上,哆哆嗦嗦的走到了他跟前,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浑身血液冲向大脑。
gu903();她居然真的药倒了宗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