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裤子给这个小丫头穿，就把自己身上的那条脱了下来。

只是，自己就算没了棉裤也还有秋裤和毛裤，又不出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哥哥也太大惊小怪了点儿。

秦臻又瞪了妹妹一眼，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沐沐从小就善良，看见个小猫小狗的，哪怕自己饿着，都要省下一口偷偷给它们吃。

可就她那身体……这跟自己作死有什么区别？！

秦臻没有再说话，而是上前两步在炕上巴拉了一遍。

找出了一条秦沐春天穿的单裤子帮甜豆豆套上，然后拉开床上的被子，直接把她给塞了进去。

“她的裤子晚上我回来做，你把棉裤穿上！”说完，他又威胁的瞪了妹妹一眼。

甜豆豆一直看着他们俩，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在吵什么？

不过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小姐姐和大哥哥一样，面对她的时候，身体一直在朝外释放着善意。

这种善意让她觉得很舒服。

“吃！吃！”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再次将那个块茎往秦沐的嘴里塞。

“你自己吃，姐姐吃过饭了。”秦沐笑着拒绝。

“吃！好吃的！大哥哥也吃！”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劝不动秦沐了，甜豆豆又将目光朝旁边的秦臻投了过去，眼神水汪汪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秦臻最是看不得她这个样子。

默默的从她举着的手里拿过块茎，再次将她塞回被窝里。然后将被她小脏手弄得脏兮兮的东西拿到灶屋洗干净重新拿了回来。

洗干净了的块茎看上去更像地瓜了，只是有点黑黑的，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清苦的气味。

第7章

秦臻将块茎拿回里屋，将大的那块儿递给了秦沐，用一块湿手巾把甜豆豆的小手抓出来擦了擦，然后把小的递给了她。

“豆豆不吃，哥哥吃。”甜豆豆快速的用手捂住了嘴，瞪圆了眼睛盯着秦臻，一副如果他要是不吃，她就立刻起来往他嘴里塞的架势。

秦臻不觉好笑。

“好，我吃。那待会儿豆豆记得要把外面的饼子吃了。”他温声吩咐。

甜豆豆想到之前在山上尝过的饼子味道，小脸拧巴的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可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哥，你先吃。”

秦沐看看自己手里那一块儿闻着有点苦的东西，眨了眨眼睛，冲秦臻做了个鬼脸。

秦臻宠溺的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然后在块茎上咬了一口。

那东西吃到嘴里脆生生，凉丝丝的，一点也不难吃。

开始的时候是有点苦，可嚼了两下之后就开始回甘，越嚼越甜。

待咽下去之后，整个嘴里还都是甜的。

“好吃。”

他朝妹妹说道，然后又咬了一大口。

看到哥哥这个样子，秦沐也毫不迟疑的一口咬了下去。

那块茎并没有很大，几分钟功夫兄妹俩就吃得一干二净，还很有些意犹未尽。

秦臻砸了砸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暖洋洋的，连之前早已经冻得麻木了的脚趾这会都好像重新有了感觉。

他伸手在嘴上抹了一把，然后在甜豆豆的被子上拍了拍：“哥哥去干活，晚上回来。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家等着，听见没？”

甜豆豆不明白自己已经给了哥哥姐姐吃的东西，大哥哥为什么还要出去？

可是看哥哥一脸严肃的样子，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

虽然才晚上八点来钟，可天早已经黑透，舍不得点油灯的人们都早早睡下，整个小叶村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只有最靠近村西边的秦家还有一点昏黄的灯光在闪烁，而灯下则坐着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

秦臻把院门锁好，一进屋就看到爸爸秦在礼正就着那一点微弱的灯光在给小丫头改棉裤。

他的面前摊着从甜豆豆棉袍上剪下来的那多余的一块，手里拿着的却是他自己唯一的那一条秋裤。

秋裤已经被剪开，看样子是要给棉裤做衬里儿。

只是他应该是不知道要怎么裁，比划来比划去，动作笨拙不堪。

“爸，我来缝吧。”

秦臻说着走过去从秦在礼的手里接过了剪刀和秋裤。

他动作很是娴熟，比照着秦沐的棉裤，咔嚓嚓几下，一个大体的形状就剪了出来。

然后又穿针引线，絮棉，缝边，动作老道的就像是村子里干活多年的大婶大妈一样。

看着秦臻这副样子，秦在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儿子才十一岁啊！

“臻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你不嫌我给家里搅乱就行。”秦臻低着头闷声答道。

秦在礼知道他指的是里屋那个小丫头，摇头笑了笑：“你是我儿子，怎么可能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没事的，哪里省一口，也够她吃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很温暖的神色：“正好也跟沐沐做个伴儿，不然咱俩都去干活了，沐沐一个人也太孤单。”

他这个小女儿也是可怜，一丁点儿大就被迫成长。

三四岁的年龄就天天被锁在家里，因为成分问题，连个一起玩的小伙伴也没有。

听到爸爸这么说，秦臻抬起了头，一向看上去偏老成的脸此刻竟然难得的带出了几分孩子气。

“爸，咱留着这个豆豆吧，我觉得这小丫头可有福气。而且她和沐沐挺对眼的，你看，和她在一块儿，沐沐睡得多沉啊，都没哭。”

秦在礼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儿子为了说服自己这是琢磨多久了啊？连有福气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可再听他说到沐沐，又不觉愣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往里屋望去。

他这才意识到，真的是呢！

今天沐沐七点多就睡着了，睡到现在连个身都没翻。

要知道以往这样的天气，孩子经常疼得半宿半宿的睡不着。

他正想再问几句，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重重的砸门声！

“秦臻，臻子，你捡的那个丫头片子还在不在？让她出来！”

没等秦在礼张口，外面就传来了桂花婶的叫嚷声。

声音很大，还骂骂咧咧的。

秦臻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看了父亲一眼。

秦在礼的脸色也有点发沉，他一句话没说，慌忙跑去开门。

“他桂花婶，大晚上的你怎么跑来了？有什么事让秦臻过去就行了。”他陪着笑说。

可桂花婶压根没有给秦在礼好脸色，一边将他推到旁边，大步的朝里走。

“那丫头片子呢？把她叫出来！”

秦臻连忙上前挡在了她的前面：“婶儿，那丫头刚睡，出了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桂花婶其实是喜欢秦臻的。毕竟怎么说也在一起相处了四年，她从心里觉得这是一个好孩子。

所以，即便是这会儿心急火燎的，可也没有给秦臻太大的难堪。

她只是瞪了他一眼：“臻子，没你什么事，你赶紧把那丫头叫出来，婶子问问她给强子吃了什么东西？害得强子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吐，苦水都吐出来了！”

说到这里，桂花婶连声音都哽咽了：“你也知道强子那身体……赶紧去把她叫出来！”

听桂花婶这么说，秦臻的脸色也变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之前甜豆豆给他和沐沐吃的那个块茎。

秦臻当然不会怀疑那丫头给他吃的东西有问题，但是他知道强子的身体有多差。

他担心的是，那个东西是生的，还那么凉。

如果豆豆真的就那么让强子给吃了，别真吃出什么问题吧？

他点了点头：“婶子，我给你去叫。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又补充了一句：“她那么小，又是被人扔了的，身上能有啥啊？再说了，她真给强子点不能吃的，强子那么大了，还能真吃？你说是吧？”

第8章

他的话说的桂花婶一噎，转而很有些恼羞成怒。

她伸手在秦臻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亏得婶子这么疼你！”

因为在气头上，这一巴掌很带了几分力气，疼得秦臻一抽，却压根没敢回避。

他默不作声的拿过油灯走进了里屋。

此刻屋子里的两个小人儿早就被外面的声音给惊醒了。

秦沐一脸被吵醒的呆滞，可还不忘把甜豆豆紧紧的抱在怀里。

听到哥哥进来了，这才紧张的小声问道：“哥，你不会把豆豆交出去吧？”

秦臻没有理她，而是伸手把甜豆豆从被窝里给捞了出来。

抓起旁边的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低声问道：“豆豆，你到底给强子吃啥了？”

甜豆豆眨了眨眼睛，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秦臻想了一下，又解释道：“就那个哥哥，之前和你一起待在那个屋子里的哥哥。”

“坏婆婆家的哥哥！”甜豆豆终于听明白了，大声的确认道。

听得秦臻太阳穴直跳，只想立刻把她的小嘴给捂住。

“嗯，就那个哥哥，你给他吃啥了？”他含糊的低声再次问道。

“头发。”

甜豆豆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指了指，一脸纯真的解释道：“豆豆给他吃了一根头发，我的，可疼了！”

说着，为了表示真的很疼，她还在自己的脑门心处揉了揉。

秦臻：“……”

秦沐半张着嘴，瞠目结舌的瞪着甜豆豆，半天才将头转过来看向秦臻：“哥，咋跟桂花婶说？”

秦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跳的自己的脑门心也跟着疼。

他伸手在甜豆豆的额头上戳了一下，用吓唬的口吻对她说：“你给我闭嘴，谁问你什么都一句话不许说，听到没？！”

甜豆豆乖巧的点了点头，用手更紧的环住秦臻的脖子，将头埋进了他的脖颈处。

感受着小丫头热乎乎的呼吸，秦臻内心一阵无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抱着她走了出去。

“婶子，她什么也没给强子吃。”秦臻强调的对桂花婶说道。

“不可能！我都看到了！我看着她往强子嘴里塞东西。”

桂花婶当场就不干了，她伸手就去夺甜豆豆：“你把她给我，让我问问这小丫头片子！”

秦臻往后躲了躲：“婶子，你都看见了，还不知道她喂的啥？再说了，你没问问强子？”

一提强子，桂花婶彻底恼了。

她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猛地拍了一下，指着秦臻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我和你伯对你不好啊？你护着这个小崽子干啥？还不知道是谁家不要的野种呢，你倒是护上了？”

“我问强子？强子吐得都抽了，我能问得出来？你赶紧把这小丫头给我，要是强子有点啥事，我要她抵命！”

看她越说越不像话，秦在礼只得走了过来。

他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对桂花婶说：“她婶子，秦臻不会说话，你别在意。现在还是得先给强子看病，别的事回头……”

“你给我闭嘴！啐，一个臭老九，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桂花婶彻底急了，她吐了一口，然后重重的一掌挥出去，将原本就很瘦弱的秦在礼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栽倒地上。

“别打我爸！”

这一下可戳了秦臻的死穴！

他怒吼一声，冲过去挡在了他们两个人的中间。

眼珠子憋得通红，恶狠狠的瞪着桂花婶：“有啥冲我来，别碰我爸！”

桂花婶从来没有见过秦臻这个样子，被他的阵势吓得朝后退了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来了精神。

她伸手朝着秦臻脑袋上就是一巴掌：“我打你爸咋了？我不光打你爸，还打你呢！一个小狗崽子，不是你伯心疼你，你能在我们村子里落户！呸，真是养不熟！你不把这个丫头给我，明天你和你妹就卷铺盖滚蛋！”

说着，扑过去就去抢躲在秦臻怀里的甜豆豆。

秦臻默默的挨了那一巴掌，丝毫没有一点要回手的意思。

可是在她要抢甜豆豆的时候，却紧紧的抱住小丫头朝旁边躲了躲。

“我赔。”他忽然说道。

桂花婶被他说的一愣，下意识问：“你赔啥？”

“赔命。强子要是有啥事，你不用找她，我把命赔给你。”

秦臻望着桂花婶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场面顿时为之一滞。

秦臻虽然只有十一岁，可是在小叶村人的眼里，已经俨然是一条汉子了。

他用小小的身体，担起了这个家，照顾着文弱的父亲和多病的妹妹，再苦再累再委屈也没有吱过一声。

像个小狼犊子一样，永远站在家人的前面。

年龄不大，也没人敢轻易的小瞧了他。

桂花婶就是顺嘴骂骂，但真让她把秦臻怎么样，其实她也得掂量掂量。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忽然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村长叶成田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他理都没理桂花婶，直接对秦臻说道：“臻子，你婶子是着急了，说你两句你也别往心里去。”

说完回头冲着自己媳妇狠狠瞪了一眼：“强子还病着呢，你出来瞎跑啥？跟我家去！”

桂花婶不情愿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敢再说，灰溜溜的跟在叶成田身后一起走了。

他们离开了好久，屋子里依然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没有缓过劲来。

大家都直愣愣的望着大门的方向，脑子就好像不会转圈了一样。

还是甜豆豆在秦臻的怀里拧了拧，才让他找回了心神。

“不怕，没事的。”他敷衍的在小丫头的背上拍了拍，就要抱着她往里屋走。

而甜豆豆却不干了。

她松开了搂住秦臻脖子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非常认真的说道：“豆豆没有给小哥哥吃脏东西，吐完就好了。”

“什么吐完就好了？”

她的话听得秦臻和秦在礼都是一头雾水。

“吐完，就好了。”

甜豆豆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眼里急得蕴出了一层水雾，紧接着就开始小声的抽噎：“婆婆坏！哥哥吃的是头发，不是脏东西！”

第9章

自从秦沐长大，家里好久没有这样的奶团子了。

甜豆豆哭得秦家爷俩外加一个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全都一脸无奈，秦臻的身上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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