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他有话要说,绮芳把院门关上后,见他神情惬意,指了指金镰侃后背,道:“墙上石灰掉渣。”
“……”
金镰侃赶紧站直了,也不兜圈子,盯着面前矮他一头的人问道:“咱们俩的婚约你到底什么想法?能不能给个准信?”
果然问的是这事,绮芳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想法,咱俩不可能结婚。”且不说她初来乍到,跟金镰侃一点不熟,她可没忘记这是书中世界,虽然她不是原来的女主,谁知道剧情会不会自动修正?
不答应你是为你好,也为了拯救全城百姓,我这么伟大我还不能跟你明说,像我这么深明大义的必须值一座诺贝尔和.平奖奖杯。
金镰侃很是不解,用异样的眼光盯着面前的姑娘,嘴上不饶人,“我哪里不好?配你不绰绰有余?”这女人果然是木头脑袋,像他这样的好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
自恋狂!
“那你说我哪里好,你看上我哪了?”
对面的男人嗤笑一声,把绮芳的话悉数奉还,“我怎么知道你哪里好,我才认识你几天,你不会以为我看上你了吧?”说完摆出一副挖苦表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不会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吧?
绮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好的脾气,总能被金镰侃惹得火大,气得脸都红了,“那你非要扯着婚约不放是为什么?”
“父母之命呗,还能因为什么。”金镰侃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让绮芳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蠢。
今天既然已经跟周莲漪把话说开,金镰侃目光望向河岸边一丛正在愤怒吐丝的金银花,把自己的打算跟绮芳一次性说个明白,“被爷爷藏在假山下的地洞里,想出出不去,等着人来接我的那两天,我给自己定了几个目标——我临死前一定要完成的目标。
第一是报仇,第二是酿酒,第三是完成家人生前对我的所有期望。剩余的我不说了,跟你的婚约,包含在我的第三个目标里,所以在我临死之前必须完成。”
绮芳:“……”我是不是该荣幸能在你遗愿清单里排第三?
不服气地问道:“你要是死了都没跟我结成婚呢?”
金镰侃收回目光,重重盯向绮芳的脸,声音飘忽道:“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绮芳:“……”
她不是被吓大的,仰起头回以蔑视,一字一顿道:“你就不怕我是个鬼见愁,专门治鬼。”
传统婚约根本没有法律效力,就算到了地府也得讲法律,有理我能行三界。
绮芳昂头挺胸,目光朝上盯着余家马头墙上覆的小青瓦,自信极了。
金镰侃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自信”的鼻孔,先是怔了下,随后嘴角微弯,笑容越来越大,还笑出了声,黑眼珠熠熠生辉,对绮芳道:“好个鬼见愁,不急,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求着跟我履行婚约。”边笑边转身离开。
你能用什么招数,顶多就是些糖衣炮弹,对我根本没用,我们后世的霸道总裁们早就玩腻了,我没吃过野猪肉,可我看过无数肥皂剧,绮芳望着金镰侃的背影眯起眼。
金镰侃过了桥走了一段路,碰到个壮硕的中年妇女,手里拎着一筐菜。龙城外来人多,居民随和,见了陌生人或点头致意或问声好,这女的不一样,很没礼貌地盯着他看个不停。今天他心情好,没对这女人使眼神杀。
带着好心情回到状元街,见不光刘三虎颠颠地迎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瘦猴,嬉皮笑脸地喊他金哥。
金镰侃冲两人点点头,跨步穿过铺子直接回了后院,接过态度格外殷勤地刘三虎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问那俩瘦猴,“猪场那边都安排好了?”
俩兄弟不光长得像,拍胸脯的动作都出奇一致,左边那个开口答道:“猪场能出栏的生猪有六十头,保证开业这段时间的供应应该没问题,不够我们可以去村里收,土地承包后,交完公家粮,家家粮食都有剩余,村里养猪的比往年多很多。”
金镰侃点点头,“不断货就行,也不指着这个挣大钱,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正事。”
正事还没影呢,他哥的对象也等着娶回家,刘三虎终于逮着机会插嘴,“哥,别装了,咱们一起长大,你高不高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看你春风满面的,小嫂子把你照顾得不错吧?今天多亏我反应快,你该怎么奖励我……哎呦,你怎么又打我!”
俩瘦猴见状,眼睛里又迸射出一模一样的八卦光芒,金哥这是有情况?三虎哥太过分了,回来这半天都没跟他们透露点消息。
金镰侃哼了一声,“还想要奖励?下回我要是发病,你再像今天这样把我丢下,你就滚回猪场养猪吧。”
“别呀哥,我又没把你丢给别人,那不是我未来嫂子吗,再说我看你眼皮跳得急,估计你已经醒了,灵机一动,顺水推舟给你创造个条件。”刘三虎摸着被敲疼的脑袋,连用两个成语给自己伸冤。
“哥,你恐慌症又犯了?”双胞胎顾不得八卦,关切地问道。
“没事,不算严重,”说来还真要感谢今天落水,以余家二老的谨慎,估计还要再等一等才能告诉他《酒经》的下落,身旁有佘家在虎视眈眈,时间宝贵,能早点得知消息再好不过。
事不宜迟,吩咐道:“小四,去把铺子们关上,我有事跟你们说。”
几个兄弟之间感情胜似亲兄弟,对他想做的事一清二楚,金镰侃也不隐瞒,把从周莲漪那得来的消息说给三人听。
三虎和双胞胎小四、小五听过之后兴奋地围着天井嗷嗷疯跑了三圈,金哥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以前空有一腔报仇的心,却有劲没处使,现在总算有点事干了。
小五搓着手兴奋道:“金哥,官凌渡再怎么深,跟大海也没法比,我琢磨着最深不过三十米,首先我们得弄套好的潜水设备,接着还得找条打捞船回来。”
金镰侃点头,对三虎说,“船稍后再说,给你二哥发电报,让他在省城打听下,最好能找渠道弄套外国货回来,这个事不能耽误,越快越好。”
三虎立即点头:“明白。”
设备有了,谁下去是个问题,三虎冲金镰侃眨眨眼,“哥,我还有个外号你知道不?”
“哦?”
大高个点着自己的胸脯,“人送诨号浪里小白条。等设备到了,我负责下水。”
小五笑得捶桌子,“当初给你起这个外号,不是因为你屁股白吗?”气得三虎直接把他摁在石桌上,乓乓乓敲后背。
金镰侃挥手打断闹腾的两人,“你以为下水跟你在养鱼池里狗刨是一个事?官凌渡水下险之又险,没经验的下去就是送死,这个不用管,周家奶奶答应给咱们找个好手。”
三虎恍然,“对啊,怎么把周奶奶忘了,人家可是那位传说中人物的女儿啊,估计对这片水域的了解,她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冲金镰侃挤眼,“哥,你说当初周奶奶把家底沉江,是不是早就想到将来有一天还能再收回来,所以扔了也不心疼。”
金镰侃颔首,那位确实是个巾帼,急智、谋算哪个都不缺。
提醒三人:“这事也不会那么容易,顶多五成把握,佘家那边别放松。”
小四比他弟弟要沉稳些,“金哥,我们要不要对外公开你的身份?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两个握有《酒经》的人兴许能现身,主动把东西送过来。”
金镰侃摇头,“先别公开,给官凌渡那边留点时间,佘家在本地经营得久,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行动会不自由。我这个“死人”,应该能瞒过绝大部分人一段时间,能拖一时是一时。”
眼神转冷,“我有种预感,就算公开身份,剩下那三分之二也得付出大代价才能弄到手。”
三虎赞同道:“金哥小时候在沪市待得多,回龙城的次数毕竟有限,十多年,从个七岁毛孩子长成现在这样,隔壁那卖清明粿的袁奶奶号称龙城万事通,她都认不出金哥,买房的协议签的还是我的名,不用使劲遮掩,一般人真认不出他。
佘家人现在牛气冲天,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他们就算见到金哥本人,我不信他们能怀疑金哥的身份,我们玩灯下黑溜人才最有意思,金哥,你说这么长时间,他们是不是至少弄回来一份《酒经》了?”
“咱们都知道,佘家老头一直让人在省城古董圈子找样东西,就是司机手里那份,余家的在江里还没捞上来,剩下的那份兴许真的在他们手里。”小五恨恨地说。
***
刘满娣是佘建国媳妇赵巧芬的表妹,因着赵巧芬娘家叔叔是县长,婆家在龙城又树大根深,平时往佘家走得勤,又会巴结,赵巧芬对她很不错,不光分到了余家的第二进房子,还给自己男人在佘建国的酒厂弄了个生产组长当。
刘满娣不傻,是亲戚不假,但关系得经营,见佘家很在意余家,她就住在余家隔壁,大事小情看在眼里,平时没少过来通风报信。
晚上吃完饭,脚步自动迈向佘家方向,进门见院子里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刘满娣心里嫉妒极了。
呸,便宜都让这家人占了。金家人都死光了,死人又不能从坟里爬出来要房子,哪像她,虽然勉强有理由住下去,可还得天天受余家人的冷脸,住着也不舒心。
佘福贵一共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已经分家,分别住在这个大宅的三进院子里。
佘福贵跟老大一起过,刘满娣进门时还没撤桌子,见中堂还多了一个应该回省城上学的佘庆丰,有些纳闷,“庆丰,端午节都过完了,你怎么还没回学校?”
佘庆丰人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回道:“我们系的老师要带学生来酒厂搞期中调研,我在家里先做点准备。”
说完摆了摆手,“表姨,你坐,我先上楼了。”
佘庆丰那天见余绮芳表现得那么明显,刘满娣早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小眼睛眯缝着,想恶心佘庆丰一把,状似无意地开口,“巧芬姐,我最近听说了个事,余家小姑娘定亲了,前两天我遇见婆家小叔子上门找人,门关得快,倒是没听见详情。
今天中午又见有个年轻人从她家出来,瘦瘦高高一个人,估计就是那个跟她定亲的人。这么小就急着嫁人,将来肯定没多大出息,哪像我们庆丰,大学生,前途光明着呢。”
佘庆丰猛地顿住脚,盯着刘满娣急切地问:“你再说一遍,绮芳定亲了?”
“我听到那傻大个喊她嫂子,错不了……”
话没说完,佘庆丰转身跑了出去,气得赵巧芬在后面骂,“你还真想跟余家那小丫头好啊,告诉你,这事不可能,我第一个不同意。”
佘家在北,余家在南,走水路比走陆路近,佘庆丰扯开缚船的绳索心急火燎地往余家的方向划去。
原本他计划在绮芳窗下把人喊出来再说话。但现在时间还早,一路划出去,河岸边全是趁晚上凉快出来洗衣服、纳凉的人。
熟识的人热情地跟佘庆丰打招呼,离了好远还听到有人在身后在议论他。
“咱们这条水路往南住的人不多,你说他大晚上找谁去?”
“年轻小伙子在家里哪能待得住,肯定是找哪个住南边的小姑娘去文化馆看电影。”
“住南边的,家里有年轻小姑娘的可不多,妈呀!”绑个粗辫子的小媳妇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手一抖,盆子掉到水里,溅了身旁人一身水。
“衣服差点飘走,你怎么说话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南边最显眼的那是谁家?有漂亮年轻姑娘的?是余家啊,你说这佘家孙子会不会去找余家孙女去了?哎哟,这两家人要是结了亲,那我们龙城可有热闹瞧了,余家和佘家做亲家,光想想都能让人激动得睡不着。”
“不会吧……”
佘庆丰逐渐冷静下来,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不能去找人,何况这个时间余家的三个哥哥估计也在,有那三只拦路虎在,他休想见到绮芳。
略一思索,把船停跟余家隔着河,斜对过一家,上了岸敲响那户院门。
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双十年华少女打开门,开门看见佘庆丰站在外面,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表哥,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还在家里,没回省城上学?”
龙城家家亲连亲,少女是佘庆丰的远房表妹冷冬梅。
佘庆丰来找她是有原因的,冷冬梅跟绮芳是同班同学,学校重新复课后,一个班的同学之间的年龄差距很大,绮芳年纪在班里是最小的,冷冬梅平时对绮芳很照顾,关系好,余家重新搬回城里,两人自然走得更近,平时没少到余家找绮芳玩。
佘庆丰笑笑,解释道:“学校有课外实践任务,老师下周一带同学来我爸的酒厂的化验室参观学习,我请了几天假等他们来。你在家干什么?”
冷冬梅无聊地拿脚蹭了蹭脚底的石砖,回道:“能干什么?做完作业,睡觉呗。”
佘庆丰劝诱:“学习要劳逸结合,不如今晚你放松一下,跟我去看电影吧?”
他这么一说正合冷冬梅的意,立即兴奋地点头,“等着啊,我回屋拿点吃的,马上就出来。”
等冷冬梅大包小包出了门,佘庆丰指了指余家的方向,“估计绮芳吃完饭也没什么事,不如叫她一起去吧。”
冷冬梅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调笑道:“你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我当挡箭牌呢?把人约出来,你给我什么好处?”
“我以前做的语文笔记应该还在,我回家找找,给你送来。”
“这还差不多。对了你这次回家见到绮芳了吗?”冷冬梅边往船上走,边问佘庆丰。
作为绮芳的好朋友,她对绮芳和佘庆丰之间的小秘密最清楚,平时没少帮着传个小纸条,递个话什么的,有两次佘庆丰从省城写信给绮芳,也是先寄给她,再由她转交给绮芳。
对于两人的关系,她没有老一辈人心里的疙瘩,倒是相当喜闻乐见。何况她挺喜欢绮芳的三哥余凌峰,撮合了绮芳,她也能让绮芳帮忙撮合下她和余家三哥,将来的日子她都想好了,她考个师范,毕业回龙城当个小学老师,跟余凌峰结婚过小日子,想想就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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