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芸生得明眸皓齿,眉眼十分妍丽,论模样不比常氏差多少,性子却腼腆得很。
见亲过程中,她从头到尾都脸颊泛红,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捧了亲手缝制的针线活计,跟在昂首阔步的萧戟身后,瞧来不像夫妻,倒像是大将军领着个小亲兵。
“四郎啊,你也慢着些,且等一等你媳妇啊。”刘氏委实看不过眼,笑着提点了一句。
她家老四样样皆好,就是这方面不大开窍,看得人着急。
萧戟闻言一怔,蓦地停步回首,偏邓芸没瞧见,仍在埋头往前走,两下里险些撞个正着,好在萧戟眼疾好快,一把扶住了自个儿的媳妇。
邓芸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呆呆地看向萧戟。
一瞬间,新婚男女四目相对,邓芸的脸瞬间红得滴血。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邓芸这下子羞得越发厉害,忙忙低下头去,像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戟倒是面不改色,唯耳根微有些泛红。
他张了张手指,想要松开邓芸,却见她羞得几乎无地自容,站都那里摇摇欲坠地,只得继续扶稳了她,低声道:“你……你……你可站好了。”
居然有些口吃起来。
这一下,包括世子爷在内的几位爷,也都跟着咧开了嘴。
萧戟打从生下来就像个小大人,幼时老气横秋,长大了不苟言笑,能见他如此失态,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邓芸蚊子哼似地“嗯”了一声,轻轻脱开他的搀扶,后退两步站好,整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虾。
偏萧戟似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空了,竟还向前伸了伸,仿佛还要再扶自个媳妇,旋即方觉不对,飞快缩回了手,背在了身后。
众人见状,越发笑得厉害了,众丫鬟婆子也没一个不乐的,只拼命忍着罢了。
上座的国公爷夫妇对视了一眼,俱是满面喜色。
小夫妻和和美美地,他们身为长辈的,自是欣然。
笑闹过之后,接下来倒是一切顺利,邓芸那红透了的脸蛋也终于恢复了少许。
至于萧戟,干净的眉眼间一派从容,行止亦极自如,然红药却注意到,他的步幅变小了,与邓芸的步调几乎一致。
红药忍不住弯了弯唇。
人皆道萧四郎心硬如铁,而今看来,也不尽然,只看他待邓芸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念及此,红药下意识地往旁扫了一眼。
在她的上首,那原该殷巧慧坐着的位置,此时却是空着的。
浃旬之前,殷巧慧便住去了国公府位于京郊的温泉庄子。
那庄子风景极好,山清水秀、桃杏成林,屋宇陈设亦极尽精美,每年冬天,府中女眷皆要去庄子上小住些日子。
除此之外,那里的温泉也很有名,国公爷也常拿来招待贵客。
将殷巧慧挪去这所庄子,可见刘氏待她之厚。
因怕下人们轻慢于她,刘氏还把跟前最得用的许妈妈也给调拨了过去,又添了好些服侍的丫鬟婆子,还加派了十余名侍卫护她周全,比刘氏自己出门的阵仗还要大。
在红药看来,刘氏已然做得极好了,既未委屈殷巧慧,又很顾及新娘子邓芸的脸面,也算将此事周全了过去。
前不久,二夫人姜氏还曾与红药说过,殷巧慧只怕会在庄子上长住,待萧戟有了孩子之后,才会回府。
这也是情理中之事。
殷巧慧原就心智不全,万一有人如章兰心那样,利用她的缺陷去谋算什么,岂非将她亦将旁人置于险境么?
与其如此,倒不如从根儿上断开,也免得事后补救不及。
便在红药思忖之间,新妇见礼已毕,众人又陪着刘氏说笑几句,见她面现疲色,方辞出了明萱堂。
红药随众出得院来,才一转东首出月洞门,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二妹妹且留步。”
她忙停住脚,回头看去,却见常氏笑眯眯的地走了过来。
“大嫂今儿也从这里走么?”待她行至近前,红药便含笑问道。
常氏携起她的手,面含浅笑:“是啊,正要去东院办点儿事,咱们且一处走着说,我这里还有事要请二妹妹帮忙呢。”
红药心下狐疑,不知自己能帮上她什么,一面随她往前走,一面便问:“不知是什么事?”
常氏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请二妹妹这几日得了空,去你四嫂那里串个门儿。”
说着她便拍了拍红药的手,清丽的脸上绽出笑靥:“你四嫂如今才过了门,想是那心里七上八下地没个着落,可巧你与她年岁差相仿,你们两个应该能谈得来。”
原来是为着此事。
红药自然不会推拒,忙点头笑道:“我知道了,等过几日四哥销了假,我就去寻四嫂说话去。”
这话一出,常氏顿觉小姑敏慧,不由掩口笑道:“嗳呀,二妹妹果然聪明得紧,知道不能扰了人家的新婚燕尔。”
红药心说要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老身这两辈子那可就白活了,人家小夫妻正好得蜜里调油,她一个小姑子这时候往上凑,那不招人嫌么?
常氏此时又笑道:“好教二妹妹知晓,这可不是我们几个做嫂嫂的躲懒,实是最近我和你二嫂都忙得脱不开身,你三嫂又将临盆,我瞧来瞧去,也就二妹妹你最是闲在呢。”
说着她已是笑出声来,红药也忙低眉垂首作娇羞状。
常氏与姜氏忙着的,正是红药的婚事与及笄宴。
这两桩皆是大事,常氏、姜氏各领了一宗,镇日里忙得脚不点地,确实抽不出空来去安抚新妇,而纵观满府上下,过得最消停的,还就只有红药一个了。
笑谈几句,将此事托付给了红药,常氏便自去了,红药则将此事记在了心上。